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都沒有青銅燈在手了。」
「你我,都只剩下一條命!」
七夜放棄了做動作,反正寧風也看不到,徑直道:「遊戲,進入了一個關鍵地步了,寧兄可要認真哦。」
寧風一笑,如七夜一般,只說話,不動彈:「夜公子,面對魅,你未必就沒有手段吧?」
「魔宗敢讓夜公子孤身前來,那位白髮長老敢讓夜公子單身面對,想必除了這個神通外……」
寧風伸手指天,一樣是在做出動作後,方才反應過來,對方壓根就什麼都看不到,自嘲一笑,接著可:「……還有其他可以脫身,保命的手段吧?」
七夜這回不說話了,他不置可否,只是淡淡地道:「我來了。」
他這三個字才吐出,寧風突然就動了。
他先往前,一大步踏出去,幾乎在腳掌落地時候,他就覺出腳尖似乎擦到了什麼東西。
那是一塊青石,大如磨盤,先前來回飛騰時候,寧風就觸碰到它,還險些沒讓它給絆上一跤。
這一步踏出,就是要找的這塊石頭。
「等我!」
寧風在陳昔微耳邊如是說著,說話同時躬身,動作輕柔,將陳昔微放到磨盤石上。
在俯身跟重新站起來的空隙里,寧風明知道陳昔微看不見,依然展顏一笑,柔聲道:「馬上。」
「霍」地一下,寧風長身而起,一步飛騰,重重地蹬踏在磨盤青石上,同時將熒惑旗重重地頓在上面。
兩者發生在同一時間。
頓時,如大鐵鎚砸在大鐵砧上,星光似火光而濺射,剎那光亮,熒惑旗耗盡最後力量,歸於黯淡。
它在散發出那點光,在讓寧風完成最後一次借力後,力量枯竭到連形體都無法保持,飛速縮小成小臂大小,及時被寧風收入到袖子當中。
這最後一點光,以及其代表的熒惑星力,不僅僅如給寧風插上了翅膀,幫他騰身而起,撲向七夜最後發聲所在。
它還照亮那塊磨盤青石,讓騰身而起的寧風眼角餘光可以看到青石上一幕。
磨盤青石上,陳昔微無力地躺在那裡,辛苦地用手臂支撐想要爬起來。
再辛苦,她也只是用一隻手在支撐身體,另外一隻手竭力地伸出去,似想要抓住寧風衣袂,將他從空中拽下來。
陳昔微張開口,想要說話,卻又無力發聲。
從她口型中,不難看到,她想要喊出的不過是兩個字罷了:「不~要~」
不要去,不要離開,不要——送死!
太陽法被封,熒惑星力被阻,寧風現在這合身一撲,落在任何人眼中,都是兩個字:
「送死!」
寧風沒有太多時間,他只是落出一個「安心」的笑容,因為濺出的星光轉瞬即逝,他也不知道,陳昔微到底是看到了,還是沒有看到?
下一刻,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到了對面。
那裡有,魔宗新一代之翹楚,公子七夜!
「有意思!」
寧風的眼中,七夜的眼中,閃過同樣的光芒。
寧風既動,七夜便不動。
一方動如脫兔,一方嚴陣以待。
第三方,那新生之猴魅,魅中佼佼者,既是在靜靜地舔食著傷口,又是在等,等待第二次見縫插針的機會。
「好決斷,竟然敢放下陳昔微!」
七夜眼中,儘是讚賞之色,又是鬥志在昂揚。
「他是看死了,猴魅有足夠的靈智,有足夠的判斷力,知道我們兩個才是威脅,知道猴魅之前表現出來的風格,會將注意力都放在我們身上,趁機結果我們兩個。」
「寧風這是認定了,陳昔微正因為其全無反抗能力,故而全無危險可言。」
「只要……」
七夜渾身上下,都在燃燒著黑色的火焰,那是屬於黑夜的火。
一如他的鬥志,在燃燒。
正因為看破了所有形勢,七夜反而愈發地讚賞,也愈發地鬥志昂揚。
「寧風,你在小看我嗎?」
七夜很想高聲地問,但他不能。
他的全部心神,全部靈力都振奮到極致,好像山洪在狹窄河道中奔涌,洶湧到極致。
七夜連開口說話,讓這一口氣鬆掉,都不敢。
沒有人敢,寧風也不敢。
「陳昔微的安全,基於一個前提,就是他寧風,能畢奇功於一役。」
「他要是一擊不中,無論是我還是猴魅,都會對猴魅出手,他都無能為力。」
「他憑什麼?」
七夜很想知道,寧風眼前這個狀似找死的決斷,到底是憑什麼?!
