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花果山猴王擁兵 第兩百六十六章 廢墟

黃昏,雨漸漸停了。

一縷陽光透過雲層照亮了大地。

先火燒,再水泡,如同廢墟一般的妖城表面上早已覆蓋了一層黑色泥漿一般的物體,將一切都掩蓋。

猴子獃獃地坐著,看著漫山遍野的妖軍善後,那眼睛不停地眨。

一個又一個傷重的妖怪被抬到臨時搭建的帳篷之中,楊嬋帶著一眾軍醫忙得亂轉。而在那營地的旁邊的,是堆積如山的屍體,如同亂葬崗一般。

他們多半被燒得焦黑無法辨認。作為沒有親屬的妖,自然也多半不會有人認領。

千辛萬苦來到花果山,他們想過會是這樣的結果嗎?

若說這次的事情對士氣正旺的花果山妖眾沒打擊,那是不可能的。這其中對猴子的打擊尤為重。

短嘴一步步攀上了猴子所坐的瓦礫堆上,嘆了口氣,道:「死傷已經統計出來了,總共收取了三千六百五十六個魂魄。也就是說,已經有三千六百多個……也許還會增加。另外,屍體還沒全部找到,他們還在儘力搜尋。」

「知道了。」猴子沒再說什麼,只是低著頭,看著自己的手。

那雙手像極了人類,只是略顯得紅了一些,關節處的皺著要多一些,看起來有些蒼老。

走到猴子身邊,短嘴從腰間摸出一個水壺遞給猴子。

猴子抬起手擺了擺示意不用。

見狀,短嘴拔開水壺的蓋子仰頭猛地灌了兩口,蓋上蓋子,遙望著天邊的艦隊長長地嘆了口氣,轉身坐到猴子身邊。

「在想什麼呢?」他問。

「在想,要不要給他們每一個都單獨立個墓碑。」

「立墓碑?」

「恩。」猴子點了點頭:「之前的都有,這次如果沒有的話似乎有點不公平。名冊雖然燒了,但可以通過生死殿重新問到。」

短嘴無奈笑了出來:「就想這個?我以為你在想著重建呢。」

猴子沒有答話,只是仰起頭,任那依舊帶著點滴焦味的風撫弄著自己臉頰的絨毛,緩緩地閉上眼睛。

「我覺得,你有點象那傢伙了。」短嘴嘆道。

「誰?」

「白猿。」

猴子淡淡地回了一個微笑。

短嘴瞧了他一眼,長長地嘆了口氣:「也不知道白猿,還有老牛現在投胎到哪去了,是不是過得還好。可千萬別又投胎成妖怪啊。」

「便是投胎成妖怪又如何?這才幾年,現在該還沒化形吧。等他們化形了,我們也有一席之地了。到那時,妖怪肯定也不用再像過街老鼠一樣了。」

「你就那麼自信?」

「你沒信心嗎?」猴子反問道。

短嘴微微一愣,半響,乾笑了兩聲道:「信心自然是有,若是沒有,早跑了。只是……我們從地下城出來的時候以為我們已經有一席之地了,沒想到,一艘戰艦,一堆烈焰彈,就把我們辛辛苦苦建立的城市從地圖上抹去。真是諷刺啊。」

猴子側過臉去凝視著身旁歪歪斜斜插著的柱子道:「會再重新建立的,千年萬年,天庭一路圍剿,妖怪不是一直都這麼生生不息嗎?到時候,天河水軍的賬,也會和他們算清的。」

都會算清的,只要挺住,活到那一天。

遠遠地,猴子看到大角蹲坐在營地旁的屍堆邊上嗷嗷大哭。

「他怎麼啦?」猴子指著大角問。

短嘴伸手拍了拍猴子的肩膀道:「我去安慰他一下吧。嫂子……出事的時候她剛好在家,大角又不在,沒逃出來。不過靈犀只是受了點輕傷,現在風鈴照顧著呢。」

說罷,短嘴整了整身上沾滿泥灰的鎧甲站了起來,朝著大角的方向走了過去。

猴子眨巴著眼睛,動了動嘴唇,卻直到短嘴走遠都沒憋出一句話來。

……

南天門旗艦的大殿內,哪吒指著天內叱喝道:「給我說清楚,你們這究竟是什麼意思?」

「三太子,末將剛剛不是說得很清楚嗎?」天內攤了攤手反問道。

「你那叫清楚?」哪吒手中火尖槍重重一頓,吼道:「東勝神州是我們南天門的負責範圍,花果山也是我們南天門負責圍剿,玉帝並未下達新的旨意,何時輪得到你們天河水軍出手干預了?」

