正文 第216章 「這事,我管了!」

「老妖娶婦……老妖娶婦……」

寧風背著手,喃喃自語,點點滴滴地將眼前景象與書房中所見掛軸聯繫在了一起。

「竟然是這樣……」

「馬良真心是死得冤枉。」

寧風情不自禁地生出哭笑不得的感覺來。

那幅畫的構圖他可是記得清清楚楚。

沈家女俯在花轎上哭,這個本是嫁娶尋常事,可那畫卷一演繹,就成了強娶,不願嫁。

這也就罷了,更詭異的是馬良作畫時候的技法,無論是留白,還是墨點暈染為迎親人,還是迎親隊伍直向深山、天上去,這都是人多、遠方的意思。

怎麼這畫卷故事本身一發揮,就成了老妖怪,率妖眾,強娶沈家女呢?

寧風徹底地無法理解這種神演繹了,哭笑不得地想著:「馬良這該是有多冤啊?」

「好好的一幅畫,天知道怎麼會演繹成這樣,真心不是他的問題。」

「這沈家莊子,是一個山中小田莊,一個老妖怪於他們而言,就如山神似的存在,自然抗拒不得。」

「故而,他們即便是心中不願,也得乖乖地張燈結綵,如那沈家女,再怎麼哭泣,還得擦乾淚水上花轎一般。」

「那麼,我要做的事情,就是阻止這樁婚事嘍?」

寧風想到這裡,原本的哭笑不得,徹底地變成了苦笑。

「麻煩……真的……大了……」

他低頭看手,不是握持著神筆的右手,是空著的左手。

左手打開,掌上空空,惟有指紋清晰而亂,猶如寧風此刻心情。

他當然不是想掌上觀紋算個命什麼的,而是做出了一個握拳的動作,隨後鬆開,嘆氣:

「力量啊!」

「靈力、法器、法門……,哪一樣都帶不進來,什麼都用不出來,我拿什麼來阻止老妖娶婦?」

寧風垮下臉來,瞬間與沈家莊人看齊的慘淡愁雲。

「走一步看一步吧!」

寧風以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返的慷慨激昂赴死姿態,大踏步地邁入了莊子當中。

如老莊家漢所說的,沈家人既是熱情好客,又是良善人家,熱情款待之餘,各種提醒寧風早早離去,莫要牽扯進來。

問題是寧風本就是沖著牽扯進來來的,怎麼可能走呢?

於是乎各種之乎者也,裝傻充愣,沈家人無奈之餘,還是心存善意,將寧風明明一個外人,安排到最裡面去吃喜宴。

寧風面上假作不覺,暗地裡卻嘆了口氣,領了這份情。

沈家人這分明是看寧風勸不聽,又怕傷了他性命,便將他安頓到最裡面,這樣即便是出事,也不會是他第一個遇難,多少留下了逃命機會。

這樣的機會,留給一個來歷不明,初次相見,還不聽好人言的書生,沈家人之厚道與良善,可見一斑。

「罷了罷了。」

「別說這是器靈造夢,我來此是為了完成器靈夢境,就是在真實世界中遇到這等人家,也萬萬沒有坐視的道理。」

寧風雲淡風輕地吃著東西,與周遭人的如喪考妣臉色截然不同,在心中自語:

「這事,我管了!」

原本,因為之前釣魚等一系列遭遇,寧風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對這器靈造夢,他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竟是存了一種無可無不可的心態。

這種心態下,遇到問題時候,寧風並沒有很積極地尋找解決方式,而是抱著一種外人般遊覽的心情在行走。

行便做,不行也就罷了,無所謂。

此刻,因為沈家人的作為,寧風的心態扭轉了過來。

不再是無可無不可的完成任務,更多的是不想讓這樣的良善人家,沒有了個下場。

「縱然是器靈造夢,良善之人,豈能沒有好報?」

「良善人家,反有惡報,像那俗話所說,修橋補路無屍骸,還有何人為善?」

「天管不管我不知道,反正我寧風管了。」

寧風眼睛開闔間,精光四射。

心情放鬆,心事放下,他吃得酣暢淋漓,一桌子菜其他人都沒有心情下筷子,太半都落入了他口中。

吃飽喝足,寧風洒然將碗筷一推,對旁邊又來催促他趕緊動身的沈家管家拱手道:「小生蒙沈家款待,心實慚愧,然身無長物,無以為報,又四體不勤,不能勞作,惟筆墨事略有心得,願為沈家潑毫作畫,聊表心意。」

