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尋光 第030章 殺與不殺

「你期望的到底是什麼樣的結局?」

梁京墨問出這話的時候,項南星正站在實時追蹤拍攝的畫面前,怔怔地看著那上面朦朧交錯的兩道人影。旁邊的GPS畫面此時已經失去意義,因為對戰雙方已經是短兵相接,一戰決勝負,彼此都是再無退路。那畫面上幾處光點頑強閃爍著,如陰天夜空。只有那一個孤零零的光點沿著溪流繼續移動,遠離戰場,此時看來像帶著某種諷刺的意味。

「無人死亡。」項南星承認道,「但老實說,我想像不到那樣的場景。」

梁京墨失笑:「無人死亡,你在逗我嗎?都到了這種時候還在想著大家和和氣氣地收場,主持人拱拱手認輸表示願意放你們出去……我看也就你還是天真得可以。」

「天真的不光是我一個。」項南星說。

「還有誰?」

項南星抬起下巴指了指畫面里那個矮小的人影。

「她剛剛開那一槍時瞄準的是對方右胸靠下的位置,就算沒有閃避的話,擊中也不至於當場致命。雖說可能會留下一輩子都沒法痊癒的殘疾,但只要她很快地衝過去破壞項圈,決出勝負,主辦方的人就會趕到,來得及把這條命救回來——我猜她大概是這麼想的。」

「都想著只傷人,不傷命,這還算是南宮家么……」梁京墨喃喃念道,忽然笑了笑,「你又是怎麼看出來的?隔著那層霧氣,你難道都能看清準星指的哪裡?」

「我感覺得到。」項南星淡淡地說。他看著屏幕上那個奮力搏擊著的身影:「哪怕是在現在這種理應無法留手的時刻,我依然感覺得到她並不想殺人。」

梁京墨搖搖頭:「兩個殺手型的人對上,其中一個不想殺人。你猜結局會是哪個活下來?」

「所以我才說想像不到無人死亡的樣子,哪怕她自己就是這麼希望的,最後成功的機會也許不到百分之一。說起來丟人,我反而不希望她做到這種地步了。」

項南星咬住嘴唇,又把他的祈禱說了一遍。

「別死啊。」

在他們看著的畫面另一端,激戰中的兩人正陷入一種奇妙的拉鋸狀態之中。

論起身體狀況,兩人此時勉強可以算是半斤八兩。南宮茜的身體雖然有輕微的中毒現象,但是毒素暫時還沒累積到足以致命的地步,只要在限制時間內及時分出勝負,結束遊戲就可以了。真正給她造成影響的是因為剛才那一槍而震得發麻的雙手,左手勉強好一些,還能握住匕首與人對砍,可她的右手就連握起拳頭都做不到,其實也就等於單手作戰。

幸好,她此時的對手也是單手戰鬥的狀態。被重創又沒有時間處理傷口的南宮望不得不將一部分精力花在收縮傷口附近的肌肉上了,這嚴重影響了他整體的動作靈活性。另一方面,他同樣也中了毒,雖然除下呼吸器的時間比南宮茜晚一些,但毒霧從呼吸和傷口兩處同時侵入體內,算下來在他身體內擴散的情況還要更嚴重些。

扣除了這些不利因素之後,兩人暫時打成了平手。雙方都有需要快速分出勝負的理由,然而這樣一來,卻是不得不變成拼刀子的持久戰。更要命的是,兩人的格鬥術系出同源,單手對敵又少了很多變化可以施展,結果幾乎每一下斬擊或直刺的動作都在對方的預料之中,一時間鐵器相交的叮噹響不斷傳出,卻鮮有人因此中刀受傷。

但這樣的平手,也只是暫時的。

「有進步啊!」南宮望大笑著,一邊踏前了一步。他的體格終究有著優勢,力量也更大,居高臨下,每一記攻擊都是南宮茜不得不防的情況。長久之下原本有來有往的局面就變成他在進攻,南宮茜在被動防守,體力的消耗自然也不可同日而語。

「有進步?」南宮茜卻還能抽空冷笑著回答。

「有進步,但還是遠遠不夠!」

南宮望大喊著,奮力揮出一刀。南宮茜用顫抖的右手頂在左手小臂上,好不容易才勉強接住了這一刀,但人也禁不住這麼大的力量,蹭蹭蹭地往後連退了好幾步。借著這個機會,南宮望總算可以大喘一口氣,緩解一下這段連續攻擊造成的疲勞感。雖然毒霧入喉的刺痛感讓人相當不舒服,但此時他的身體有太多地方都在痛著,早就感覺不到那麼多了。

