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一線 第004章 先手優勢

硬幣打著轉兒向上飛起,而後往下,落入那雙大手之中,整個過程中悠久山琢磨的目光一直緊緊跟隨著它。這是他身為主持人的職責,必須防止玩家從中作假。

而兩名玩家卻看都沒有看那硬幣一眼,而是靜靜地互相望著。正反面的選擇已經結束,接下來是運氣決定的事情,理智的人都知道看著也不會有什麼不同。

「人頭。」悠久山琢磨沉聲說道,「由徐聞先生來選擇誰先手射擊。」

徐聞微笑著說:「當然是對面先來。」

梁京墨聳聳肩,坦然接受了這個結果。徐聞的答案完全在他的預料中。因為這個遊戲總體上還是和原版的俄羅斯輪盤賭一樣,在一方死亡的時候遊戲就結束了。若是先手的那一個在射擊時候中了彈,輪到後手的那個人也就不需要再射擊了,等於是少冒了一次險。

放在六分之一的概率里,這少掉的一次算是舉足輕重,先手的人無疑冒著更大的風險。

當然,每一局結束後先手會互換,一次主動射擊的權利也相對平衡掉了先後手的差距,讓先手的人有機會藉此機會發起攻擊。但在第一局雙方都沒有足夠了解的情況下,攻擊權意義不大,拿到先手的人只會更加危險。

「既來之,則安之咯。」梁京墨笑了笑,抬手拿起了面前的左輪手槍。悠久山琢磨左右看了一眼,做了個眼色,原本站在兩名玩家身後的主持人同時上前一步,張開手,將手心放著的子彈送到玩家面前。

與此同時,站在兩人中間的悠久山琢磨也適時地舉起了一塊不透光的擋板,面積不大,卻恰好遮住了他們的視線。由於身體被牢牢固定在了椅子上,兩名玩家無法繞過擋板看到對面的情況,可這也確保了他們裝入子彈的過程不會被對面的人看到。

「真是細心啊。」

梁京墨冷笑一聲,把手槍放在身前,微微偏過身子擋住了裝彈的動作。有項南星很久之前的例子在前,他不敢忽視站在自己身後的這個主持人,誰知道這會不會又是一個像肖樂平一樣在背後窺視著的傢伙呢?

同樣的,他也不信任自己面前的這塊擋板。要知道此時他對面的敵人是一個主持人,而站在周圍確保遊戲正常進行的這些,也是主持人,誰知道他們之間會不會有什麼勾結。這塊在他看來無法穿透的擋板,搞不好其實是一塊可以從另一邊看透的,像單向玻璃之類的東西。若是自己不做點什麼遮擋,對方完全可以把他裝彈的動作直接看個一清二楚。

於是梁京墨以一個相當彆扭的動作完成了自己的裝彈工作。隨後他看到悠久山琢磨點了點頭,將擋板撤下。「那麼,遊戲正式開始。」他沉聲說道,一邊接過了雙方裝彈完畢的手槍,做了互換後遞迴給兩名玩家。他看著梁京墨,抬起手做了個「請」的手勢——根據剛剛猜硬幣的結果,第一局由他先開第一槍。

「呼……」梁京墨長長呼出了一口氣。剛剛裝彈的時候還沒有感覺,然而再一次接觸到手槍的此時,他的臉上顯出了凝重的神色,像是忽然感覺到手裡的這塊鐵原來是這樣的沉甸甸。他幾次試著想要開槍,手剛要舉起,隨後卻又重重地垂下,彷彿他的力氣不足以抬起這隻握槍的手。

想想也是正常。如果第一槍對著自己開槍,而對方恰恰將子彈放在第一個彈巢的話,那就意味著自己的生命將會在下一秒迎來終結。一想及此,誰能不猶豫呢。

手心裡的這塊鐵,沉甸甸的就是生命的重量啊。

「感覺很緊張吧?」

就在梁京墨猶豫不決的時候,他忽然聽到了對面傳來的聲音。抬起頭,卻見徐聞正一臉似笑非笑的表情看著這邊。他的聲音友善,聽上去像是好朋友的開解,然而梁京墨知道,以兩人此時對立的立場,從他嘴裡說出來的東西只能是誤導或威嚇。

他聳聳肩,裝出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

徐聞笑了笑。「這一版的俄羅斯輪盤賭規則很是有趣,讓我想起了一個小有名氣的哲學問題,叫做『意外考試悖論』。」他說,「不知道你聽過這個嗎?」

梁京墨低下頭把玩著手槍。「沒聽過。」他忍住笑意答道。

這簡直是天降的福利。既然對方忽然談性大發想說些什麼,那自己正好也藉此機會拖延一點時間,也藉機觀察一下對方。像這樣的大好時機,白痴才會答一句「知道」將其放過。

「那麼容我介紹一下吧。」徐聞竟然真的開始講解起來,「『意外考試悖論』指的是一個虛構的事件。有一天,某個老師向他的學生們宣布,在下周一到五里的某一天將舉辦一場出乎他們意料的考試。根據這個前提,學生們進行了推理。首先周五是第一個被排除的。」

