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泣血長歌 第141章 大義凜然

「小弟怎麼瘦了,是不是這個把月奔波的太辛苦了?」儲忠良關切的一手按了漢威的肩頭,伸手去拂弄漢威清秀的面頰。

「別碰我!」漢威如觸電般打落儲忠良的手,猛的向後退兩步,羞憤的怒視著大哥,蠕動嘴唇沒說出話來。他想罵人,想指了大哥的鼻子尖痛罵,這等醜事大哥也做得出。

鬍子卿放了東三省,那是因為鄰居要當強盜,打過來不分敵友想按了中國人的方式先息事寧人,但你呢,如今人家都進家燒殺淫虐了,你還去議和。

「你又發什麼神經,幾天不挨打就皮子痒痒了不是!」大哥漢辰卻怒吼道,又對姐夫儲忠良說:「姐夫不要睬他,瘋野在外面一個多月益發縱了他了。等會兒看我怎麼拾掇這畜生。」

漢威同大哥怒視片刻,轉身摔門出去,再也沒聽到大哥平常暴怒的「乖兒,給我滾回來!」的聲音來斥責他的無禮,漢威知道,此刻大哥應該知道理虧。

恍若掉入萬丈冰窖般,冰冷滲入心骨。漢威無論如何不敢相信也不願相信的事發生了。

漢威回到自己的房間,一個人立在窗旁發獃。他怎麼也不明白大哥英雄一世,而今面對日本人兵臨城下,居然變成了十足的懦夫、賣國賊,一槍不發的居然就議和,開門揖盜。比起東北山溝里啃著草根樹皮還在冰天雪地同日本鬼子周旋的那些抗聯分子,他楊漢辰這種行徑簡直是天地不容了,這居然就是自己平日崇拜若神明的大哥。

「本事沒見長,脾氣卻越來越大了。」大哥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來的,將那個虎頭枕頭扔到他床上,大哥漢辰親近的走近他,拉過他的手說:「越大越沒個規矩了。」

漢威從大哥的掌心抽出手,漠然說:「你要打就打,不然就別碰我。」

「反了你了,楊家什麼時候有規矩能以下犯上的跟長兄這麼放肆,你說打你冤不冤。」漢辰責怪中含了憐惜。

漢威冷言相譏:「楊家祖上就有規矩賣國求榮、開門揖盜了?」

漢辰並沒計較,只是笑笑勸道:「上次『八一五』的時候我就跟你說過,天下的事情未必盡如人意,不是每個人都幸運到總能選擇最理想的方式來解決問題。我們不是神仙,局面也不會一成不變。能做的只是選個自己力所能及的儘可能妥當的方法處理問題。你還小,不懂。」

「他鬍子卿當初混蛋,你也混蛋!」漢威憤怒的喝道:「數萬軍兵,一槍不發,空置了大炮火藥,就是肉搏也能拼個痛快。你倒底想什麼?日本人在東北殺了咱們多少人?在西京又屠城死了多少同胞?連小亮兒都知道臨危不懼的以身殉國同小鬼子拼個魚死網破,你怎麼能這麼做?我小時候你滿口仁義道德的給我講了那些岳家軍、楊家將的故事都是哄我好玩嗎?」

兄弟二人的目光交接的時候,仇視的光芒讓漢辰有些寒心。

「你想讓我怎麼拼,讓這幾萬民眾跟日本鬼子的洋槍、大炮、飛機去肉搏?無異是白白送死。內無糧草,外無救兵,中央那邊袖手旁觀不說,還互相拆台撤火。我們是可以同鬼子去肉搏,可這城裡面還有老人,孩子,能活下去才有希望。這個仗根本打不贏,以退為進保存實力是最好的方法。」漢辰嘆息道:「中國要想驅除日本人,光靠你我兄弟是沒用的。他何長官口裡抗日,卻力不從心的只能局部抗戰,龍城的地盤是在他計畫之外,所以才派了王衷這個草包來做個姿態。你是看到的,軍需處腐敗收受賄賂扣押龍城物資軍餉、王衷的部隊一盤散沙,枉費了中央軍的名聲。主帥逃遁,戰術混亂,節節敗退,壓力全到了龍城。屢次發電向西京求告,向周圍駐軍請援。」

漢辰痛苦的搖搖頭,接了說:「怕人人在求自保,也在看何長官的臉色。我楊漢辰對他何長官捫心無愧,可畢竟人心隔山,造化弄人。」

漢威試圖去理解大哥的苦衷,平靜下心情勸說:「大哥有沒有試圖同何長官溝通一下,是不是另有誤會,或有小人作怪。」

漢辰冷笑說「小弟可還記得那在澹溪遇刺?」

漢威不解。漢辰點明說,「那不過是總座在試探我的誠意。」

「這個我知道。」漢威知道這個事對大哥的觸動有多大,「那天大哥把子彈頭交給張繼組,小弟就明白了。」

漢辰又說:「其實不是我楊漢辰又多麼精明,黨國精明勝我楊漢辰而盤旋在總座左右的不乏其人,只是總座毋寧將所有手下都想成如鬍子卿般幼稚天真。」漢辰嘲弄的一笑:「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就象我同日本人私下和談,怎能不為人知。」

