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泣血長歌 第150章 便凌雲去也無心(大結局)

美國在日本廣島和長崎丟下的兩顆原子彈,改變了整個戰局。

漢辰坐在電匣子前,一遍又一遍的聽著電台里那矯揉造作的女聲不斷廣播日本投降的新聞。

八年來疲憊不堪的抗戰,已經令國家滿目瘡痍。

「司令,該吃藥了。」二月嬌小心的將水杯遞到漢辰的手裡,幫他握穩才鬆手。

「你費心了。」漢辰客氣的說。

「何長官來過,聽說您在睡著,說這八年了,他都虧欠您不知多少個『安穩覺』,今天就不驚動您,讓您踏實的睡一覺。」二月嬌說。

漢辰摸索著將水杯放在邊上的桌案上,「何先生有沒有說什麼事?」

「從德國和英國請來的大夫已經合計過了,說您這眼睛是被火熏的,能治,動個手術,有八成的希望。那剩下的兩成,就是因為耽誤的太久了,如果早些醫治,早就好了。」二月嬌看著漢辰司令那曾經深沉銳利的雙目,如今已經空洞無神。

那場大火,鬼哭狼嚎的逃命中,發瘋般的娟兒小姐還是堵住了密道,把一線生機強推給了母親生前愛惜的這個舅舅。漢辰被二月嬌費力的從火海里背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奄奄一息。

漢辰聽二月嬌說,二月嬌的父親在東北是位日文翻譯,在學校里教書。因為幫東北軍的一位將領做翻譯去日本人診所時,無意發現了細菌戰的秘密,被滿門滅口。

在戲班裡學戲的兄弟倆幸免於難,就開始查父母的死因,追了儲忠良直到龍城。

「楊家和龍城的兩場瘟疫,在那個特定的年代,怎麼象是日本人的細菌戰搞出的肺癆病毒。孫大帥,日本醫生給拔顆牙就送了命」

漢辰被秘密的送到重慶後,醒來就祈求何長官千萬不要讓漢威知道他的病情,因為如果漢威知道了他的病情,漢威會不顧一切的為了親情,纏留在他身邊再也沒有赴沙場的決心。那時的漢威就永遠是小弟,永遠不是那個空中的驕子。就象漢辰選擇讓漢威出國,他知道,如果漢威留在身邊,他肯定接受不了世人唾罵的屈辱而詐降;如果漢威在千里之遙的國外,如果他這個大哥真出了意外,漢威會義不容辭的趕赴回來,前赴後繼楊家的基業。

何先生曾憂慮的要將漢辰送出國治病,但漢辰堅持不走,抗日戰場上多少將領在帶傷堅持戰爭,小廖的腳負傷後一直一瘸一拐都沒要出國看病。漢辰要求留在抗日戰場,他要求隱姓埋名的同昔日在津浦前線一樣做幕僚,不圖名利的跟隨何先生身邊為戰局做些實事。這個影子般躲在何先生身邊的人只有何先生身邊的人知道。

雲西路為了將功折罪,在漢辰一事的保密工作上可謂費盡心機,只有漢威還生活在對一朝同大哥重逢的期冀中。

病床前圍滿了飽含期盼目光的人,都在密切關注漢辰的病情,希望他在解開紗布後第一眼看到他們這些朋友親切溫暖的笑容。

德國大夫小心的一圈圈解開紗布的時候,空氣凝滯了,漢辰的表情獃滯臉色逐漸沉了下去。

翻譯問:「楊先生,你看得見嗎?」

漢辰獃滯的搖搖頭。

失望,何文厚驚慌的問大夫,「這是怎麼回事,不是說有八成希望嗎?不是說手術很成功?」

何夫人側臉掩淚,推門出去。眾人惆悵的不知如何安慰漢辰。

德國大夫拿手電筒仔細的照照漢辰的眼睛,自言自語說:「不可能呀。」

「明瀚,別急,這次不行,咱們再找別的大夫。醫學再發達,會有辦法的。」何文厚端了一碗粥親自來喂漢辰。

漢辰都記不得這些年間,何先生這個師兄是如何的厚待他了。或許是師父以生命拼來的重託,或許是可憐他這個瞎子。但何先生做得真如一個長官兄長般的殷切備至。

何先生走後,漢辰躺在床上,迷濛的睡下時,腦海里浮現了師父的身影。

「你抬起臉來!」顧師父大吼著,漢辰才一抬臉,右臉重重的吃了記耳光,血都順了嘴角滲下。

「你有臉呀,你真有臉,你就死咬了牙不開口嗎?你到底為什麼?」

「明瀚弟。」何文厚的開口說,「謠言四起,何某如何也不信明瀚你是此等無骨頭之人,且不所孰是孰非,但勾結日寇的事是大錯特錯。」

何先生來龍城的舉動簡直是太荒唐了,漢威不知道該是為他這種勸屬下浪子回頭的勇氣感動,還是為他一方主帥公然私自潛入敵區險境的衝動而擔心。這簡直是亘古奇聞了,如果此刻被日寇間諜發現,對戰局和國家將是什麼影響呀。

