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8章 崩潰的顧掌柜

朝陽鎮,舊宅,失修木門發出的聲音鬼都能再嚇死一次。

寧家父子兩人,推門而入。

「父親,你確定……」

寧風看著手中提著的食材,心裡有些沒底。

這些都寧采臣一路堅持親手挑揀買回來了,從寧風七歲之後,這活向來是他干來著。

「那是,兒子你且坐著,看為父手藝。」

寧采臣胸脯拍得震天響,搶過那些東西,就往廚房奔。

寧風嘴角抽搐著,再默默地撫平。

從先前寧采臣忽然大包大攬地開始買菜,然後說晚上要做一頓好吃的犒勞他後,這毛病就算染上了,一時半會好不了。

剛剛那不是寧風第一次勸阻了,只是寧采臣這幾日在神宮外門著實過得滋潤,據他自己說是跟一個未入門前是大廚的師弟學了幾下散手,這次定然讓兒子吃得舌頭都給咽下去云云。

看著自家老父背影消失在廚房,緊接著裡面傳來「叮叮噹噹」類似砸鍋賣鐵聲後,寧風嘴角抽搐得愈發厲害,默默地走出院子去,盞差工夫後返回來。

寧風進出這麼一趟,心裏面似乎安定了不少,在石桌邊坐下。

片刻之後,寧采臣蓬頭垢面,身上沾著各種污漬混一起,分不出哪個是醬哪個是油,基本上這身衣服是別想要了。

他手上托著一個托盤,上面黑乎乎幾盤菜,看得寧風眼睛發直。

「父親。」

「這……這是……」

寧風看著幾盤黑乎乎東西,完全分不出它們分別是什麼,筷子就有點夾不下去。

「放心吃吧兒子。」

寧采臣得意洋洋地道:「大廚教我散手時候示範過,為父樣樣品嘗,味道甚美。」

「嗯?」

寧風聽出點什麼來,不敢置信地問道:「父親,這是你第一次做?等等,剛在廚房,你還沒嘗過?」

寧采臣理所當然地點頭,道:「我兒放寬心,不過幾下散手,簡單得很。」

「吃吧,吃吧。」

他眼巴巴地看過來,目光灼人。

寧風咽了口唾沫,遲疑地夾上那黑乎乎東西,眼睛一閉,塞進了嘴裡。

咀嚼,咽下。

寧采臣揉了揉眼睛,很是感傷地道:「兒子啊,從你七歲還是八歲來著,為父就沒給你做過東西吃,都是你照顧我來著。」

「這下好了,以後父親能經常給你做飯。」

「對了,為父這一番心意如何?」

寧采臣飛快把感傷、感慨什麼收起來,紅光滿臉,就差寫著「快來誇我」四個大字。

「甜~~」

寧風眼眶泛紅,聲音模糊,畢竟是父子嘛,這神情與寧采臣感傷時候相差無幾。

「那是,父愛如山,與他人做來終究不同。

我兒終於明白這個道理,為父這番功夫便算是沒有白費。」

寧采臣哈哈大笑,辛苦半天也是餓了,豪邁地夾了一大筷子入口。

對面,寧風張了張嘴,想要阻止,愣是沒來得及。

下一眨眼的功夫,寧采臣臉上表情凝固,化開後各種精彩,無法言述。

「噗~~」

寧采臣直接一口噴出來,若非寧風早有準備閃避得快,剛穿了一天的太陽袍也可以不用要了。

「……甜……苦……」

寧采臣就著寧風送上來的水連漱了好幾遍口,才緩過氣,能說囫圇話:「怎麼這麼甜,甜都發苦,你怎麼咽得下去?」

他話說完,才反應過來,自家兒子剛剛明明說甜,看那臉色就差哭出來了,是他一廂情願地往父愛什麼的去理解。

「咳咳咳~~」

寧采臣乾咳幾聲,撓著頭道:「要不,咱還是就著鹵豆子吃點飯?家裡好像還剩著點豆子沒吃完。」

他說著就要起來去尋摸,走沒兩步忽然頓住,想起什麼似地回身,哭喪著臉道:「我……我……我忘記煮飯了。」

寧風一拍腦門,終於反應過來什麼地方不對了,桌面上除了黑乎乎幾盤子,一粒米都沒有。

著實是這些菜顏色太過驚悚,味道更加奇崛,讓他一時半會兒沒反應過來。

「……怎麼辦?」

寧采臣可憐巴巴地看過來,至於父愛、照顧什麼的,還是算了吧。

「哎~」

寧風嘆息一聲,拍了拍手,沖門外喊道:「進來吧。」

院門從外面打開,幾個小廝魚貫而入,到了面前揭開藤條編織的蓋子,露出色香味俱全菜肴。

八菜兩湯,瓜果美酒,該有的一樣不缺。