對面的南宮茜也在大口大口喘著氣,扶著膝蓋直不起腰。她當然知道這個時候應該立刻衝上去,不要給對方任何休息和回覆體力的機會,然而問題是,她自己的狀態也是強弩之末。

雖然那一槍給對方造成的傷害暫時將兩邊的格鬥水平拉到了同一水平線上,但隨著戰鬥的進行,南宮茜格鬥經驗不足的缺點還是漸漸暴露出來了。再加上體格和力量上的差距在對方緩過氣後漸漸得到展示,後半段南宮茜完全就是被動挨打的狀態,此時雙方拉開了距離,對她來說也是難得的休整機會,至少可以緩一口氣。

這樣下去不行,得想想辦法了。

南宮茜擔憂地想道。這時她忽然感覺自己的右手似乎沒有剛才那麼抖得厲害。她試著活動了一下,又試著握了握拳——雖然還做不到,但情況下確實好一些。剛剛最後這一下衝擊似乎觸動到手上的什麼神經,此時顫抖的現象好轉了一點,而且還在緩慢卻持續地改善著。

「你倒是比那時候弱了。」她忽然說,「我記得你突圍時的模樣。當時受了比現在更重的傷吧,可是幾個長老聯手都沒法把你留下,我在那之前之後都沒見過他們這麼狼狽過。」

「可是那一晚受的傷過後全部都癒合了。除了你留下的這個……」南宮望微笑著撩起額頭前的劉海,給她看那道長長的刀疤,「你看,消不去對吧。當時更慘,傷口深得都能看到骨頭了,你要是力氣再大一點,恐怕腦子都要被你切開了。」

「那麼我還應該說句抱歉?」

「不,該說抱歉的是我。」他忽然沒來由地說了一句。南宮茜奇怪地看著他,有些迷惑。這一瞬間,她似乎從對方的臉上看到了某種沮喪的情緒。

「如果一早就跟你說清楚的話,也許一切都會不一樣。我應該信任你的。」他繼續說道,仰起頭像是在回憶,彷彿也同時陷入了某種奇怪的情緒當中。

這話說得沒頭沒尾,南宮茜知道大概和三年前的變故有關,卻無論如何也聽不明白。只是此時這些都無關緊要了,看著這個男人的狀態,她忽然心中一動,明白機會來了。

就是現在。她暗想著,腳步無聲地向前移動了。說來諷刺,這同樣是當年南宮望教給她的技巧之一,在對方有所分神的時候,這種平穩的步法可以將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讓她可以走到最近的距離再展開突擊。

三步,兩步,就在即將進入攻擊範圍的時候,南宮茜注意到對方的目光正在往下移動。

就是現在了!

她心知再不動手就會太遲,於是果斷地低喝一聲,反手握緊了匕首一個箭步上前,斜斜揮出。南宮望的動作明顯慢了一拍,但紮實的基本功還是讓他在反應過來的第一時間就架住了對方的武器。鐺的一聲脆響,兩人都感覺手腕一陣發麻。

這一次交手,就要一直走到最後的勝負,雙方同樣明白這個道理。此時毒素的作用已經開始在兩人的行動中顯露出來,勢均力敵的第一擊後,兩人接下去的動作都顯得有些雜亂。匕首相交的聲音不斷傳來,時大時小,像在說明兩人此時已經很難掌控力度。在這種快節奏的攻防之中,剛才回覆的那一點點體力沒過幾秒就消耗殆盡了。

之所以能夠站著,揮刀,已經完全是出於殺手的本能了。與之相對的,大腦反而可以不用思考那麼多,甚至可以放任雜念從各處不斷湧出。南宮望忽然想起自己曾經說過的殺手與死士之類的話,不由得心裡一陣發笑。

自己此時正在做著的,不正是死士一樣的事情么?明明應該無論如何也要活下來的,然而在這一刻,他卻還在想著其他的事情。

他一邊想著,一邊漫不經心地盪開南宮茜揮來的一刀,順勢帶開對方的重心,反手握住刀柄準備攻出一招。就在這時,他忽然發現眼前多出了一樣東西!那是一隻素白的小手,正從下往上地直奔面門而來。那並在一起的四根手指在視野中越來越大,越來越近。

南宮茜一直空著的右手終於用上了!

在這個時候才使出一直藏著的右手?南宮望幾乎要為妹妹這份隱忍和果斷喝彩叫好了。之前不管形勢多麼惡劣都沒有用在攻擊上的右手,正是為了等到讓敵人逐漸習慣的時候才用啊。換做是其他人的話,南宮茜這一擊絕對是無可挑剔的十分。

然而南宮望一直沒有忽略這一點。

不僅如此,他還知道這一招的後手,因為對方的一切格鬥技都是他教的。他知道,在這種體勢下反手向上刺出的只能是一記「標手」,瞄準的部位是喉嚨。而這其中大概算是百密一疏吧,她似乎忘記了對戰的雙方都戴著一個金屬項圈,南宮望甚至都不需要做出太大的閃避動作,只要用項圈迎上她的手指就可以了。

只不過,這樣對於一記旨在逆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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