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6章 爭渡驚鷗鷺,騎鶴下天雲

「哈哈哈~」

沈兆軒伸手點了點寧風,搖頭大笑。

「師弟說話真是有趣,在你未來前,為兄一年笑起來也沒有今日多。」

他走到湖畔,向著水中一指,道:「師弟尚未修得我們神宮大法,不能遁光飛行之前,欲回水雲間,就得靠它們了。」

「它們?」

寧風來了興緻,湖畔探頭看向波光粼粼湖面。

湖面平靜,偶爾清風拂細波,密密如魚鱗,清澈足可見底,有水草萋萋,魚兒嬉戲穿行。

「你看。」

沈兆軒毫無徵兆地一步踏出,直接落足湖水。

「咦?」

寧風瞪大眼睛,為發生在眼前一幕咋舌不已。

要是沈兆軒施展什麼法術,便是將一湖碧波盡數蒸騰,他也不覺得奇怪。

偏偏這位引路師兄什麼都沒有做,就是這麼簡簡單單地踏上去,然後整個人一頓懸停在水面,下一刻如靈活的箭矢,在湖面穿行,身後帶出白色水波蜿蜒,直上湖心島。

「師弟還不過來,更待何時?」

沈兆軒在湖面上招呼,一句話的功夫,又滑行出十餘丈距離,離得湖心島愈發近了。

「魚……」

寧風這下看清楚了。

敢情沈兆軒踏足湖面的一瞬間,嬉戲在湖中的魚兒翻騰著,爭先恐後地浮起,托在他腳下,向著湖心去。

「這是什麼魚?」

寧風覺得有些好笑,尤其是在沈兆軒去後,湖裡面魚兒沒趕上趟的都浮出水面來,張大著魚唇,眼巴巴地看著他。

那一雙雙魚眼出奇地靈動,分明寫滿了「期待」兩個字。

「有意思。」

寧風玩心起,更加覺得水雲間這處洞府選得好,學著沈兆軒樣子一步踏入湖中。

怎麼都是第一次,寧風多少有些謹慎,動作些許遲疑,頗有著試水感覺,一個不對,就準備縮回來。

湖中魚兒卻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寧風腳掌剛剛觸及水面,立刻感覺到有一股力量自下而上托在腳心,然後就要向前沖。

他嚇了一跳,要是被這力量帶著於湖畔來個劈腿,那樂子就大了。

寧風趕忙放下小心,另外一隻腳也踏上去。

下一刻,他整個人向後一仰,下半身在前,上半身在後,如離弦之箭,劃破湖面。

「啊啊~」

「哈哈哈哈~~」

開始是驚叫,後面是歡笑。

寧風在魚群的力量下站穩湖面,看著湖光山色拋於身後,前方掩於水雲之間的樓閣漸漸露出真容。

湖心島岸,沈兆軒負手而笑。

「嘩啦~」

魚群帶起水波衝擊在島岸,寧風上岸後又前沖了數步,方才穩住身形。

回頭望,他只見得方圓數丈的島畔湖水一如沸騰,數不清楚多少魚兒翻滾上湖面,嬉戲著,似為完成什麼壯舉而歡天喜地,又如寂寞幾日的孩子有了玩伴。

「此魚名渡魚,又名驚鷺,別號惡沉,性喜渡人,本性最是厭惡有物沉水。」

沈兆軒回身指了指水雲樓閣,接著道:「昔年祖師令建此別府,有好事弟子便尋來渡魚幾苗,放於湖中,千年繁衍,成此盛況。」

「走,我們去看看師弟的洞府。」

沈兆軒當前引路,寧風隨後跟上。

一開始,寧風還不是回頭望一湖渡魚撒潑,後來心神便被眼前景象吸引,看得目不暇接。

湖心島上最多的是太陽花。

太陽花一莖高高,如朝陽出山海,卓而不群,莖上托著大如盤的花朵,層層疊疊花瓣,形如朝陽花心,構成一朵通體放著光的奇花。

尚未踏入花田前,寧風看到一島太陽花盡數向著一個方向。

——太陽的方向。

「嗯,此花有向日,喜光之性,永遠朝向太陽,夜則低頭如沉睡,故而得名。」

寧風腦子裡閃過所知的有關太陽花訊息,正感慨無奇不有呢,奇怪的一幕就出現了。

隨著沈兆軒當先一步踏入太陽花田,「刷刷刷~」,周遭無數太陽花盡數轉了一個方向,數不清多少花朵,一起折腰,向著沈兆軒露出笑臉來。

連遠遠地,夠不上的太陽花也在拚命地把花莖伸長,好像要探頭過來似的。

寧風看著說笑著前行的沈兆軒背影,若有所悟:「是了,一定是師兄精修太陽法,體內蘊含著濃烈的太陽之力。在近距離下,更勝過遠在天邊的大日,故而太陽花們將他視作了太陽。」