梁京墨隨口就接了下去:「這是因為如果前四天都沒有考試的話,那麼只能在周五考試。那樣的話,周五就不能算是『出乎意料』的了。」

「對。」徐聞點點頭,「那麼他們想到了周四,然而周四也不符合條件,因為根據我們剛剛推測出來的這個結論,周五已經被排除的了,那麼周四就變成了最後一天,適用於周五的那些推測,同樣適用於它的身上。」

「這就有趣了。」梁京墨笑道,「按照這樣的邏輯,在排除周四之後,周三同樣也可以用完全一樣的推理過程排除掉,再之後就是周二。然而排除這四天的話,剩下的唯一一個周一也變成不符合條件的了。」

「你說到了這個悖論最有趣的地方。」

徐聞也笑了:「在一些版本里,這個故事有個結局。最終老師在周三進行了考試,而學生們確實對此大吃一驚——因為根據他們的推理,這次考試原本是不應該存在的,那麼無論在哪一天進行,對他們來說都是一樣的出乎意料。」

「這算隱喻?」

「不算,因為說得很明白了。」徐聞說,「對你來說,我把子彈放在何處的問題就像是這場註定會讓人出乎意料的考試,你可以試著去推理看看,但不管怎麼想,結果都只會是陷入悖論的死胡同里。」

「所以我應該不管三七二十一,想到什麼就做什麼?」梁京墨挑起眉頭。

徐聞點點頭:「我要是你的話就會這麼做。」

「那好,那我的第一槍就決定……」

他一邊說著,一邊緩緩抬起手,將槍口頂在了自己的太陽穴上。他閉上了眼睛,深呼吸了幾次,握槍的手指也是攥緊了再鬆開,看上去相當緊張。終於,他下定了決心,猛地握緊了手槍,將食指勾住了扳機。即將扣下的一瞬間,他的動作忽然卻又頓住了。

這一刻,他的嘴角露出一絲狡黠的微笑。

「無法推理,我看也不盡然吧。」

他從容地將槍放下,臉不變色手不抖,和剛才那副戰戰兢兢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銀灰色的手槍就這樣在他的幾根手指間翻轉著,像是完全不擔心會擦槍走火的樣子。

「儘管如你所說第一槍就是純粹的碰運氣,再聰明的人也無法靠剛剛這幾分鐘的短暫接觸看穿對手,但把目光放長遠的話,第一槍其實已經是一切觀察的起點了。」他說,「你看出我是在假裝緊張,這個很好,可是之後硬扯到這樣一個故事上來試圖讓我動搖,這手法著實稱不上高明啊。」

他抬起手,將槍口對準了眼前的徐聞:「你用『意外考試悖論』這樣似是而非的概念來替代這一次的遊戲,其實就是一種障眼法而已。你想讓我相信在這種情況下推理確實是不起作用的,只能依靠直覺來選擇答案,那樣一來,我會採取的選項就是個人最本能的反應,而你則可以從中看到我這個人內里的某一部分情報。」

「不僅如此,如果這個心態一直持續下去的話,說不定還會給你意外收穫。用直覺代替思考的另一個問題就是,人的反應會變得更加直接。在輪到我放置子彈的那個回合時,雖然子彈不是放在我手裡的這把槍中,但直覺上總是會多多少少感覺到有些異樣,這有可能會反映到下結論時的神態,或者出現明明決定了卻又臨時更改的猶豫不決的現象。一旦看到這樣的信號,你就可以直接賭一把反殺,搞不好第一局就分出勝負了。」

他絮絮叨叨說了一堆,徐聞卻只是微笑看著他。「所以呢?」他輕描淡寫地反問了一句,彷彿對方剛剛說的這些話完全與己無關一樣。

「所以,對你的行為要反過來解讀。」梁京墨的手指已經勾住了扳機,只等扣下了,「你剛才講的這個故事,除了混淆概念之外還有一個心理暗示的作用在。學生們猜不到考試時間這件事,是從他們開始將『周五』這個最後一天排除在外的時候開始的。這會給人一種潛在的暗示,彷彿他們不從後面開始排除的話就有可能猜到考試日期。換句話說,如果像你那樣把故事和現實進行類比的話,這個故事的教訓就是,不要忽略排在後面的那幾個。」

「你想給我植入一種越到後面風險越大的想法,這樣的話,寧可咬咬牙在前面冒險,用自己的命去賭,後面的幾槍也就會輕鬆一些。可是反過來想,既然你試圖讓我那樣以為,那麼意味著子彈應該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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