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族大軍開始移動了,如同翻滾的黑色浪潮。
沒有任何的戰前宣言,伴隨著旗艦上的令旗揮舞,妖軍之中盪開了聲嘶力竭的嘶吼。片刻之後,炮火齊鳴。
幾乎所有的戰艦都參與了轟擊,這是從未有過的。
劈天蓋地的彈藥如同雨點般襲向南天門,卻又如同擊打在礁石上的浪花一般頃刻散去,徒然激活了紅色的法陣。
號角吹響了。
煙塵瀰漫了一切,滾滾濃煙中,蹲守南天門大門口的天將看到無數的黑影正在朝他們狂奔而來。
「放箭——!」為首的天將嘶吼了起來。
鋪天蓋地的箭雨從盾陣後升騰而起。
南天門法陣是三界之中最強的防禦所在,它能抵禦一切外來的攻擊,卻不限制由內而外的攻擊,唯一的缺口便是南天門大門。當然,前提還得是南天門大門是敞開的情況下。
煙霧漸漸散去,南天門的天軍一個個不禁瞪大了眼睛。
瘋狂的箭雨之中,前排的妖怪已經悉數倒下,從後方蜂擁而上的妖怪踩著他們的屍體,撿起他們的重盾,接著往前沖。
「繼續放箭——!快!」
弓鉉又是拉滿,第二波的箭雨齊射而出。
在這衝刺之中,重盾的防禦力及其有限。
又是一波妖怪倒下了,新湧上來的妖怪很快取代了他們的位置,嘶吼著,狂奔著。
第三波箭雨,第四波箭雨,五波箭雨之後,雙方最前沿之間的距離僅僅剩下兩百丈不到了。
「這都是怎麼回事?他們瘋了嗎?」
那些個天兵已經能清楚地看到對方那一張張猙獰的臉,看到他們吞吐的霧氣,跑在最前端的妖怪身上甚至插滿了箭矢,可他們卻依舊好像什麼事都沒有一樣高舉著武器狂奔,怒吼。
天兵們持弓的手開始隱隱發抖了。
「將軍,他們已經快到了,我們還是……」
「接著放箭——!猶豫什麼!」
又是一波箭雨射出,妖軍已衝刺到與天軍相距不過五十丈的距離。在這樣的距離之下,重盾也難以抵禦南天門鎮守軍的特製箭矢了。他們紛紛丟棄重盾,加速衝鋒。
遍地的屍骸,只為奪取方寸的光陰。
這一刻,站在最前沿的天將才猛然意識到敵軍的戰意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來得堅決。
「將軍,撤吧!」身旁的副將高聲吼道。
「不行,不行!」天將緊張地攥緊了拳頭,卻又吼道:「我們接到的命令是狙擊到對方與盾陣相撞為止!在那之前,一步都不能退!」
「盾陣防不住的,撤吧,將軍!等到盾陣相撞,我們都得死!」
「住口——!」那天將抽出腰間的長劍一劍將身旁的副將砍翻在地:「亂我軍心!擅退者斬!」
這一聲咆哮之下,不但沒有振奮士氣,反而摧垮了最後的意志。
最後一輪箭雨沒有射出,弓箭部隊潰逃了。
沖在最前線的妖軍與天軍盾陣重重地撞在一起,如同兩波顏色截然相反的浪花衝撞在一起,翻滾。只一剎,銀白色天軍盾陣便被吞噬了。
「聖母,南天門一線已被我軍攻破!」旗艦上,一位妖將躬身稟道。
「很好。」戴著面紗的楊嬋放下了手中的千里鏡,輕聲道:「通令牛魔王,讓他的牛魔衛隊頂上一線。」
「諾!」
只一會,南天門前就只剩下黑漆漆一片如同螞蟻一般的妖軍,戰鬥結束了。不過,跨過南天門,真正的戰鬥才剛剛開始。
敞開的南天門,打從一開始就是個陷阱。由於法陣的限制,妖軍的火器在這裡幾乎起不到任何作用,在狹窄的南天門通道中妖軍更是無法擺開陣型發揮數量優勢。
跨過了南天門,便意味著妖軍必須同時面對來自天空和地面的多方絞殺……
……
天空中箭如雨下,成片成片的妖怪被射成了刺蝟,更多的妖怪冒著箭雨又湧上來接替他們的位置,頂住同時從三個方面推進的天軍。在多方聯合絞殺下,那些妖怪的性命如同草芥般被收割。
「將他們強推回去嗎?」站在遠處戰艦甲板上的哪吒問道。
「幹嘛要將他們推回去?」角木蛟仰著頭道:「他們想攻就讓他們攻,看他們有多少血可以流。」
一旁的李靖神色越發凝重了:「我總覺得,這裡面有問題。這種情況下強攻有什麼意義?他們該不會那麼傻才對。」
