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玄奘西行 第六百三十八章 醉酒

整整在花果山休整了半個月的時間。

半個月的時間裡,包括玄奘在內中毒的幾人身體早已經恢複如初。在猴子的帶領下,花果山上下一陣鬧騰,也是越活越滋潤。

雖說依舊是那遍地黃沙的破落樣,但至少「齊天大聖」的旗幟已經豎起,無論是神仙還是妖怪,想要染指都得掂量掂量。與此同時,天庭派來的工匠也在夜以繼日地植樹,要將花果山恢複到原來的狀態,只是時間問題罷了。

有了這些保證,小妖們未來的日子應該會好過很多吧。

不過,在花果山的這些日子,只能算是西行眾人難得的假期罷了。

道未證,西行還得繼續。

臨行前的夜,花果山的妖怪們為猴子準備了豐盛的宴席。小七喝多了,拽著猴子的手一直在喊:「大王,你一定要回來……你一定要回來,不能丟下我們啊。」

聽到這句話,猴子忽然有一種想哭的衝動。

這是小七第二次說這句話了,他叫的不是「大聖爺」,而是「大王」。

八百年前,一群猴子在東海邊上送別自己,喊的也是這句話。那時候自己承諾他們一定會回到花果山,讓他們過上再也不用擔驚受怕的好日子。

然而,八百年過去了,自己送給花果山的,卻只是一片焦土。而自己當初許諾的那些猴子,也只剩下眼前這麼一個了。

記得那時候,猴子的身邊還有一隻可愛的金絲雀……

八百年的光陰,到頭來,物是人非。無論是自己,還是其他人,都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天蓬端著酒杯悠悠走到猴子身旁:「在想什麼呢?」

猴子無奈哼笑一聲,嘆道:「在想……變成一片焦土的花果山還可以想盡辦法復原,失去的人,卻再也找不回來了。」

說罷,他奪過天蓬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卻又一下全噴了出來。

「這是……水?」

「對。」天蓬點了點頭。

「不是有酒嗎?喝完了?」

猴子醉醺醺地站了起來,睜著朦朧的眼睛在矮桌上瞎找,天蓬連忙伸手制止。

「酒有的是,我不想喝而已。」

「為什麼不喝?我從龍宮弄回來的都是一等一的好酒。」

「你喝多了,要是我也喝多了,出事怎麼辦?」

瞧著天蓬,猴子噗嗤一下笑了出來。

天蓬也是淡淡笑了笑,鬆開了拽著猴子的手。

捧著酒杯,猴子整個跌坐到自己那簡單粗糙的王座上,抱著肚子笑得喘不過氣來。

「有那麼好笑嗎?」

「及時行樂啊。」猴子「咣當」一聲將手中酒杯放到了桌上,提起酒壺又滿上了一杯,悠悠地瞧著杯中微微蕩漾的酒道:「我忽然發現我錯了。」

「什麼地方錯了?」天蓬緩緩地盤起手來。

「什麼地方都錯了。」猴子抿著唇,猛地甩了甩頭,抓耳撓腮:「都錯光了……我總想著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好,什麼東西都做好了,做完了,心中大石一塊塊都丟下來了,然後再好好享受人生。結果……」

側過臉,猴子注視著一旁躺在石板上呼呼大睡的小七道:「結果,事情即便都做好了,和我一起喝酒的人也沒了。更何況……我還沒把事情做好。」

這一說,天蓬頓時也笑了起來。

他這一笑,猴子反倒不笑了,仰起頭瞪著天蓬道:「你……笑什麼?」

「我不能笑嗎?」

「你在笑我?」

天蓬笑而不語。

「好呀,你敢笑我!我是齊天大聖你知道不?來來來,我們單挑!現在就單挑!」猴子一下怒了,他掙扎著爬起來,拉著天蓬的手就要往外走。

這一鬧,那四周的小妖們都嚇壞了。唯有玄奘笑而不語。

草小花掩著唇一直笑。她從一旁走了出來,將猴子攔下。

「大聖爺,您喝多了。」

「我沒喝多,沒喝多!」猴子搖頭擺手道:「今天我非跟這豬頭單挑不可,他要不道歉,我非跟他單挑不可。我要打得他滿地找牙!」

草小花悠悠瞧了天蓬一眼。

天蓬會意,無奈嘆了口氣道:「好吧,我道歉。」

這一道歉,反倒猴子懵了。鬆開了天蓬的手,他蹙眉望著天蓬,有些口吃地說道:「喂,你是……天蓬元帥啊。堂堂天蓬元帥,統領六十萬天河水軍,讓你道歉……你就道歉……多沒面子啊?」

