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境終焉 第009章 真相錐心

「老師,我這也算努力完成你其中一個願望了吧。」

梁京墨掛掉了電話,夢囈般自言自語了一句。他抬起頭看著布滿灰色霉斑的天花板發獃,思緒彷彿又回到了當初那個血跡斑斑的房間里。

他記得老師最後時刻的話。在兩人最後一次見面里,這個男人除了道別以外,只託付給他最後一件事——讓他帶著項南星遠離那裡,不要再回去了。

梁京墨自認不算好學生,至少不是聽話的那種。在答應下來的同時,他已經暗暗決定日後一定要重返西鳳,完成老師未竟的事業。項南星是通往這目標路上不可缺失的一環,自然也得帶上。但現在他的利用價值已經到了盡頭,留不留在西鳳,對梁京墨來說都無所謂了。

若是自己剛才這一番話能將他從這漩渦中心趕走,也算是對老師有個交代了吧。他想著,但心裡卻莫名有些相反的期待。

就在這時,緊閉的房門被人毫無禮貌地從外面直接推開。

「哎,電話打完了?」來人故作驚訝地說,「我以為是換成小聲密聊,原來是在發獃啊。」

梁京墨抽抽鼻子,轉過頭冷眼看著對方。「別開玩笑了,『深淵』老兄。」他毫不留情地道破,「推門前你不就在門邊站著?一道牆對你的耳朵能有多厚,我說什麼你全聽到了吧。」

「深淵」徐聞嘿嘿一笑,也不否認。只是他笑的同時眼神閃爍,似乎在梁京墨的表情里發現了什麼耐人尋味的東西。

「不說閑話了。」他擺擺手,「你這電話打了挺久,外面的會議還要繼續嗎?」

「繼續。至少得把結盟的事跟他們說一下。」

梁京墨揉著微微有些發痛的太陽穴,正要站起,抬眼看到徐聞,卻又坐下了。

「趁著沒別人,有件事想問你。」他淡淡地說,「利用羅侖這條線間接給南宮家下了訂單,委託他們來截殺姜樂一行,這是你乾的吧?」

徐聞臉上笑容依舊。「你怎麼突然想到這事?」他反問。

「剛剛才想到的,細想之後感覺你嫌疑最大,就試著問一下。」梁京墨還在揉著太陽穴,頭也不抬,「就結果而言,南宮家這次入境最終的結果是為我增加了一支可靠的戰力,南宮泰專程帶人前來卻又獨自離開,看上去不像是要完成一次殺人委託,更像是為了到這裡進行家主交接,順道給南宮望輸送人手。這樣看來,一開始委託殺手的那個人不僅沒有惡意,還是一個做長線規劃的,站在我們這邊的高手。他不光和南宮家很熟,跟之前叛出南宮家的南宮望的關係還很好,只有這樣才有可能居中協調,化解他們父子間的恩怨。」

「在白夜祭的最後老師曾對我說,讓我遠離西鳳不要再回來,不然他就是死了都會派殺手幹掉我。他說這話時用的是開玩笑的語氣,但這細節卻和後來發生的這些事對上了。之前我以為他說的是船上練兵的部分,直到南宮望現身救場時,我終於確認這才是老師的計策。」

徐聞笑道:「那你還說是我?」

「你是執行者。」梁京墨說,「提前與南宮家接觸,唆使死掉也活該的羅侖下單……總要有人做這些事的。我原本以為這個人是南宮望自己,但那樣的話你不會提前勸退姜樂派來幫我的兩位主持人。你將他們送走,顯然一早知道南宮家的殺手們會來,怕互不信任的雙方內部消耗,甚至出現誤傷。能提前知道這信息的人,就是那個被老師託付來執行這條計策的。」

徐聞笑嘻嘻的,算是承認了。「所以呢?你打算感謝我嗎?」他笑道。

「我確實得說一句謝謝,畢竟……」

「說早了。」徐聞擺擺手,「我之前就和老孟說過了,這事情上我和他不過是各取所需。他想支持誰我不管,我自己不站任何一邊,只是選擇了一個最適合觀看的位置,偶爾出點力做點什麼,也只是為了看看那樣一來事情會往何處發展罷了。」

他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我不希望你因為我隨手做的事情說什麼謝謝,但某一天要是被我從後面捅了一刀,希望你也不要恨我呀。」

梁京墨看著他認真的臉,突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他捂著肚子笑彎了腰,好像聽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話,笑得連眼淚都快出來了。