「三太子此言差矣。」天內搖了搖頭道:「我軍絕談不上出手干預。此次,乃是因為那戰艦上的天文測定儀壞了,以至迷失了方向,這才誤入東勝神州。其後,戰艦的驅動法陣又不知怎麼地,也壞了,不幸墜毀,幸得諸位出手援救,這才沒傷亡。難道南天門就沒墜毀過戰艦嗎?這事兒便是報到靈霄寶殿上也不能說是我天河水軍的錯。」

「分明是你們自己停下了法陣的運作!」哪吒惱怒道。

天內呵呵笑了起來:「是不是我們自己停下的,一查便知。不過在那之前,還請三太子先幫我們把遺落在妖城中的戰艦殘骸找回來才行。」

「你!」

「還是說,事情本身的真相併不重要,三太子只是想為那運氣不好被戰艦砸死的幾隻妖怪叫屈呢?」天內調侃似地笑了起來。

哪吒瞪大了眼睛,小臉已是漲得通紅,半響都說不出一句話來。

無奈之下只得望向站在一旁的兩位天王。

此刻,持國天王與多聞天王也是眉頭緊蹙。

今天的事天河水軍確實做得過了。若是一個不小心引得美猴王沖陣,便是他們兩人加上哪吒也不一定能完全控制住局勢。到時候花果山固然是剿了,李靖李天王,也肯定永遠沒辦法回來了。

這是兩位天王無論如何都不願意看到的結果。

這便是那位天蓬元帥答應的,一定會顧及天王的性命嗎?

可心中縱使有萬般不滿,卻也無可奈何只能往肚子里咽。拋開李靖的事情不論的話,天河水軍確實在這件事上占足了道理。

天內伸了伸懶腰道:「如果沒什麼事,末將就先下去了。事情已經通知了元帥,我軍很快會派人來接回我們。」

……

善後工作有序地進行著,猴子卻只是獃獃地坐在那瓦礫堆上。那些個花果山的頭目一個個都過來給猴子彙報情況,彷彿那瓦礫堆已經成了他的辦公室一般。

「……重災區是城中央,軍隊幾乎沒什麼死傷……」

……

「……死傷最嚴重的位於城中央的煉丹房和各部門的文職小妖,損失超過五成……」

……

「……配給中心被戰艦直接砸到,無一倖免……」

……

「……城裡的設施損毀超過八成……」

……

「……哪吒的答覆是……天河水軍誤入……」

……

「……主要將領的府邸大都設在城中,所以,所以家屬的死傷很慘重……」話未說完,前來稟報的鱷魚精已經泣不成聲。

猴子知道,他剛剛新婚不久,該是家裡也出事了。

……

到深夜的時候,十幾個將領聚集到猴子面前,那裡面包括了大角以及那鱷魚精。

他們是來請願的,請願突襲南天門艦隊,將今天那天河水軍的將領揪出來殺了泄憤。

在角蛇用他那不算流利的唇舌發表了一通算不上慷慨激昂的陳辭之後,猴子緩緩地站了起來,默默地轉身離去,只留下原地一眾將領面面相窺。

猴子很想說點什麼勸勸他們,可他拿什麼去勸呢?

說下去,怕是猴子自己都會被他們說服吧。

他理智告訴他不能那樣,為了長久,為了未來,不能那樣。在惡龍潭的時候他無法追擊逃遁的玄龜部,無法回頭對抗天衡。那時候是如此,今天,也是如此。

所以,他只能選擇默默離開。

可離開了他又能去哪裡呢?

他自己的住所都已經被燒掉了。在廢墟之中漫無目的地繞了半天,最終也只是從一個瓦礫堆挪到了另一個瓦礫堆繼續坐著發獃罷了。

歷經數年的磨合,花果山早已擁有這個時代最高效的機制。簡單的善後工作不需要他出手,複雜的,現在還做不了。至於救治傷員,那根本就不是他一個行者道所能做的。

他現在所能做的,也就是找個地方讓腦子好好地靜一下罷了。

黎明時分,九頭蟲出現在了他面前。

「你也找我有事嗎?」猴子問道。

「沒,只是忽然看到你一個人坐在這裡,就走過來打個招呼罷了。我能有什麼事?也就一個幫幫忙打雜的人而已,現在該辦的辦完了,他們嫌我礙手礙腳,我就自動滾蛋咯。」說著,他挺了挺搖桿發出一陣關節的噼啪聲,緩緩地呼了口氣,嘆道:「媽的,救人原來比殺人還累啊。」

猴子望著九頭蟲道:「替我謝謝老龍王和萬聖公主。」

「你這話可千萬別讓他聽到啊。」

「為什麼?」

「他老早就把自己當成花果山的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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