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玄奘西行 第四百九十章 清心

三十三重天上,一塊巨大陸地懸浮著,穿行在雲霧之間。

其上有高山,有流水,有茂密的樹林,栽種著各種珍惜植物,放養著難得一見的靈獸,卻唯獨不見天庭隨處可見的宮殿群。有的,僅僅是與這塊陸地極不相稱的幾棟房舍,看上去就如同凡間的某處荒郊一般,絲毫沒有天庭該有的華貴。

小小的房舍中,兩個老人聚精會神地對弈著,一旁的童子時不時給他們沏上一杯熱茶。

許久,太上老君抓起一枚黑子置於棋盤之上。

對面的須菩提那眉頭當即緊緊地蹙了起來。

見狀,老君長長地紓了口氣道:「真險哪,一子錯滿盤皆落索,此話不假。好在,老夫到底是技高一籌,終究是力挽狂瀾。不然,這萬年未敗的名聲,可就不保咯。」

說著,他樂呵呵地伸手就要收棋盤,卻聽須菩提高喊一聲:「慢!」

還沒等老君緩過神來,須菩提已抓起一枚白子往那棋盤上一放,捋著長須悠悠笑道:「誰勝誰負,言之尚早。」

聞言,老君微微一愣,捋著長須注視了棋盤好一會,越看眉頭蹙得越緊。

那對面的須菩提卻是滿面的喜色。

許久老君嘆了口氣道:「看來,老夫是退步啦。八十五手,都還不能分出勝負。」

須菩提當即笑了出來,盤起手來笑道:「不是退步,是進步了。」

老君緩緩抬起眼來,隨口問道:「怎講?」

用指輕輕點了點棋盤,須菩提意味深長地說道:「以前你有天道石,未下便已知結局,誰下得過你啊?現在,才是貨真價實的對弈。」

「還提天道石?」老君無奈搖頭道:「老夫這都歸隱了多少年了,你還提天道石?」

「誒,就說說嘛,又沒別的意思。」

「不下了不下了。」老君大腿一拍,緩緩地站了起來伸了伸懶腰就要走開。

「等等等等,你怎麼又要走啦?」須菩提也站了起來,憤憤道:「這盤棋都下了兩百多年了,還沒下完,你這是要下到什麼時候啊?」

老君回頭淡淡看了須菩提一眼道:「你是沒別的意思,但那是老夫的天道,現在都碎成粉了,你是隨口一提,老夫心裡能好受嗎?現在什麼心情都沒了,還下什麼棋啊?」

「得了吧,我看你呀,壓根就是怕輸,才每次都找借口推脫。」

「嘿!你還當真老夫是怕了你了?」

須菩提面無表情地指了指棋盤道:「不是就接著下。」

老君盯著那棋盤看了好一會,乾咽了口唾沫,咬了咬牙道:「行,今天就天大的事兒都把這盤棋下完,到時候你可別中途跑了才好。」

說著,他提起褲腿又是跪坐了下來。

「我中途跑了?」須菩提也搖搖晃晃地坐了下去,悠悠嘆道:「我哪次跑了?跟你下,我都是輸慣的人了,有什麼好跑的?只是三界都知道老君棋藝高超,卻不知道老君棋品實在有待斟酌啊。」

眯著眼睛看了須菩提好一會,老君緩緩道:「妄人休要胡言亂語,老夫今天定要讓你求仁得仁,殺你個片甲不留!」

「好,我等著。」須菩提樂呵呵地說道。

「好,你等著,老夫這就使出十成功力來!」

話是那麼說,可抓起黑子,老君就是拿捏不定往哪放,那眼睛一面瞧著棋盤,一面又時不時悄悄地觀察著須菩提的神色,只可惜須菩提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態度,一個勁地笑,到頭來什麼都沒看出來。

於是,老君的眉頭越蹙越深了,儼然一副騎虎難下的態勢。隱隱地,頭皮都已經有些發麻了。

正當此時,一位童子從門外走了進來,默默地跪地行禮,低聲道:「師傅,陛下又派人來了。」

「知道了。」老君頭也不回地說道:「跟他們說為師在閉關就是了。」

「可是……他們說如果見不著師傅,就不走了。」

「不走那就不走唄。」微微抬起頭來,老君又補充道:「先跟他們說明,這兜率宮不是以前的兜率宮了,沒那麼多房間給他們住,也沒準備那麼多的吃食。想賴著不走老夫不管,但是一應用度,自備。」

那童子稍稍沉默了一下,只得俯身叩首道:「弟子遵命。」

說罷,起身退出門外。

須菩提捋著長須悠悠道:「你說你一個太上老君,怎麼就小氣成這德性了?人家好歹是奉旨的欽差,你連用度都要人家自備?」

「嘿,你這是站著說話不腰疼。」老君白了須菩提一眼道:「你以為這裡還是以前的兜率宮深深淺淺三重宮牆啊?說難聽點,這裡就是個稍大點的農莊罷了,他們在這裡賴著,老夫想去打理下那些個花花草草都麻煩。當初就不該聽你的,玩什麼隱士,現在真隱了,連門都沒法出了。哼。」

