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泣血長歌 第130章 近家心更怯

漢威懷著喜憂參半的複雜心情回到龍城,離家門越近心情就越是緊張。徘徊在家門口那條巷子里,幾次走近家門又慌張的繞轉回頭。

通常下午時分,大哥都不會在家裡。但漢威只要一想起大哥那怒不可遏要刺穿他的目光,就有一種鋒芒及背的慌張。原本穿越重洋在日本扔下「炸彈」時那份揚眉吐氣的驕傲,已經被面對現實的恐懼驅逐得無影無蹤。

下人老崔見了風塵僕僕的漢威張大了嘴巴,愣了半晌才恍悟的叫了聲:「小爺,是你回來了嗎?」

胡伯拉了漢威的手又哭又笑,摟著高了他半頭的漢威哽咽了滿足的說:「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梅姑搖晃著一支月季花,拎著剪子就從廳里衝過來,驚喜的喊著:「小叔叔回來了。」

倒是師母蹣跚了過來,慈祥的撫摸了漢威的頭細細端詳了說:「你立功的事我們都知道了,可是辛苦你了。孩子,你真爭氣呀!」

一句話說得漢威一陣心酸,死裡逃生的幸運讓他淚光閃閃,又怕惹師母傷感,忙問:「我嫂子呢?」漢威知道通常下午時分大哥是在軍里的,所以他才特地挑選了這個時候回家,也好事先同嫂子結成統一戰線聯盟,來應付大哥的秋後算賬。

顧師母遲疑一下,遊離的目光看向別處,支吾說:「你嫂子回娘家了。」

「喔,那不巧了。」漢威說,「我先回房去沖洗換件衣服。」又對一旁看了他抹眼淚的羅嫂說:「羅姐,想死我了,我日日都想你們大家。總算回家了,今晚我想吃羅姐蒸的水蛋,軍隊那邊什麼東西吃起來都不入口。」

羅姐點點頭,顧師母也撫摸著漢威的面頰說:「這孩子,才不到兩個月的功夫,怎麼腮都瘦下去了。」

漢威這才調皮的轉身拉了胡伯的手說:「胡伯對不起,那天走的時候我看見你追我都跌倒了,我眼淚都急出來了,我哥知道我走的事後沒發脾氣吧?」

胡伯看看漢威沉下臉,輕輕的象徵性的拍了他一巴掌說:「大爺氣得直哆嗦,血都吐了幾口,說是捉了你回來,就打斷你的腿。」

漢威縮縮脖,可憐的樣子對胡伯說:「胡伯,好胡伯,從小你最疼威兒,你看威兒瘦成這樣了,總不忍心看我大哥再打我吧。再說我身上都是骨頭也沒幾兩肉了,真不禁打了。」

胡伯笑了戳了漢威的頭說:「小爺就剩個嘴甜了,你還是上樓跟大爺解釋吧。」

一句話漢威象是著了孫悟空的定身法術,定在原地一動不動,忽閃了眼睛片刻,小心翼翼的問:「我哥他在家?」

梅姑笑了答道:「大伯伯在書房同黃孃孃說話呢。」

「黃孃孃?」漢威莫名其妙的看了胡伯和顧師母,兩個人都不約而同的尷尬對視、避而不答。

胡伯解圍說:「大爺來客人了,小爺還是先回房去換了衣服再去見大爺吧。大爺肯定高興的,他嘴裡不說,可看得出心裡一直記掛你。」

「我走後,我哥咳血的毛病好些沒有?」

「太太請了個西醫的朋友,專門看這個病的,開了些葯,好了很多。」胡伯說,邊推了漢威去換洗。

一陣沉穩而熟悉的腳步聲從樓梯處傳來,漢威的後背頓時發緊,渾身的血氣急湧向大腦。

腳步聲嘎然而止,樓梯上,大哥同他四目相對,難掩的驚愕中帶著欣喜。

「大哥!」漢威先是怯懦的叫了一聲,恭敬的垂首躬身立了不動。

大哥凝視著他久久無言,嘴角蠕動一下,還是沒能說出什麼話來。

漢威不知道是他聲音太小,還是大哥沒聽清,又說:「大哥,是威兒回來了。」

看到久別的大哥,漢威進門前那緊張擔憂頓時煙消雲散,剩下的只有對久別重逢的親人的眷戀,與其說久別重逢,不如說是死裡逃生的貼切。臨從漢口起飛前,漢威心裡還悵然若失的想,如果此行真是埋骨異邦,怕不知道多年辛苦教養他長大的大哥在為他的壯舉欣慰之餘,又有多麼黯然神傷。

一時間不知道從哪裡來的衝動,漢威旁若無人的拔腳沖跑上樓梯,縱身到大哥身前,緊緊的摟了大哥的脖子,興奮得淚光閃閃的跳了腳不停的說:「哥哥,威兒回來了。」

大哥摟著他的手臂越來越緊,寬闊的手掌輕輕拍著他的後背,象哄著一個頑皮的孩子。緊貼著的心,漢威都能感覺到大哥的心跳。大哥低低的呢喃著:「好,好。」一手捏緊漢威的肩,一手捏捏漢威消瘦的面頰,上下仔細打量他,又哼了聲責怪般說:「你還知道有個家呀?」。