「剛才說的話有這麼好笑?」徐聞看著他,眉頭一挑,「還是說,這話讓你想到自己了?」

「不愧是看透人心的高手。」梁京墨豎起大拇指,「你啊,明明有立場卻非說沒有,推人一把非要說捅上一刀。要這樣說的話,我剛剛才用最狠的方式捅了某人一刀。」

他抹了抹眼角笑出來的眼淚:「希望對方也不要太恨我吧。」

一邊是歡聲笑語,一邊氣氛卻壓抑得如同墓堆。姜涼將信得過的人召集起來,宣布了和梁京墨一方暫時聯手的事情,並且開始安排人手做潛入皇宮的準備。整個過程中只能聽到他一個人的聲音。而項南星一直神情木然地坐在一邊,對姜涼說的話沒有絲毫反應。

其他人對於他能列席會議這件事已不驚訝,唯獨暗暗訝異於他那心不在焉的狀態。少數人注意到和他一樣心不在焉的還有坐在旁邊的那位少女。在別人開會的時候,南宮茜一直緊緊握著項南星的手,試圖用自己掌心的溫度讓這雙冰冷的手溫暖起來。

除了默默地做這種事,她已經想不出有什麼話可以說了。

幾分鐘前聽到的真相,至今回想起來仍覺得動魄驚心。

「孟川柏已經死了。」

姜涼說出這些話時神情平靜,一如當時他在白夜祭聽聞勝負結果後的漠然。南宮茜感覺項南星的身子微微一震,抬起頭,卻見他依舊撐著一張冷靜的臉,開口問道:「我想知道的是,當時房間里發生了什麼。」

「在我們開始遊戲的同時,『大將戰』也開始了。當時孟川柏和黃老之間進行的是一場『預告』對決。」姜涼說,「他們的籌碼是血,在每一輪里輸掉的一方會都被抽取一定量的鮮血,直到有一方徹底倒下為止。」

項南星的臉一下子變得煞白。姜涼看著他的反應,點了點頭。

「和你想到的一樣。我和你當時進行的那場遊戲里,那些補充的血袋就是從另一邊的遊戲里來的。」姜涼說,「我和黃老都是A型,你是B型,而孟川柏是O型。換句話說,所有的補充血袋我都能承受,而你卻只能選擇孟川柏的那些。如果他贏得太多,導致補充血袋裡有太多是黃老的血,你這邊就極有可能死於溶血。」

「所以他只能輸掉,不停地輸,以自己的血填滿那些遞補的血袋。但如果他真的一路輸到底,就算能讓你活下來,也會導致白夜祭最後落敗。所以在我們這邊的遊戲進行到最後關頭時,那邊的孟川柏才一次性賭上了所有的籌碼,想要一舉翻盤。」

姜涼嘆了一口氣:「就結果來說,他賭對了。」

「等等,不對啊。」項南星一開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無比乾澀,「既然是他最後贏得了這場不死不休的遊戲,為什麼我看到的卻是黃老過來宣布結果?」

「因為在分出勝負之後,他做了一件事。」姜涼說,「他搶過了原本屬於黃老的抽血管,接在了自己這邊,連現場的主持人也無法阻止他這樣做。於是雖然贏的是他,可最後死去的,也是他。」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項南星提出這個問題時,心裡已經隱隱有了答案。回想起梁京墨之前欲言又止的話,他眼前彷彿浮現出一個被鮮血染紅的房間,裡面坐著一個揭去面具,正放任著自己的鮮血湧入導管的中年人。項南星已經記不清他的模樣,於是在他的想像中這個人只能擁有一張模糊的臉,但項南星知道,他當時的模樣一定深深鐫刻在梁京墨的心裡,永遠不會消失。

那些恨意與怒火,都是在那一幕里誕生的。

「也許你不知道,那兩人曾是師徒,而孟川柏從一開始就不想要黃老的命。遊戲既然必須有人死,那對他就是最好的結局。」姜涼答道,「代替黃老死在這個遊戲里,一方面是償還多年前的授業恩德,另一方面,他也以自己的性命喚起黃老的惻隱之心,換取對方的承諾。」

「承諾是,」姜涼一字一句地說,「黃老以性命擔保,西鳳永遠不會對他的兒子出手。」

「他竟做到這種地步。」項南星喃喃地說,「這實在是……」

「實在是不敢相信?」姜涼冷笑,「說出這種話,你以為你真的了解他?你還記得自己在西鳳是因為什麼事情入獄的么?」

項南星點點頭。那個沐浴在鮮血中的酒店一直是他長久以來的夢魘。

「酒店裡活著的人數為零——這是孟川柏在那場『竊國戰』里宣告的內容。你的結局本不是入獄,而是死在那裡。」姜涼說,「他高估了黃老在面對強敵時不擇手段的程度,在得知你被黃老安排到那間酒店後,他瘋了似地放棄賭局,追回派出的殺手,全力以赴地沖向失敗的結局。這失敗不僅僅意味著十年間他對於『竊國戰』的一切籌劃落空,更指向了他的死亡。」

「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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