「那也不至於。」須菩提呵呵笑道:「你看,他們怎麼就不賴我那邊呢?」

「老夫告訴他們老夫在閉關,你告訴他們你出門遠遊,能一樣嗎?」

「你也可以遠遊。」須菩提攤了攤手道:「你要出南天門,難不成李靖還能發現得了。」

這一說,當即招來老君一頓白眼。

稍稍沉默了一番,老君緊握著那黑子道:「對了,那猴子的事,你真不管?說到底,他也還是你徒弟啊。」

「怎麼管?」須菩提反問道。

「怎麼管?」老君抬起眼來瞧了須菩提一眼道:「你也好意思說這話?說到底,當初不也是你有意引他入歧途嗎?現在鬧成這樣,你就打算撒手了?」

「師傅引進門,修行靠個人。怎麼修,修成個什麼果,這都是他自己的緣分。」說著,須菩提朝院落的方向使了使眼色道:「再說了,他最在乎的,我這當師傅的不是已經幫他討回來了嗎?就為了這個,我可是給天庭做牛做馬幾百年啊。」

老君當即哼笑了出來,注視著須菩提似笑非笑地說道:「就那個,三界鬧成那樣你沒份啊?你那是贖罪,那是活該。」

須菩提抽了抽鼻子道:「反正我這當師傅的該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順其自然吧。」

揉搓著手中的黑子,老君悠悠嘆道:「你也算絕了,做那麼多,破老夫的『無為』,削弱天庭的干預,就為了給金蟬子硬生生破開一個缺口。只希望,他不要辜負你的一番美意才好。」

聞言,須菩提呵呵地笑了起來,輕聲道:「辜負與否,都不打緊,重要的是盡心做了該做的。就好似下棋,局局都贏,為卜先知,那還有什麼意思?對吧?」

老君微微一呆,直起身子默默地望著窗外,許久,悠悠嘆道:「這倒是。」

……

此時,兜率宮的院落里,兩個女子正靜靜地坐著,享受著三十三重天上柔和的風。

已經長成十七八歲女子模樣的雀兒身穿杏黃色長裙,黑色長髮在頭上盤成簡單的花式,披肩而下,眉目如畫,美得不可方物。只是那望著天邊的雲霧的雙眸之中依舊儘是迷茫的神色。

在她身邊的另一位女子則身穿一襲米色長裙,有著一張精緻的臉龐,齊腰的長髮簡單地扎在腦後,那雙本該媚得動人心魄的眼睛,此時此刻看上去卻多了一種說不出的無奈。

緩緩回頭朝著老君與須菩提所在的屋子望了一眼,身穿米色長裙的女子托著腮無奈嘆了口氣道:「他們又在下棋了,這一下又不知道要多久。」

「怎麼啦?」雀兒輕聲問道。

「我跟須菩提師傅說要出去雲遊,他死活不答應。就為了這個我才跑三十三重天上來的,想著老君師傅比較好說話,結果他又跟了過來……說是要躲開玉帝的特使。這裡不也有嘛?要躲幹嘛躲這兒來呢?這個老狐狸。」身穿米色的女子氣鼓鼓地說道。

「這……」雀兒掩著嘴笑了笑道:「清心妹妹想去哪裡雲遊?」

抬頭望了望天,清心一臉迷茫地說道:「既然是雲遊了,肯定哪裡都去走走咯。雀兒姐姐沒想過出去走走嗎?這兜率宮多悶啊。」

「出去走走?」雀兒歪著腦袋想了一會,輕聲道:「去哪兒呢?沒想過。」

「要不到時候一起去也好有個伴?」

雀兒略略想了一下,搖頭道:「還是算了,我覺得這裡挺好的。」

聞言,清心的眉頭皺得都能擰出水來了。

趴在石桌上好一會,她輕聲問道:「對了,雀兒姐見過我的那些個師兄嗎?」

「你的師兄?沒有。」

「你也沒見過我那十師兄?」清心狐疑地瞧了雀兒一眼道:「我聽人家說,他當時可是殺上三十三重天來著,那時候雀兒姐姐應該已經在三十三重天了吧?最近不就是因為他又出現了,天庭的人才那麼緊張么?」

「是嗎?」雀兒稍稍眨巴了幾下眼睛,輕聲笑道:「我不太過問這些事,也沒人告訴我,不知道也不奇怪。」

「是嗎?」清心越發好奇了,那目光依舊死死地鎖定著雀兒,看得雀兒的臉都隱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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