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玄奘西行 第五百八十八章 糾結

長風凌厲。

清心站在八卦上一動不動,那神色之中有一種說不出的落寞。

細細想一想,這一段姻緣,從一開始就是個錯。錯誤的開始,錯誤的節點,錯誤的過程,這當中沒有一處不是錯。由始至終,都不過是被大能們利用的一個點罷了。

可是,錯了兩世,難道還要錯第三世嗎?

「真是……孽緣。」這是清心唯一能給的評價了。

都已經將楊嬋的發簪帶到面前了,他居然還不為所動。

對雀兒的愛是假的,不過是自責造成的假象,難道和楊嬋在月樹上的花也是假的?

清心實在不懂。

漫長的記憶告訴了她許多許多,卻也帶給了她各種各樣的情緒,以至於她並沒有辦法平靜地去算計這隻猴子,甚至看不穿,悟不透。

回過頭,如果不是放不下,她又何苦那麼急著想要了結呢?

一旁的沉香樂呵呵的。

「你笑什麼?」

這一問,沉香連忙閉上嘴,低下頭。

「我問你笑什麼?」

扭扭捏捏了半天,沉香才低聲說道:「齊天大聖不收沉香,沉香不就可以拜姐姐為師了嗎?」

聞言,清心頓時哼笑了出來。

那臉上原本的陰鬱一掃而空。

伸手摸了摸沉香的頭,她輕聲嘆道:「你不知道你剛剛失去的是什麼。」

沉香一臉懵懂地望著清心。

「我的這位師兄,是三界之中僅有的一位行者道天道修者,雖說他已經失去了天道修為,但只要他想,隨時都可以恢複。除了佛門,三界也沒有誰不買他的賬。如果拜入他門下,你想要什麼,就可以有什麼,三界之中,誰都要高看你一眼。你可以自由自在地做你想做的事,就連天庭,也管束不住你。」