他很期待,只要再過一個呼吸的時間,寧風就會撲到他面前,針鋒相對,短兵相接,再無掩飾,所有的一切都會爆發出來。
千軍,一發。
在無邊的黑暗當中,一對金色的眼眸,一閃,既逝。
——猴魅。
它也在等!
等機會!
寧風和七夜會給他們機會嗎?
寧風默然,不僅僅是聲音,連他的心神都在沉默,陷入一片寂靜當中,彷彿暴風雨前的平靜,與沉寂,與壓抑。
整片神通:黑夜籠罩的天幕,似乎也在等待著什麼?
正相反,七夜的腦海中,有無數念頭在閃過。每閃過一次,他就愈發地肯定,寧風是在找死,他沒有一點機會。
「他沒有力量!」
「在神通:黑夜裡,只有我有力量。即便是猴魅,亦是他的天賦神通無從封禁,但其本身的力量極盡衰弱,不過是天生體魄強大而已。」
「它不知是何力量,竟能逃過神通:黑夜的大部分封禁,著實可怖。」
「可那又如何?」
「寧風一無力量,二要面對我,三要面對猴魅。以猴魅的作風,他定然是先對付寧風,再對付我。」
「寧風一敗,我立刻抽身,犯不上跟猴魅硬碰。」
「只要跟太陽神宮弟子無關,事後我就請叔伯出手,直接擒下這隻猴魅,好生研究便是。」
七夜算盡一切,認定是寧風不是敗在他手上,就是敗於猴魅之手,沒有其他可能。
他的臉上,甚至閃過一抹遺憾。
遺憾寧風這樣難得的對手,不能堂堂正正地擊敗。
「我固然不能取其性命,猴魅卻無此顧忌,就希望他能在猴魅手上,逃此一劫吧。」
「那樣的話,或還有機會,再爭鋒一次。」
七夜這個念頭剛剛閃過,寧風已經近了,近到為勁風鼓盪而起的書生袍幾乎要拂到了他臉上。
寧風,面對七夜,遙遙地伸出一隻手,並指成劍,向著七夜眉心點去。
「沒用的。」
七夜深吸一口氣,一隻手反探過去。
與寧風出手的全無動靜不同,七夜手一動,無邊黑暗匯聚,如是整個神通:黑夜籠罩天地的力量,盡數為其抽取,即將醞釀與雷霆一擊。
「你沒可能……」
七夜到口邊的話,戛然而止。
他一片漆黑,比夜更純粹的黑色眼睛裡,第一次捲起驚濤駭浪,夜的沉靜為濃濃震驚所取代。
寧風身上,有光!
由淡而濃,自冷而熱,從清到熾!
寧風身上有力量,澎湃的力量在涌動,恰似火山醞釀了萬年,一朝而爆發。
「縱永夜不易,亦當有星月。」
寧風長吟出聲,天上黑幕散開,露出一輪皓月當空,遍灑清輝。
「為什麼?」
七夜震驚出聲。
他不震驚夜幕揭開,露出皓月,類似的事情,寧風已經做出過一次了。
他震驚的是,憑什麼?!
寧風憑什麼能憑著力量震蕩,引出當空皓月?
之前喚出周天星辰憑的是熒惑旗,憑藉著的是星力之間的牽引,現在呢?
七夜覺得腦子都要炸開了,難不成寧風還兼修了月華之力嗎?
「精通月之力的宗門,只有已經覆滅的太陰神教,記得太陰神教就是被太陽神宮所滅,難不成這寧風是太陰神教餘孽不成?」
這個想法要是換在平時,七夜自個兒都能笑出來。
開什麼玩笑,堂堂天下七宗之一的太陽神宮,會犯下這樣的低級錯誤?將死敵宗門的餘孽立為首席?
連這點洞察能力都沒有,神宮那些老祖級別的老怪物們,是怎麼在跟其他天下七宗無數老狐狸的明爭暗鬥中保護宗門的?
這是憑夠橫就行的嗎?
好在,寧風接下來的長吟解開了其疑問,不然難說七夜會在這個問題上繞成什麼樣子。
「亘古大日,光輝不絕,縱西沉,亦永熾。」
「其光照於月,映而出,是為月華。」
「即為:月光,亦是日光。」
「月之力,亦是日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