「管他的呢?」角木蛟笑道:「說不定是收到風聲他們的大王已經被送到兜率宮去了,以為馬上要被煉成丹藥,所以急著攻破南天門。說起來,那猴子在妖怪當中的威望還真不是一般的高啊。為了救他,這些妖怪竟然可以明知道攻不破還強攻……只可惜了,妖到底是妖,有勇無謀。」
哪吒不禁咬了咬嘴唇。
在這裡的,只有他知道妖軍實際的統帥是楊嬋。
「楊嬋姐……應該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才對啊……」他喃喃自語道。
此時,第一波衝過南天門的妖軍已經悉數倒下,接替他們位置的,是一支精銳重甲部隊。
這支重甲部隊由諸如牛精、象精等等的力量型妖怪組成,最低身高也達一丈以上,一個個揮舞著流星錘戰斧之類的重兵器,如同移動的鐵罐頭。那特製的重甲有了靈力的加持,甚至連南天門鎮守軍的特製箭矢都不一定射得穿。
在這支重甲部隊中,增長天王赫然發現他的老熟人牛魔王正揮舞著混鐵棍居中指揮。而就在牛魔王的身旁,他甚至看到了鵬魔王和九頭蟲。
「連他們都來了,這是要幹什麼?」他不由得怔住了。
……
望著幾里外的血腥畫面,趴在猴子身旁的風鈴緊蹙著眉頭問道:「是你讓他們進攻的?」
「南天門就那麼大,他們不發動進攻怎麼引開天軍的注意呢?」
猴子緩緩地站了起來,扭了扭脖子,身形一晃,化作天兵模樣,又低頭一指,把風鈴也變成一個天兵。
「南天門有照妖鏡,那個範圍內無法使用障眼法,重兵把守的情況下憑我們兩個,要衝出去很難。現在通道被我們的人佔了,要出去便不難了。」說著,猴子一把將風鈴整個拽了起來。
「金剛琢會用了嗎?」
風鈴點了點頭:「會用一點點,還不大熟練。」
「不用熟練,能防身就行。」
說著,兩人朝著數里外血肉橫飛的南天門飛了過去。
……
天牢中,天蓬聽著遠遠傳來的轟鳴聲緩緩抬頭。
那臉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是妖軍,他們又開始進攻了。」圍欄另一邊的捲簾輕聲道:「如果當初不是他們重重阻攔,元帥您早已將花果山剿滅了,又怎麼會鬧成今天這般光景?」
這是捲簾入獄以來對天蓬說的第一句話。
聞言,天蓬只淡淡一笑,低頭閉目。
那笑讓捲簾一陣錯愕,竟分不清他究竟是笑的是自己還是阻攔之人。
也許,皆有之吧。
憋了半響,捲簾低聲道:「元帥請放心,陛下一定會想辦法救您出去的。」
天蓬依舊是笑。
就這麼沉默著,許久,天蓬淡淡道:「不用了,我覺得,呆在這裡,挺好,安靜。」
捲簾不在多言了。
……
南天門。
天軍依舊結成環狀將妖軍壓在南天門的入口處。
隨著時間的推移,戰線漸漸鬆動了。
退卻的不是妖軍,而是南天門鎮守軍。
短兵相接,雖說南天門鎮守軍占足了各種天時地利,但在這狹窄的空間里近距離地和牛魔衛隊這種精銳重甲部隊對碾短時間還可以,時間一長,任誰都吃不消。
即使是有天空中戰艦的支援,原本撥付的軍力顯然也已經不夠用了。而另一方面,越來越多的妖怪還在攀著屍山涌過南天門加入戰場。
「他們這是想幹嘛?」
見此情形,就連一直幸災樂禍的角木蛟都有些疑惑了起來。
他絲毫不懷疑這激烈的戰鬥再持續上兩個時辰妖怪和天兵的屍體會將整個南天門出口塞死。
可即使是付出如此慘痛的代價,妖軍還在往前沖,甚至已經擺出了最後一搏的架勢了。
又是靜靜地看了戰場好一會,角木蛟側過臉對一旁的李靖說道:「收網吧,再打下去怕真有什麼不測。」
李靖也不多說,伸手一揚,玲瓏寶塔凌空飛起,在天空中迅速旋轉著變大。
見李靖已經出手,戰場上的天兵紛紛有序地後退。其餘的天將見了也一個個紛紛祭出了自己的法器。
從擾人神智的音律法器,到各種火焰、閃電、冰露、寒毒法器應有盡有。一時間,整個南天門五顏六色精彩至極。
本就沒處躲的妖軍只得在這一片狂轟濫炸中節節敗退,損失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