蜘蛛巢穴 第001章 重返自由

晴天,白雲,沙灘,還有遠處蔚藍而寬廣的大海。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度假勝地。

沙子晶瑩透白,踏上時如粉末般細細摩擦著腳心,讓人痒痒的只想笑,海水清澈透明,平靜時宛如碧藍色的水晶,哪怕走到沒至膝蓋的高度,依然可以清晰地看海水底下自己的雙腳。海浪自遠方來,一波一波輕柔地打在大腿上,卷到最高處的褲子偶爾被這盪起的小小浪花沾濕了,卻又很快在猛烈的陽光下重回乾爽。

「我真是被那傢伙傳染了么……這種時候還有心情踏浪。」

走到水中央的這人彎下腰,舀起一捧海水狠狠地潑到臉上,然後用力甩了甩腦袋,似乎要把這些「被傳染到」的爛糟習性隨著臉上的水珠一併甩掉。他留著一頭黑色的中短髮,白皙的皮膚在烈日的暴晒下泛起了淡淡的紅色,看起來距離晒傷並不太遠。他穿著一件白色的T恤衫,下身的牛仔七分褲則是高高捲起,卷到大腿的高度,好讓它不致被海水徹底打濕。

在離他不遠的沙灘上正端正地擺放著一雙運動鞋,裡面塞著兩團襪子。運動鞋的旁邊橫放著一個緊緊閉著的手提箱,那上面擺著一個插著鑰匙的,解開了的手銬。若是有哪個心懷不軌的人正好從這個地方走過,一把將這個看起來頗重要的手提箱拿了就走,他多半也來不及從海里趕回來。

只不過這裡也沒有別人了。

在他目力所及的所有地方,都是樹。這片廣闊的海灘以及往更深處去的那一大片叢林里,除掉那些不會現身的傢伙外,只有他一個人。

「他么的……」項南星搖搖頭苦笑著,罵了句粗口。

幾小時前……不,應該追溯得更早一些,一天前,項南星就感覺到自己被人狠狠地坑了一把。當時他和梁京墨一路狂奔,上氣不接下氣,終於趕在走廊中間截下了走到一半的「黑貓」秋半夏和羅百川一行。身為主持人,「黑貓」秋半夏在那時候已經完成了「賭注的收取」,也就是從羅百川的口中探聽出了那個梁京墨和沈君浩不惜豁出性命也想知道的秘密,這對他們來說意味著這麼一路狂奔過來,終究還是晚了一步。

然而梁京墨最擔心的情況卻沒有發生。面對他們的詢問,秋半夏讓看守們帶著羅百川先走,自己則是留下來爽快地向他們講解了剛剛獲得的情報,全然不顧另一邊的「賭注」——也就是沈君浩的性命——還未得到收取的現狀。

項南星作為獲勝一方的同伴,自然也有分享勝利果實的資格,而他也對這個據梁京墨說「和他的關係估計也不小」的秘密有著相當大的興趣。只是很快他就發現自己錯得離譜。儘管秋半夏無意隱瞞些什麼,但此時從她嘴裡說出來的那些話,項南星卻是一個字都聽不懂。

不,應該說,拆開了每個字都聽得懂,然而連成句子的話卻完全不知道她在說什麼。到這時項南星才意識到自己多半又被梁京墨坑了一把,因為這兩個傢伙顯然都有著對「某件事情」最基本的了解,而羅百川所知道的「那個秘密」則是對於這件事情的補充,對於他們來說,在得知秘密的同時就已經對事情的全景獲得了更為細緻的認識,此時甚至還能通過互相的對話試探企圖從對方嘴裡挖出自己還不知道的那部分。

可他項南星呢?他連這兩個傢伙正在交流的是哪件事都不知道,更別說去聽懂羅百川那些意義不明的話到底代表什麼了。什麼「竊國戰」,什麼「十年前的殘影」,這些玩意項南星直到聽完兩人對話也不知道都是在指什麼。

於是他只能機械式地將自己大腦的記憶力推到最佳狀態,試圖去記下秋半夏提到的每一句話,每一個意義不明的詞語,看看日後會不會有其他機會可以觸類旁通,偶或許然間就有了收穫,說不定關鍵時刻還要靠這些救命呢。

然而坑爹的還不止這個額外的獎勵。按照參加遊戲前的約定,梁京墨在秋半夏的面前現場展開了一場遊戲,將戰勝後獲得的大量籌碼輸掉一些給項南星,那數量甚至超過了他在最初招攬他的承諾,達到了僅此一次就可以兌換抵消掉所有剩餘刑期的地步。欣喜若狂的項南星第一時間就向在場的主持人秋半夏提出要兌換成減刑,後者同意了,然而臉上卻帶著意味不明的複雜笑容。

「也不知道你的運氣是好還是不好……」她笑吟吟地望著他,臉上帶著貓咪般狡黠的笑,「按照規則,在抵消掉全部刑期後,默認的刑期是『零年』,也就是不到一年內都可以。一些人第二天就出去了,而有的人則是要在監獄裡再待上接近一年的時間,直到最後一天才得以離開。」