漢威又扮出在了在大哥面前那一慣的順從乖巧的模樣,膽怯的目光從低垂的長睫下偷眼看了大哥怯懦嘟囔說:「沒了家,威兒不就該成孤魂野鬼了。」

「這是傳說中的抗日英雄楊漢威將軍么?」漢威猛抬頭看,才注意到立在大哥身後對他說話的客人,齊齊的流海,文靜的五官,三十來歲的年紀,看上去清爽利落的女教書先生般的裝束,正在含笑的望著他。

大哥鬆開漢威,轉身對女客人說:「除去他還有誰,若是大街上見到,你怕都不敢認了吧?」

「小乖兒,我走那年他還不到我腰高,現在都是這麼氣宇軒昂了,還是婦孺皆知的抗日英雄。現在滿大街的報紙都在傳誦你們在日本空投『炸彈』的光榮事迹,真為你驕傲。」漢威覺得這個女子口才很好,而且眉宇間含著股男兒的英氣。聽她的話,應該是早就認識他。

「你小時候還總纏了要月姐姐抱你,怎麼一點兒也記不得月姐姐了?」黃英親切和藹的望著漢威。

大哥低聲說:「還不叫黃姐姐,這麼沒規矩。」

漢威小心的叫了聲「黃姐姐」,但總覺得怪怪的。看來大哥同這個「姐姐」感情十分的親近,那種親近是言談中一看便知、無可掩飾。

才送走黃英,漢辰轉過頭凝視著漢威,臉上的笑意也漸漸如霧靄般輕散,只剩下一臉凝重的謹肅神色。

「去書房。」大哥吩咐說,漢威猶豫一下,望望一旁的師母和羅嫂,看來沒有一個能是他的救命稻草了。跟了沉默的大哥往樓上去,漢威不免心驚肉跳,知道大哥就此要開始跟他算舊帳。

樓下一陣汽笛聲,胡伯在門口大聲的支語道:「大小姐過來了?」

大哥忙駐了步,轉身往門外迎去。

大姐已經快步流星的奔進來,倉促的步伐顯得她渾身的贅肉一顫一顫的,一臉的怒容愈發顯得臉上橫肉猙獰。

「龍官兒,那個騷貨怎麼又來了?不是不讓你帶她回家嗎?」大姐劈頭蓋臉的罵道:「我可才從倪家回來,幫你去說合,你這邊怎麼這麼不爭氣!」轉眼吃驚的發現立在一旁的漢威,不等漢威開口就搶白道:「呵,我們楊家的男人一個比一個出息了。一個放了好好的媳婦在家,卻還去外面扒野食;一個是翅膀硬得說飛就飛,說來就來。也就看了爹他老人家去得早,要活到今日,活劈了你們兄弟倆。」

「大姐,上樓去說。」大哥推拉著大姐往樓上走,大姐還滿嘴不服的一路罵著:「你還要臉,還知道個臊呀。你怎麼跟小弟一樣,好了傷疤忘記疼的屢教不改,又同那個狐狸精搭扯上,難怪玉凝要執意回娘家住。」

漢威聽得目瞪口呆,看了大哥尷尬的拉了大姐匆忙上樓,回頭看眼胡伯。

漢威好奇這個姓黃的是從哪裡冒出來的,這麼不拿自己當外人。長相一般不說,看來教養也比玉凝姐差遠了。更讓漢威不解的是,怎麼大哥也鬧這種生活上的醜聞,不怕傳出去貽笑大方。

當從師母那裡得知了大哥當年就是同這個姓黃的女子離家出走,漢威更是哭笑不得。這一切也太戲劇性了,僕人的女兒愛上了王子,遭遇家長棒打鴛鴦,然後二十年後再聚首、破鏡重圓,這不是話劇嗎?

大哥的「風流韻事」反成為了漢威今晚的救命稻草,全家人的矛頭都指向了大哥,顧師母也同大姐一道一唱一和的對大哥疲勞戰術般的「循循善誘」「諄諄教導」,漢威想聽又不敢近前,怎麼也想不通大哥這麼位潔身自好的君子怎麼會陷進這種緋聞坑。

「大姐」漢辰緩和了口氣勸慰說,「玉凝是我的妻子,永遠不會變。我娶了她,就會對她負責。你們都別亂猜了,我只是偶遇了秋月,畢竟青梅竹馬長大的。我帶她去乳母的墳上祭掃,去喝杯咖啡,不為過吧?」

「沒別的你同她在外面約會?照片玉凝都給我看了。」

「玉凝她憑什麼派偵探跟蹤我?她就是生性多疑,興風作浪。」

一陣沉默,遠遠的看了漢威立在一邊,漢辰暴怒的喝罵道:「滾一邊去,有你什麼事?」

「你對誰吼?你吼給誰聽!」大姐的咆哮:「你上樑不正,還想管小弟嗎,別教壞了他。我說小弟怎麼也盡學些不正經的。」

漢威也暗自慶幸,看來大哥如今是焦頭爛額的沒時間理會他,漢威本做好心裡準備,回家難逃大哥一頓責打的。軍功是軍功,家法是家法,大哥手裡從來沒有將功折罪的先例,漢威根本沒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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