說罷,清心低頭注視著沉香道:「明白了嗎?神仙的世界,和凡間其實沒什麼差別,一樣要看出身,一樣要論身份。如果姐姐不是老君和菩提祖師的入室弟子,怎可能如此逍遙?」

「沉香不要逍遙。」

「你還小,不懂事。」

沉香撅著嘴,眼巴巴地望著清心。

「有什麼想說的,就說吧。」

沉香猶豫了好一會,低聲道:「姐姐是不是不喜歡沉香了?」

「怎麼這麼說?」

「姐姐……好像不開心。」

清心頓時一愣,又是伸手揉了揉沉香的腦袋:「別瞎想,姐姐不開心是因為其他事。好了,從今天開始,你就正式是我清心的弟子了。」

「真噠?」

「真的。」

沉香開心得一下撲了上去。

這一對師徒乘著八卦緩緩地掠過萬里長空。

相距數十里外,山之巔,須菩提靜靜地遙望著,輕撫長須。

……

漆黑的夜裡,黑水河的河岸邊上,黑熊精抱來了一堆柴火,叮叮咚咚地疊成一排。

天蓬伸手要去拿柴火,卻被猴子制止了。

「今天我來吧。」

天蓬瞧著一臉陰沉的猴子,微微蹙了眉。

「你怎麼啦?」

「沒什麼,我能怎麼?有誰能把我怎麼嗎?」猴子撐著膝蓋坐到了篝火邊上,伸手捉了一根柴火,咣當一聲丟到了篝火中。

點點火星濺起。

注視著那吱吱燃燒的篝火,猴子就這麼一動不動地坐著。

「行吧。」天蓬淡淡嘆了口氣:「我去玄奘法師那邊看看。」

說著,天蓬撐著膝蓋緩緩起身。

一次河難,船翻了,馬沒了,隨身的物品,包括玄奘的衣物、攜帶的經書還有一應生活用品全都落了水。

在島上困了兩天,那落水的物品早不知道被衝到哪裡去了,任憑小白龍下水如何搜,也只找回一點點而已。

此時此刻的玄奘,真可謂是孑然一身,一窮二白了。他正對著一堆散亂的物件發愁呢。

不多時,小白龍從河裡鑽了出來。這是他第十二次回來了,帶回來的是玄奘平日里化緣用的鉢。

用衣袖從頭到尾細細地擦拭了一遍自己的鉢之後,玄奘對正在休息的小白龍說道:「算了,不用再去了。找到鉢就好了。」

小白龍默默點點頭,轉而去照顧自己的表弟去了。

猴子依舊注視著篝火一動不動地坐著,時不時拿出楊嬋的簪子細細地看。

狠狠地折騰了幾天,大家都已經累了,不多時,便都沉沉地睡去,唯獨猴子還一個人靜靜地坐在篝火旁。

「沉香……沉香……」

他反覆默念著這個名字,咬著牙,那手微微用勁,握在手中的柴火被攥得「咯咯」響。

許久,他起身來回踱步,蹲到河畔洗了個臉,然後蹙著眉,抿著唇朝著華山的方向張望。

吐出的氣息化作淡淡的霧在空中彌散。

好幾次,他都想不管不顧地騰雲飛去,卻終究沒能成行。

他在怕。

又獃獃地在營地邊上站了好一會,他深深吸了口氣,轉身走向篝火,將自己手中的小半塊柴火丟了下去,又是愣神地望著篝火。

時間就這麼一點一滴地流逝。

好一會,他忽然徒手從篝火堆中撿起了一塊燒紅的炭,握在手中。

沒有運用靈力進行防護,沒有採取任何的術法,他就這麼徒手握著。即使是不死之軀,也被吱吱地燙出了一絲焦味。可他卻絲毫沒有鬆手的打算,只是靜靜地看著,入了神。

忽然間,一隻手從一旁伸來,握住了猴子的手腕。

「你幹什麼?」

一仰頭,猴子看到天蓬站在自己面前,有些錯愕地望著自己。

「沒什麼。」猴子手一松,那木炭掉到了沙地上。

掙脫了天蓬的手,他坐到一旁的石頭上借著月光細細地看著焦黑的手掌:「好久沒有真正痛過了,自從修成天道之後,就沒有真正痛過了。我只是,有點懷念那種感覺而已。」

「出什麼事了嗎?」

「沒。」猴子垂著腦袋一動不動地坐著,不再說話了。

好一會,天蓬也躬身坐了下去,隨手撿起一旁的樹枝挑動篝火:「想去華山?」

猴子搖了搖頭。

「如果想去就去吧。三個妖王是難對付了點,但如果有準備,他們未必能拿我們怎麼樣。」

「不是。」猴子仰起頭仰望星空,眼眶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有些發紅了。

天蓬一時間都有些懵了。

「出了什麼事,不能告訴我嗎?」

猴子沉默著,閉上雙眼,抱緊了自己的腦袋。

「不方便跟我說嗎?」

猶豫了好一會,猴子仰起頭,舔了舔乾癟的嘴唇,低聲道:「那孩子……是楊嬋的兒子。」

「啊?」

「那孩子,是楊嬋的孩子。」猴子深深吸了口氣,忽然一躍而起,徒手從篝火中抓起了一塊燒紅的柴,還沒等天蓬出聲,他已經用盡全力狠狠地將它朝著東方甩了出去。

那柴如同一顆流星一般,刷地一下已經消失在夜空之中。

站在河灘邊上,猴子遠遠地眺望著。

天蓬端坐著,靜靜地看。

「你怎麼知道他是楊嬋的孩子?還有,楊嬋如果有孩子的話……那父親是誰?」

「他的父親叫劉彥昌。」

「什麼人?」

「華山腳下一介書生。」

天蓬揉了揉太陽穴,細想了一番,道:「這些你都是怎麼知道的?」

「不要問我怎麼知道,反正我都知道,什麼都知道,只是從未逃脫過。」轉過身,猴子又是坐回了原地。

側過臉,他瞧著天蓬道:「以前我覺得你真的好蠢。」

天蓬的眉頭跳了跳。

「但我現在發現原來我比你蠢。」

「你究竟想說什麼?」

「沒什麼,自嘲一下而已。不過也是實話。」猴子低頭撫摸著自己手掌上的燙傷,道:「還記得你圍剿花果山那會嗎?當時我就想,這世界上怎麼有這麼蠢的人呢?連自家媳婦都保不住了,還拼什麼命啊。還不如跟我一起揭竿而起,到時候要什麼有什麼,就算最後失敗了,起碼也死得不憋屈。」

天蓬靜靜地聽著。

「現在我發現我比你蠢多了,你拼死拼活,起碼還贏回了一個美名。如果西行證道成功,你還可以堂堂正正迎娶霓裳。雖然過程糟糕了點,但起碼結果是好的。我呢?雀兒死了,我保護不了。風鈴就在我身邊,我不珍惜……最後魂飛魄散了。楊嬋等了我那麼多年……」掩著臉,猴子狠狠地抓著頭頂的毛髮,沉默了好一會,低聲道:「到最後,我就剩下一個『蠢』字而已。齊天大聖,就是個笑話。我都不知道我活著是要幹嘛了。」

天蓬淡淡笑了笑,道:「不管你是怎麼知道的,我認為你還是應該當面求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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