一聽這話,項南星的心頓時沉了下去。「那我是什麼情況?」他小心翼翼地問道,同時默默在心裡祈禱著千萬別出現後面那種情況。

「你……大概算是趕上了好時候吧。」秋半夏說,「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明天中午應該就可以出去了。」

當時項南星的心情隨著她這句話里的每一句動蕩著,從忐忑終於到了狂喜,整個人完全被重獲自由的喜悅感淹沒了,以至於他甚至沒有注意到秋半夏話里那幾個古怪的地方。出獄早為何會叫做不知道運氣是好還是不好?還有什麼叫好時候?為什麼非要中午才能離開?當時的項南星根本分不出多餘的心力去思索這話里的玄機。

然後第二天,他懂了。

那晚上他興奮得一夜都沒睡著,直到凌晨五點才迷迷糊糊睡了過去。畢竟前一天經歷了那麼多大起大落的事情,又被重獲自由的喜悅沖刷著,心情舒暢,這一覺便這樣一直睡了下去,直接跨過了整個上午。

和秋半夏預測的時候,就在接近正午的時候,監獄的看守走到項南星的房間里叫醒了還在睡覺的他,然後宣布給他五分鐘的洗漱和更衣時間。

「就是現在,你必須出去了。」看守說。

剛剛換好衣服的項南星還沒反應過來,一隻冰冷的手銬直接烤住了他的雙手,把它們死死地拷在背後。項南星剛想抗議,看守卻粗暴地直接抓起一團布將他的嘴巴賭上,然後拿出一條黑布似的東西,將他的眼睛死死纏住了。整個世界頓時陷入一片黑暗之中,項南星的心中一冷,他突然想到了某個極之可怕的可能性。

難道他們所謂的「出去」,其實是把人帶出去,處以極刑?

他越想越覺得有可能。畢竟通過「逆境遊戲」這種方式來取得減刑,怎麼聽都覺得非常詭異,而且要想在那種遊戲里獲勝,要麼得像羅百川那樣善於組織起自己的團隊,要麼就要像梁京墨那樣善於隱忍,在最關鍵的時刻給對方致命一擊,又或者要夠狠,不管是對自己還是對別人,怎麼看都不是外頭的好人可以做到的。反而那些可以讓人贏下遊戲的重要品質,大部分都是那些傑出的犯罪者最需要具備的東西。

也就是說,這個遊戲完全有可能是一個謊言,不僅不是減刑的途徑,反而是用來從犯人堆里篩選出那些窮凶極惡的犯人的有力工具。而自己竟然在懵然不知的情況下就踏進了「極惡犯人」的隊伍里,還喜滋滋地以為要出獄了。

「喂!不是那樣啊!你們誤會了!」

項南星拚命掙扎著想要辯解,然而嘴裡的抹布塞得緊緊的,讓他的話都變成了含混不清的呻吟。兩個看守一左一右挾住了他的手,幾乎是拖著他往前走去。在眼睛看不到的情況下,身體的其他器官會變得更加靈敏,此時的項南星就親身感受到了這一點。他能意識到自己被拖著走過了一段長長的走道,而後踏進了一個像是電梯的地方。電梯帶來了微妙的失重感,似乎正在往下走,等他們出了電梯,又是一段長長的走道,然後看守們就把他死死按在了一個座椅上,用幾根座椅上自帶的布條將他牢牢束縛在上面。

一路上他也沒少反抗過,然而在那種雙手被銬眼睛蒙住,呼吸又因為布團而受限的情況下,論體能他怎麼可能敵得過兩個訓練有素的看守?此時他已經心如死灰,哪怕眼下坐的是電椅他也只能認命了。

然而這最壞的情況卻沒有發生。隨著幾聲奇怪的機關打開似的聲音,項南星忽然感覺自己和座椅一同微微地搖晃起來了。這種感覺相當微妙,明明可以感受到身體正在向前走,卻又有不規律的左右搖晃,就像是坐著小艇在水上游2玩一樣。十幾分鐘後項南星知道自己對了,當雙腳踏上地面時,他意識到自己剛剛確實是坐在一艘快艇上乘風破浪,而今算是登陸了。

往裡走時,項南星感覺自己像是走進了叢林。這時候腳下的地面開始複雜起來,各種枝蔓橫生,項南星也不再掙扎,因為他需要全神貫注才能不在這種環境下摔倒。看守們拉著他一直走了三五分鐘,突然停下了腳步。

項南星感覺手銬「咔」一聲鬆開了,與此同時一個握柄似的東西被塞到了他的手裡。「提著它。」一個看守悶悶地說。項南星條件反射地握住了。緊接著在下一秒,又是「咔」的一聲,聽起來那個被解開一邊的手銬正正地銬在了握柄上。

「在原地默數三分鐘,然後才可以摘下眼罩。」

看守拿出了他嘴裡的布團,再拋下上面這句話,然後便踏著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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