寧采臣眼睛發亮之餘,奇怪地問道:「這是?」

寧風微微一笑,扶著老父座下,盛上米飯配好菜,解釋道:「父親你做飯時候,我出去做了點以防萬一的小準備。」

「現在看來是派上用場了。」

寧采臣大快朵頤,讚不絕口:「幸好我兒聰明,不然今天我們就糟糕了,那個什麼大廚教的散手一點都不管用,為父定不與他干休。」

這番話寧風聽得有些吃力,畢竟嘴巴里塞滿東西說話難免含糊嘛。

等聽清楚了,寧風臉色就精彩了,看著自家老父全無慚愧之色,義正言辭地指責人大廚對他藏一手,一時無語。

他搖了搖頭,拿起筷子,正準備多少用點時候,一個尖且高昂的聲音,從門外傳了進來。

「寧家父子可在,顧某前來拜訪。」

這聲音聽著讓人不舒服,話還算客氣,如果不算上話剛入耳,人就跟回到自家似推門而入的話。

寧風一皺眉頭,瞥了一眼。

一前一後,兩個人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

前面一個身材渾圓肚子又圓,錦袍加身大紅大綠的,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後面那個就是熟人了,虯髯滿面一條器宇軒昂大漢,如果不是鬍子又卷又黃,臉色蒼白如鬼的話,還頗有些威風。

「啊~」

寧采臣驚見兩人,尤其是後面那條大漢,叫了一聲就被東西給噎住,寧風好一陣撫背才緩過氣來。

他總算明白,下天都山時候,自家兒子那句「等人」是什麼意思了?

敢情等的就是這兩位。

那條大漢不就是被寧風一擊打倒然後扔出去的那位嘛。

「前面這位就是收街的主使?」

寧采臣順過氣後,好奇地看過去,覺得此人如此富態,無怪有收一條街的本錢。

他也就是看看,半點沒插口的意思,家裡大事幾年前開始,就一直是兒子拿主意。

「你便是岱山樓的顧掌柜?」

寧風沒有起身相迎的意思,隨手夾了口菜,細嚼慢咽著。

「咦,沒想到寧公子也知道顧某人,榮幸榮幸。」

顧掌柜雙手扶著大肚子,眯著眼睛看過來,結果看寧風一點都沒有久仰的意思,大刺刺地坐在那裡,眼中就閃過了惱怒之色。

寧風當然知道。

那天他出去兜了一圈子,既然知道一切事端跟收樓有關,怎會不知道這般大手筆幕後是岱山樓呢?

他還知道岱山樓的背後,站著歷代侍奉太陽神宮的一個修仙家族——齊魯岱家。

寧風擺了擺手,頗有示意這不過尋常,顧掌柜你不用榮幸之意,淡淡地問道:「不知顧掌柜有何貴幹?」

顧掌柜不知想到了什麼,壓制住怒氣,擠出敷衍無比笑容,先是拱手道:「顧某人先恭喜寧公子進入太陽神宮,前途無量。」

「另外就是……」

他伸手向後一拍,要拍那大漢的肩膀,只是肚子太大轉身不便,外加個頭著實有差,這動作做起來就有些為難了。

後面大漢憔悴歸憔悴,卻是一個有眼力勁兒的,立刻半蹲著身子,讓顧掌柜拍得順手。

「顧某人聽說手下前幾日給寧公子添了麻煩,這不上門賠禮來了嗎?」

顧掌柜說著作勢欲踢,大漢忙道:「寧公子,小的有眼無珠,冒犯冒犯。」

「就這樣?」

寧風氣笑了,百無聊賴地揮了揮手,道:「那不送了。」

「你……」

顧掌柜臉色瞬間就變了,刷地漲紅,羞惱無比模樣。

「寧公子可別忘了,你不過是初入太陽神宮門牆,這便要不依不饒嗎?」

「你可知道顧某人身後……」

顧掌柜話還沒說完呢,寧風不耐煩地打斷道:「知道,齊魯岱家嘛。」

「說完了是吧?」

寧風伸手一指:「門在那邊。」

顧掌柜的臉色這下不僅僅是豬肝色,徹底轉為鐵青了。

這段時間,他自外地調到神宮腳下,岱家的根本重地聽用,這絕對是重用啊。

顧掌柜初得大任,做事難免操切,借著岱家的勢在朝陽鎮很是橫行,多少人敢怒不敢言,生生養出了一肚子蠻橫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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