蜘蛛巢穴 第006章 個人選擇

在靜寂的黑暗中,她緩緩睜開了眼睛。

後頸還殘留著酸痛的感覺,腦袋依舊沉重。意識像是用一根細細的線連著,要很慢很慢地把它牽回來,一不小心就可能再次暈厥過去。少女緩慢呼吸著渾濁的空氣,吃力地撐著眼皮不讓自己睡著,靜靜地,等到完全清醒的那一刻。

但這依舊沒有什麼用。

少女小心翼翼地調整著姿勢,試著動了動雙手。沒用,這個結顯然是出自專業人士之手,繩結剛好處在手腕很難觸及的角度,即便是她也無法輕易打開。綁著雙手的絲線更是韌性極佳,憑蠻力無法解開,周圍又摸不到足夠尖銳的利器或尖角。

她的嘴裡被塞進了一團又干又硬的布,儘管已經被口水潤濕了不少,多少好受了一點,可那上面的腐臭味道卻更讓人作嘔了。大概是硬塞時邊角劃破了嘴的緣故,她還能感覺到布團上那淡淡的血腥氣,只是整個嘴巴都已經被布團撐到麻木了,連痛感也變得遲鈍,就連哪裡痛也不知道了。

不用說,呼救也是不可能了。

雙手雙腳被綁,塞住嘴巴,封閉光線,扔進一個活動不便的角落裡。在這種情況下要想逃出去,恐怕只能寄望於奇蹟發生,英雄突然出現了。

但少女卻不信這些。

她強忍著摩擦的疼痛拉伸著自己的腕關節,一次又一次,讓血流不暢的韌帶稍微放鬆一些,為接下來的事情做準備。機會也許渺茫,但不到最後,她絕不會放棄。

她聽見在身旁來回走動的腳步聲,像在思索著什麼。一步一頓,是個狡猾而謹慎的人。

項南星扶著牆,沿著牆角小心翼翼地走著。這別墅里鋪設的木地板又老又破,一副踩上去很容易破個大洞的樣子,還容易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響。此時他的目的是潛入,自然要極力避免這種情況發生。他沿著牆角走,既能讓他在這種昏暗的環境中保持好方向,也能確保自己踩在最堅實的地方,不至於出師未捷身先死。

這個別墅的格局頗為混亂:入門不遠處就是廚房,而後才是客廳和一個異常大的卧室,走上二樓後更是看到了幾個大小毫無規律可循的儲藏室,處處透著一股古怪的氣息。這裡的牆壁和地板都是木頭做的,木料潮濕發霉的味道飄在空中,像是死亡臨近前的警告。

要說不怕那是假的,但回想起幾分鐘前的那個決定,他依然沒有後悔。

「我改變主意了。我要參加。」

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沈靈霜就算已有預料,依然難以掩飾臉上一閃而過的驚訝和喜悅。「怎麼突然變卦了?」她一時不知道如何回答,便努力裝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你就沒有想過,在你離開的這段時間裡,說不定已經有別的玩家接受條件,開始遊戲了?」

「別說這種沒用的話了。要真是這樣的話,你不該是剛才那副樣子吧。」

「啊?」沈靈霜微微有些愕然。

「就是姿態不對啊。」項南星把手放在臉側比劃著,「我看到你的時候,那明顯是在發獃吧。如果已經有玩家開始遊戲的話,主持人就算不進會場里維持秩序,至少也應該在會場附近警戒著,防止其他人進去干擾遊戲吧。但你只是在那裡看著別墅一副想心事的模樣,我猜是在為找不到人而苦惱吧。」

「少胡說了。」

沈靈霜臉上一紅,狠狠瞪了他一眼,卻又偏偏一時想不出什麼反駁的話。只見她酥胸起伏,放緩呼吸平息情緒,再睜開眼時,神態已然恢複清明。

主持人的素養在一瞬間壓過了個人的情緒。

「對,現在確實還沒開始,缺的就是這最後一個角色,而且距離時限也很近了。你說得也對,我剛才確實有點苦惱。」她看著項南星,認真地說,「雖然你剛才已經說了一遍,但循例我還是要最後向你確認一下:你確定要參加這場『蜘蛛巢穴』遊戲,願意承受這次遊戲帶來的一切風險,對嗎?」

「怎麼說得跟結婚典禮似的。」項南星笑了,「我說了,我要參加。什麼風險自然在這之前就已經考慮在內了,若是不幸失敗了,我自然會承受。但是……」

他湊近沈靈霜,一字一句地說:「我不會輸。」

沈靈霜似笑非笑:「你這一去一回,看起來想通了不少東西。」

項南星微笑不語,心中卻又是一陣感慨萬千。也許遊戲的結果只會證明他此時的選擇是錯誤的,但在剛才一頭扎進海水裡,用冰涼的海水冷卻沸騰的思緒後,他最終還是選擇聽從自己內心的聲音,管它結局是好是壞。