寧風話說完,又施施然坐下,擺出你們還不快收拾桌椅,速速文房四寶伺候的樣子。

老管家無奈,欲要再勸,外面傳來喜樂,其聲飄渺,如從天上來。

寧風眉頭一挑,循聲望去,只見得遠處黑山上空,一條鮮艷的紅毯飛天鋪陳,周遭黑氣滾滾,有無數妖邪蜂擁,最前面的則不知道是哪裡綁來的樂師,正不斷地吹拉彈唱。

「這是來迎親了。」

寧風一看就明白了。

周遭沈家人和莊戶一個個面如土色,或是戰戰兢兢,或是乾脆摔倒在地上,內宅方向更是傳來潑天一樣的哭聲。

「來了……來了……」

管家臉色慘白,訥訥有聲。

寧風捅了他一下,問道:「管家,文房何在?」

這都什麼時候?還有心情作畫?這書生真是要作畫?確定不是作死嗎?

老管家徹底無奈和無語了,這會兒也懶得爭執,揮了揮手讓侍女們準備去了。

片刻後,筆墨紙硯齊備。

寧風看著渾身都在顫抖的侍女,再看一桌的菜肴無人收拾,心知指望不上有人伺候了,嘆了口氣,隨手抓住桌布一角抖開,將殘羹冷炙全都掃落到地上。

「嘩啦啦」聲響,頓時引起了不少人注意,一時間沈家莊上下,連帶著鳳冠霞帔被攙扶著從內宅走出來的沈家小姐等人,齊刷刷地向著寧風望了過來。

寧風恍若不覺。

他絲毫沒有把自個兒當外人的意思,一把從侍女那裡把文房四寶拿過來往桌面上一鋪,其中各種狼毫兔毫的看都不看,隨手就往地上扔。

墨也不用沾,好好一方端硯一級別的上等硯台,落這貨手上就當鎮紙用了。

寧風握持在手上的,自然是神筆了。

他以筆尾頂在下巴上,神色茫然,兩眼空洞,喃喃有聲。

那聲音,跟蚊蚋差不離了,自然沒有人聽得清楚。

左近有那好事的,連忙蹭過來,豎起耳朵偷聽,聲音入耳:「呃,那個啥,我畫點什麼呢?」

偷聽者一個踉蹌,險些栽地上去。

他心中,足足有一萬匹草泥馬在呼嘯而過,這什麼情況?這架勢擺的這麼足,敢情連畫什麼都還有沒有想過?

對這人的反應,寧風完全有看沒有見。

他的確是不知道要畫什麼,但他知道為什麼而畫?!

「我進來到這器靈造夢當中,於此地方,器靈怕是與神靈無異了,我本就不是真身入內,又是別人規則下世界,不能動用力量再正常不過。」

「可事情總是要解決,器靈造此夢,引我入,總不會是想通過我的眼睛,再看一場戲吧?」

「門是給我關得嚴嚴實實的,窗戶卻是打開的。」

寧風低頭望向窗戶,不,是看向神筆。

他唯一可以用的,就是神筆的力量。

馬良能做的事情,至少在這個造夢當中,寧風也能做。

心思一定,他就把握住了其中關鍵,破局的點。

「就畫這個!」

寧風茫然的目光掃過整個沈家莊子,最終凝於一處,終於知道要畫什麼了。

「刷刷刷~~~」

眼看著天上的喜慶聲音越來越近,寧風片刻不敢耽擱,飛快地落筆。

就他這個架勢,知道的是在潑毫作畫,不知道的還以為在給紙張掃塵,動作快得殘影都出了都。

寧風手上不停,不妨礙他不住地抬頭,望向之前引發他靈機一動的地方。

他的舉動,自然引起了沈家人注意,不知道多少人循著他的目光望去,下一刻,哭笑不得的人就佔去了大半。

寧風一邊看,一邊臨摹著畫的,赫然就是家家戶戶都貼著的門神,沒有任何出奇之處。

知道了模板是什麼,沈家人就連他畫得怎樣這個最後的好奇與興趣都沒有了,重新變成了斗敗公雞模樣。

其中,還有沈家小姐這般從頭到尾都沒有把注意力放過來的。

她被回過味來的老嫗們攙扶著,一步一挪地向著門外去,心中凄苦:「為什麼,為什麼我的命這麼苦?」

「天殺的妖怪,天殺的妖怪……」

「天吶,誰來救救我……」

沈家小姐淚千行,只是幾步路的功夫,走到門外時候,淚水已經洗去了一臉鉛華,徒自留下一道道傷痕一樣的痕迹,恰似她此刻心中痕迹。

「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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