「這也不該是大哥叛國投敵的理由。」漢威堅持說,目光中滿是憤恨。

「你是要對我講,寧他對我不仁,我不能對他不義嗎?但你我兄弟的根本就是龍城,就是這兵民,即無救援依靠,就要靠自己。苟活就不錯,叛敵的又不是咱們一家,先隱忍存了實力再覓時機。總不想玉石俱焚,永無翻身之日吧。」

「大哥,這道理不是這麼講,保存實力要看在什麼時候?如今可是國難當頭,搞不好要遺臭萬年。」漢威都不知道該如何同大哥講清楚這個道理,他剋制自己和緩了語氣苦口婆心的解釋:「鬍子卿大哥當年做了糊塗事,那還是情有可原。就彷彿家裡隔壁住了個跋扈的鄰居,不時的挑釁惹些事端,保甲里也說中國人以和為貴,多年也是這麼小打小鬧的忍了。所以一天這跋扈霸道的鄰居踢破了家裡大門闖進來,少當家的不知道鄰居是喝醉撒瘋還是另有企圖,還同往日一樣息事寧人的帶了全家老小逃出門外去找保長討說法,不想說法調停的人來沒到,鄰居已經露出崢嶸開始入室搶劫了。如今大哥處的位置同鬍子卿大哥不一樣,此刻已經是發現鄰居就是居心叵測隱藏在村裡的強盜,燒殺擄掠的開始屠殺了,家裡連女人孩子都不放過,全村的男人都義憤填膺赤膊抵抗的關鍵時刻,大哥卻因為自己人的一些口舌賭氣向強盜跪地求饒了,大哥你說你這是什麼行為呀。你怎麼這麼糊塗!」

「幼稚!」聽完漢威痛陳利弊,漢辰輕蔑的諷刺說:「年少恃才,血氣未定。幾句紙上談兵就以為能指點江山了。說我聯日是保存實力只是其一,但更重要的是,龍城不能成為第二個西京城。從揚州三日,嘉定三屠,到西京屠城血案。縱觀歷史,怕守軍的激烈反抗是造成侵略者屠城的原因,要怪,就怪自己技不如人,成者王侯敗者寇。你說的比喻有道理,但如果那個判斷失誤的少東家家裡全是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和柔弱的女人,他如是不逃跑,你還讓他帶了全家人去到強盜面前送死白挨刀子嗎?最好的辦法是卧薪嘗膽,積蓄力量日後雪恥。」

「民賊!」漢威甩下句話厭惡的轉身就走,被漢辰一把拉住。「放肆!你這是跟誰講話,有沒規矩了!你就老實呆在這裡,哪兒也不許去。你大哥我就是軟骨頭的民賊,但是也礙不到我接著揍你,你但可試試。」平了口氣,漢辰說:「你這小身子骨,連我都打不過,還想跟日本人拼?」

漢威的雙目微攏,凌厲的目光充滿了仇恨:「你憑什麼管我,拱手揖賊入城。跟賣國何異!」

「楊司令,楊漢辰,你還知道不知道你姓什麼?連街上的乞丐都知道撲上去去咬掉日本人一隻耳朵慨然赴死。你呢?你就剩點威風跟我來抖,你還是男人嗎!」

凝視小弟痛苦而憤慨的神色,漢辰轉身欲走。

「大哥~~」漢威追上兩步,「大哥你醒醒~~」

漢辰反手一記響亮的耳光煽得小弟踉蹌幾步跌跪在地。

「這個家還輪不到你來教訓我!」

漢威立在窗前開始後悔自己回龍城的舉動是多麼不值得,他怎麼就沒想到大哥真的會投敵呢?

自去年宛平城一聲槍響,狼煙四起,日本人步步直逼中原。從鬍子卿大哥的慨然義舉,到亮兒的隕身不恤,漢威幾乎每個月就能聽到些噩耗,他的一些軍校的同窗和舊日袍澤慨然赴死了。漢威曾經暗下決心,作為軍人,一定要沙場殺敵,不能任由強盜入侵,躲在後方那簡直是太可恥的事情。

漢威看得出大哥也很惆悵,幾次看了報紙都重重的捶了桌案發泄著,有次拳頭都捶在牆上出了血。

可大哥這次反常的舉動到底是為了什麼?大哥不該是怕死的人,那他怕什麼,大哥不戰而降的理由太牽強了。難道就是為了同何長官恩斷義絕,就是因為何長官的不信任害得大哥家破人亡的報復。

日軍兵臨城下了。作為軍人,守土有責,這是多麼令將士們群情激奮、一雪前恥的機會。東北淪陷、熱河淪陷、西京淪陷,多少同胞被蹂躪。結果大哥居然作出讓所有人無法相信的震驚的決定,同日本人暗中議和,就是投降!先不說軍隊里,若是全城百姓和學生知道事實真相該如何咒罵楊漢辰這個民族敗類,軟骨頭。

漢威草草的拎出自己的行李箱,將隨身的衣服收拾一下,義無反顧的要連夜離去。

才下了樓梯,胡伯迎上來問:「小爺,你這是,這是去哪裡?」

「胡伯我走了,這個家裡的小鬼子魚腥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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