天蓬攤了攤手:「我不要什麼面子。」

說罷,他轉身朝著玄奘走了過去,留下猴子依舊獃獃站在原地摸不著頭腦。

「這豬頭有病吧。他怎麼不跟我打一架?打一架多好?真沒意思。」說罷,猴子扭頭望向了身旁的草小花:「你喝酒了沒?」

「回大聖爺的話,喝了。」

「喝了,怎麼臉都不紅?」

「這……卑職也不知道。」

「不知道?你肯定是騙我了,不行,我要親眼看著你喝。今天是為我餞行,你不能不喝,你不喝酒是不給面子。」說著,猴子跌跌撞撞地拽著草小花的手就往自己的位置走,嘴裡嘟囔著:「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每次都避著不喝的。今天我非要盯著你喝!」

遠遠地望著猴子,玄奘輕聲嘆道:「要是大聖爺一覺醒來,還能記得說過的話,那就好咯。」

天蓬掰開一粒花生丟到口中,隨口問道:「玄奘法師指的什麼?」

「及時行樂,珍惜眼前。」

天蓬有些意外地望著玄奘。

「不是嗎?」與天蓬對視了一眼,玄奘悠悠嘆道:「他就是太執拗了,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即便西行,其實也是如此。到頭來……」

「放心吧,他會記住的。一個大羅混元大仙境的修者,喝了點酒就忘事兒,這說出去誰信啊?不過……承不承認就另說了。」

「也是。」玄奘無奈點了點頭。

一場通宵達旦的宴席下來,猴子與一眾小妖一起徹底喝了個爛醉。

解酒,並不是什麼了不得的術法,普通煉神境的修者都會。別說解酒了,但凡修為上了煉神境的修者,只要自己不想醉,即使整個人泡到酒罈子里也不可能會醉。

可是,修為抵近天道的猴子,卻醉了。

大概,連他自己也想醉吧。

第二天,日上三竿的時候,猴子才微微睜開了眼睛。第一眼,便看見了草小花。

這一眼下去,他整個嚇得從卧榻上跳了起來,連忙縮到一旁。

「大聖爺怎麼啦?」草小花眨巴著眼睛問。

她長得本就清麗脫俗,此時此刻,再配上那緋紅的臉頰,頓時讓猴子的心「咯噔」了一下。

「沒……沒。」猴子四下檢查了一下,發現自己身上還穿著原本的那件舊皮甲,眼前的草小花也是穿戴整齊,只是靠坐在自己的卧榻上罷了。

這讓他稍微定了定神。

乾咽了口唾沫,他小心翼翼地問道:「昨晚……沒發生什麼吧?」

「發生什麼?」

「就是……就是……」猴子伸手比劃著,卻半天都沒好說出口。

草小花蹙著眉頭想了想,道:「昨晚大聖爺喝醉了,天蓬元帥和捲簾大將一起把大聖爺您抬了回來。然後便留下卑職在這裡照顧大聖爺了。」

「沒啥事,那……那你怎麼臉紅了?」

「不是大聖爺讓喝酒的嗎?」草小花用手背碰了碰自己的臉頰,道:「大概是喝太多了,酒勁還沒過吧。」

這一說,猴子才緩緩鬆了口氣:「什麼都沒發生就好……什麼都沒發生就好……對了,我睡了多久了?」

「也就一個多時辰而已,天快亮的時候才睡下的。」

「其他人呢?」

「玄奘法師、捲簾大將他們都沒事,交代了卑職說大聖爺醒了告訴他們一聲,好早點出發。不過現在其他人還在睡著,卑職這就去……」

「別!別叫醒他們。醒了到時候又是哭哭啼啼的,我最怕那場面了。還是偷偷走的好。」說著,猴子一溜煙從卧榻上跳了下來,七手八腳地開始整理衣物。

草小花坐在一旁靜靜地看著。

正要跨出門去的時候,猴子忽然扭過頭來又問了一句:「我昨晚真沒幹嘛吧?」

「有。」

「干……幹嘛了?」

「你一直在叫楊嬋姐的名字。還有……」

「還……還有……啥?」

「還有風鈴、雀兒、短嘴、黑子、以素、大角、老白猿、老牛……很多人的名字,卑職都記不太清了。」

猴子努了努嘴,眨巴了兩下眼睛:「知道了,別說出去。」

說著,他一溜煙便沖了出去。

草小花連忙起身追了出去,走出門的時候,猴子的身影早已經消失在了隧道的末端,那聲音還在空氣中緩緩回檔著:「花果山就拜託你了!等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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