「師父,總座,你們不能在此多留。」漢辰已經動情的喊出來,「如果總座在此地有任何閃失,漢辰何以面對~~~」

「啪」的又一記響亮的耳光,顧師父哆嗦著喝罵說:「畜生,你還能面對什麼人,我要是你就一頭撞死罷了。丟盡祖宗的臉,若不是對你這畜生還有一絲挽救之心,你師兄和我何以就犯險來此。」

「明瀚,」何長官說,「往事既往不咎,你只給我一句話,你還是忠於國家的,聽了你這句話,我就走。」

「這個,~~~」漢辰顯得無比猶豫。

「總座,師父,漢辰情非得已,但一言難盡,事已至此,師父你們快些離開。」

樹上的風鈴猛烈的拉響,小魏躥了進來反鎖了門,「胡伯說,有個儲姑爺過來了。」

漢辰撲通跪在師父面前:「師父,姐夫是日本人,你們快走。」

顧師父愣愣了立在那裡,漢辰已經扳開了地道。

「秉章,你們走,馬上走,這裡有我。」

「師父~~」

「走!」

淚水順頰流下,漢辰閉目不語。

二月嬌乖巧的用毛巾為漢辰擦著臉:「司令,不急,會好的。」

漢辰一陣心酸。

何文厚踱步在書房裡,望著漢辰那幅血寫的《正氣歌》,新潮難平。

「秉章,別急,我託大哥大姐他們去國外另訪名醫了。」何夫人勸說。

張繼組通稟進來。

「繼組回來了?子卿他怎麼說?」何文厚急迫的問。

「子卿他人還好,他托我把這幅畫轉呈總座,說是他最近的學畫。」張繼組說。

打開畫,是一幅墨筆畫的竹子,蒼勁有力,「頗帶番板橋的畫風呢。」何夫人感嘆說。

題跋處寫了一句詩「未出土時先有節,便凌雲去也無心。」

「子卿說,他現在是『餘生烽火後,唯一願讀書』」

何文厚聽了手一顫,再仔細看那竹子時,才開始明白子卿為什麼要提著「便凌雲去也無心」

將畫一把扔在沙發上,何文厚摔門而去,如此失風度的舉動,張繼組也生了尷尬。

「繼組你別介意,明瀚的眼睛不好,他心煩。滿心的歡喜,被潑了一頭冷水。」何夫人勸說。

張繼組早猜到,如果何先生知道鬍子卿這個答覆,肯定是暴跳如雷。請鬍子卿出山重返東北戰場,給鬍子卿自由,他居然都拒絕了,寧可在山溝里一生一世的被圈禁,也不肯參與分江山的內戰。

何先生請了戲班來唱堂會,張繼組說,何先生就是心煩想聽戲。聽了張繼組低聲嘆了說:「老頭子氣得不清,《鎖五龍》這戲都點出來了。」

漢辰戴了墨鏡,坐在何先生身邊,《鎖五龍》那段西皮搖板,漢辰也很喜歡這段。這段戲是說唐朝單雄信獨騎闖入唐營死戰被擒。行刑前,昔日受他恩澤的瓦崗舊友去生祭他,單雄信大罵忘恩負義的結拜兄弟。

就聽那個當紅的小花臉唱到:「見羅成把我牙咬壞,大罵無恥小奴才!曾記得踏壞瓦崗寨,曾記得一家大小洛陽來。我為你造下了三賢府,我為你花費許多財。忘恩負義投唐寨,花言巧語哄誰來?雄信一死名還在,奴才呀!奴才!怕的爾亂箭攢身屍無處葬埋!」

漢辰一陣心驚,沒有此刻再聽這出經典的《鎖五龍》唱段如此的感觸。《興唐傳》評書中那個落魄江湖時被單雄信這個是仇人兼義兄不計前嫌救起的北平王少殿下小羅成,單雄信在這個小兄弟卧病時無微不至的伺候飯菜、伺候起居,端便盆倒尿。羅成病好時為他鋪展前途,慷慨花費錢財。而這個不知回報的義弟卻終究棄他而去,戰場相見,絲毫沒有對前塵往事和這位義兄的感恩待德。小時候每次聽了這段故事,他都感嘆單雄信的狹義,暗罵羅成這個面美心黑的小白眼狼。

喝彩聲四起,漢辰干拍了兩下巴掌,起身要走,被何文厚一把按住:「明瀚弟,你不喜歡這段兒?」

「不,總座,漢辰累了。」

「該不會聽了這段戲,睡不著覺吧?」

何文厚的話,漢辰痛心不已,七年來,這位師兄對他關懷備至。尤其是戰事吃緊吃住在一起的那段不眠之夜,何先生對他的關懷儼然就是位長兄,他都在想,怕他對小弟威兒都未必能做到這麼細心。

清晨,漢辰坐在床邊,徹夜未眠的他思緒萬千。

「明瀚,你感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