救人本身就要冒著很大的風險,救完人也會給自己帶來潛在的危險。然而如果要他見死不救的話,那就已經不是什麼潛在的危險,而是實實在在地將他整個後半生都扔進到無盡的懊悔和不安當中。

說白了,從沈靈霜講述遊戲設定的那一刻起,項南星就註定無法從這個遊戲中逃離。要麼戰死,要麼活下來,以項南星的道德觀和性格不可能存在第三個解決方法了。

而他只能選擇用百分之百的狀態,全力以赴,不留遺憾地活下來。

沈靈霜見項南星以微笑代答,神情自若,尤其是雙手空空,顯然已經把最重要的手提箱藏在某處,等著完成遊戲後再去取回。她想,能考慮到箱子,說明不是在衝動下做出的決斷。

尤其是,他原本可以把手提箱託付給主持人,但他卻選擇了自己藏起,明顯是連主持人都防備著。如此謹慎的性格對於贏下這些的遊戲會很有幫助,想到這裡,沈靈霜的心頓時安定了不少——當然她不知道,如果曾經目睹過認識的獨眼的老犯人假扮主持人的那一幕,任誰都會對這些事情多出一分謹慎,這不代表著什麼。

然而在這一刻,她卻因此對眼前的項南星生出了多餘而盲目的信心。原本那私心還在猶豫著是否要給點提示,但這時心中的天平已經完全偏向了主持人代表的公正這邊。

「那麼,時間也緊迫,只能請你儘快進入別墅中,開啟遊戲。當你與被困者都逃離後便視為遊戲獲勝,到時不論發生什麼事情我都會保護你們。但需要注意的是,如果只有你們其中一人逃出,遊戲將被視為繼續進行,在這種情況下我不會保護你們——而且與之相對的,因為按照規則殺人魔必須確保兩人都被控制住後才能動手殺人,為了避免遊戲會無限地進行下去,當只有一方逃出而另一方被控制住時,我會逼迫逃出的人重新進入會場。」

「沒有提示?」

「沒有能說的東西了。」

她補充完了最後的一點規則,猶豫了一下,接著便深深地對著項南星鞠了一躬。

「加油了,我希望你能獲勝。」她說,「這是我個人的願望。」

項南星笑了笑,對著她自信地豎起了大拇指。他轉過頭看向別墅,那敞開的大門猶如野獸的巨口,裡頭是一整片未知的黑暗。項南星深吸一口氣,邁開腳步,直截了當地沖了進去!

「所以當時耍什麼帥啊!」他在心裡破口大罵。礙於隱秘行動的限制,他甚至不敢把這種懊喪的情緒訴諸於口,只能憋在心裡不斷咆哮著,簡直都要憋壞了。

此時項南星已經上了三樓,面對著一條長長的走廊和兩側緊閉著的幾扇房門。和一樓二樓不同,這幾扇門都關得緊緊的,項南星試著扭了扭離他最近的一扇門,竟然還是鎖上的。

當然,這個別墅里的房門也是木製的,所以要想進入並不算難。儘管門鎖是金屬的,還因為生鏽的緣故徹底鎖死了,就算原版鑰匙來了也未必打得開,但這門板只是薄薄的一層,又經過了好幾年的腐朽,早已經變得脆弱不堪。項南星估計自己用力點一腳就能把它踹出個洞來,還不會太費力。

但問題是,這樣毫無疑問會發出很大的聲響。到時恐怕要救的人還沒找到,卻把沈靈霜口中的殺人魔給引出來了。

「說起來,殺人魔呢?」

項南星忽然想到了這個問題,然後立刻又痛罵起自己的遲鈍來。他早該想到這個的!比起毫無目標地在別墅里靜悄悄的搜索,他本應該換個角度,站在其他玩家的位置上思考,唯有這樣才能把握住整個遊戲的發展脈絡。

梁京墨曾經跟他說過類似的話,可是一遇到這種實戰的時候,他竟然完全忘掉了。

「既然是遊戲,那麼規則對於參加的每個玩家來說都是公開的……至少也是部分公開。」他思索道,「那個沈靈霜說了,一旦我以救援者的身份入局,我也會成為殺人魔的目標之一,也就是說,『殺人魔』至少知道遊戲里有『救援者』這個角色。所以比起如何殺人,他首要的任務應該是確保被困的人不會被救援者救走,否則直接就等於遊戲失敗了。」

「當然,他還有另外一個選擇,那就是先下手為強,幹掉被困者,這樣的話救援者永遠也不可能成功,而他則可以在別墅里展開一場單方面的追殺了。但……這種情況不太可能。『被困者』有可能指被殺人魔控制的人質,也有可能是被機關之類的東西困在某個地方的人,這棟別墅不算太大,如果是後者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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