穿行在太陽花田的整個過程中,寧風一直看著這一幕,看著前方背影,不無羨慕。

「什麼時候,我也能達到這個地步,讓一島的太陽花為我折腰,凝目?」

一島奇花,讓一直溫和、可親,完全感覺不出半點厲害的沈兆軒,在寧風心目中形象完全不同了。

能令一島太陽花為之折腰者,想來踏出太陽神宮天雲峰,亦能讓一世修士為之側目。

前方數尺,漫步花叢,時而回頭說笑,生怕冷落了師弟的這個男人,絕非那池中物,更不是只為了渡人便歡喜的渡魚。

「師弟,你看如何?」

沈兆軒在溫和地笑,前方是白玉為基的樓閣。

樓前有庭院,有花叢,有假山,有流泉,淡淡的水雲飄蕩其間,將空間無盡地延展開來,分不清是天上,還是人間。

「好地方啊。」

寧風漫步過去,在庭院中尋得一躺椅,不知道是什麼材料,看上去黑得發亮,如玉般的潤澤。

伸手一拂,躺椅上點塵不染,寧風索性往上面一趟,「吱吱吱」的聲音向前,悠然地搖蕩於水雲間。

「師弟喜歡便好。」

沈兆軒在旁邊落座,頗有些歉然地道:「為兄為師弟選了幾處居所,只來得及讓人洒掃得乾淨,一應雜役僕從還未配上。」

「三日後,師弟回來參加師尊法會前,為兄一定將這些置辦妥當,師弟直接入住便是。」

「回來?」

搖晃的躺椅停下來,寧風耳朵豎起,捕捉到沈兆軒話裡面的意思。

「師尊沒說嗎?」

沈兆軒奇怪地問道,接著說明,「這三天時間,是讓師弟安頓之用。」

「既已選中洞府,師弟回頭便可下山,去收拾行裝,告別親朋,後面開始修行,未必就有閑暇了。」

沈兆軒說著說著,露出孺幕之色,道:「這是我們師尊一片仁心,為我們考慮得周詳。」

「嗯。」

寧風重重點頭,想起扶搖上山時候,那個在廣場上雀躍如孩童的老書生,臉上不由得露出溫暖笑容。

再三叮嚀著三日後天雲子法會,無論什麼事情,寧風切記要趕回,不得失期,拂了師尊一片心意。

一次兩次就算了,短短盞差工夫,沈兆軒竟然重複了七八次不止,寧風聽得眼睛發直,總算髮現自家這引路師兄一大缺點。

這嘴,忒碎。

「好了,為兄這便先告辭了,三日後再見。」

沈兆軒叮嚀了多次後,好像總算放心了,長身而起,洒然告辭而去。

寧風起身相送,一直送出水雲間,這才長出一口氣,頗有重生之感。

他掉頭往水雲間去,行不幾步,忽然頓住。

「咦?」

「我好像忘了什麼?」

寧風回頭,見到金光一閃,沈兆軒化遁光而去,早沒了影子。

「是什麼呢?」

他一邊撓頭,一邊往回走,下意識地就走回躺椅上。

「嘎吱」一聲,寧風重新賴進去,讓躺椅隨著這股力量晃動。

他真的很喜歡這把椅子。

忽然——

寧風直接從躺椅上蹦起來,一拍腦袋:「我想起忘什麼了……」

他哭笑不得,隔著一湖金鱗,眺望向山腳。

即便看不見,寧風也知道那裡雲海如怒,沸騰翻滾,整座天雲峰浮於長空,環繞天都主峰。

「我怎麼下去啊?!」

沈兆軒這會走遠,打擾天雲子這種事情寧風還不至於傻到去做,難道出去逮個雜役問問怎麼下山?

寧風只是想一想,臉皮就開始抽搐。

他敢肯定,只要他這麼做了,不用一天工夫,新晉第七親傳弟子不懂得如何下山,求助於雜役的消息,就能傳遍整座天雲峰。

「我就不信了。」

寧風向著水雲間外去,幾個呼吸工夫後,湖面再次沸騰,渡魚爭渡。

「我會研究不出下山的方法,一定有的。」

寧風想到山上那些雜役,多少安心一些。

總不能一些雜役上山天雲峰,也要幾位能飛的師兄接引吧?那就玩笑就開大了。

心中有事,寧風下山時候就沒有多看,一路循著山道向下,偶爾遇到操持著各種活計的雜役遠遠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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