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391章 青史留名

刑部尚書一甩官袍前襟,鞠躬唱道:「臣劉澤深有事奏!」

不等鴻臚寺官員唱奏,劉澤深就大聲說道:

「聖上,若任李賊殺戮忠良,逍遙法外,天下人還知道王法乎?我皇皇大明,還有皇家威儀乎?那些總兵、副將,哪一個還會把朝廷法度放在眼裡。李植這樣輕罰,那些武官有樣學樣,一有事端就要向文官動刀劍。到時候被攻破的恐怕不是襄陽、濟南和蘇州,而是整個天下!」

劉澤深話音未落,旁邊的工部尚書走了出來,高聲唱道:「臣劉遵憲附議!」

「臣以為,家國天下,有法度才有秩序。倘若李賊攻打三座府城,私刑殺死巡撫、知府可以不受懲罰,那天下哪個人還畏懼天子?如果李植不殺,那些武夫自然會效法。只要看縉紳富裕,就攻進城中屠戮士林,抄家奪銀。天底下能有比這更簡單的發財辦法?」

「天子不殺李植,天下大亂矣!」

左都御史王道直出列,手舉牙牌大聲喊道:「臣王道直附議!」

「臣以為,當今之際最重要的是正朝綱,明法紀,把李植打為反賊,號召天下討伐。至於兵力不足,形勢不利,那都是以後考慮的事情。聖上今日目睹李植屠戮縉紳不能衝冠一怒,以後天下士林則危如累卵。」

「我大明幾百年,以讀書人和天子共治天下。士林若萬馬齊暗,江山社稷危矣!」

朱由檢還沒說話,內閣首輔張四知就跳了出來。

「臣張四知有話說!」

朱由檢嘆了口氣,揮了揮手。鴻臚寺的官員見狀,唱道:「說!」

「臣以為,士人是天下的元氣。元氣對於國家,便如精血對於人體。若因為李植的兵馬強盛不敢責罰,則是天子自毀法度。武夫們一一效仿,國家的元氣便要被全部摧毀。元氣一失,便如人的精血一泄,天下雖大,再無動彈之力矣。討伐李植力有不逮事小,可以從長計議,但如果坐視元氣喪失,江山社稷危矣!」

聽到首輔的話,朝堂上的一百多文官們齊齊躬身出列,站在皇極殿中間朝天子朱由檢鞠躬行禮,大聲唱道:「我等附議!」

一個頭髮花白的老御史突然摘下自己的烏紗帽,大聲說道:「若是天子這樣放過李賊,老朽就一頭撞死在這皇極殿的大柱上,青史留名。」

眾官看了看這個老御史,齊齊朝天子喊道:「聖上三思!」

那浩浩蕩蕩的氣勢,那黑壓壓的一大片烏紗帽,看得朱由檢頭皮發麻。

站在御座旁邊的王承恩感覺到文官們集體發難帶來的壓力,顧盼失措,有些慌張地看著天子。

朱由檢吸了一口氣,沉吟不語。

這些文官,看似文弱,其實一個個都深有影響力。地方上的武將,哪個不是這些文官提拔起來的?一個個對文官們唯馬首是瞻。如果朝廷上的所有文官一起發難,大明朝的所有武裝力量可能會一起反對天子。

那時候天子把袁崇煥下獄,結果祖大壽等武官就毀山海關外逃,根本不聽朱由檢的。最後還是袁崇煥寫信,祖大壽等人才重新聽從命令。

由此可見,天子的命令,是通過文官傳達給武官們的。文官們如果集體反對天子,天子就是一個孤家寡人。

不但如此,宮牆之內文官也同樣有影響力。朱由檢這些年清退閹黨,對文官處處退讓,導致內廷的太監宦官們人人自危,見了文官比見了天子更恭敬。至於這些文官交好多少內廷太監,能不能收買太監宦官弄死天子,就更說不清了。

大明朝有多少皇帝,是死得不明不白的?

朝堂上,文官們就這樣鞠躬對著朱由檢,沒一個人直身站起來。朱由檢臉上漸漸有些發白。他終於頂不住文官們的壓力,低聲說道:「朕知道了。」

「傳朕的旨意給李植,朝廷對他擅自攻打州縣,擅自殺死朝廷命官十分震怒。奪去太傅官職罰俸一年只是第一步,具體的懲罰還在議論,讓他在天津好自為之,等待朝廷的旨意下達。」

文官們聽到這話,對視了一陣,點了點頭。他們這才放過朱由檢,齊齊平身回列。

朱由檢吸了一口氣,無奈地說道:「今日朕累了,退朝!」

御座旁的太監走上一步,大聲唱道:「退朝!」

……

李植在天津,連接迎來兩撥宣旨太監。

第一撥太監,說天子嗔怒於李植擅自攻打府城,殺死朝廷命官,奪去李植太子太傅的官位,罰俸一年。李植得了這個聖旨還挺高興,暗道天子不敢重罰自己,輕飄飄就把這一頁翻過去了。

但很快,第二天,李植又迎到了另一撥宣旨太監。這一次,聖旨卻說之前的懲罰只是第一步,後面還有責罰,讓李植在天津好自為之,等待聖旨宣判。

李植不禁有些奇怪,搞不懂天子朱由檢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

難道天子要向自己開戰?

李植召來了韓金信,問道:「韓金信,這天子來了兩封前後矛盾的聖旨,讓我搞不明白。你有眼線在京城,可知道其中的曲直?」

韓金信跪地說道:「伯爺,京城今天有消息傳來。這一次,朝堂上的大小文官抱成一團,集體對陣天子。」

「天子本來是要輕罰伯爺的,但是文官集體發難。朝會上上百文官圍攻天子,天子臨陣又改口了,說要斟酌如何重罰伯爺,所以才有了這前後矛盾的兩封聖旨。」

李植坐在椅子上想了想,吸了一口氣,說道:「我們這一次,做的是有些出格了。天子想要饒我們,文官們不讓。」

韓金信拱手說道:「伯爺所言極是。」

李植揮手說道:「讓李興、李老四和鍾峰從襄陽、蘇州和濟南撤了兵,把城池還給天子。這次抄查士紳和官員們得來的銀子,押解到天津後立即給天子送去。」

鄭開成擔憂地問道:「伯爺,文官們集體施壓天子,天子會不會頂不住壓力,最後把伯爺的爵位給取消了?」

李植笑了笑,說道:「天子不敢。」

想了想,李植說道:「我們在天津做些聲浪出來,嚇一嚇這些文官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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