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帝國的征途 第0279章 一直到死

清風觀。

方解沿著山路拾階而上,看著道觀四周的景色忍不住感慨了一聲:「這樣清凈悠遠的地方,怎麼就孕育出那麼多的狼子野心?若是住在這裡,便是俗世的摳腳大漢都要被洗滌了心靈才對。」

說完這句話後他自己愣了一下,然後問自己若是住在這裡就真的能被洗滌心靈?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在方解來之前,大內侍衛處的人已經先到了。知道怡親王兵敗,蕭真人被擒,清風觀里的道人們幾乎沒有什麼抵抗,想逃的被殺之後,其餘人已經跪地投降。清風觀不同於一氣觀,這裡本就沒有什麼大修行者,當大內侍衛處的飛魚袍和武裝到牙齒的軍隊開到,他們除了投降也沒有別的出路。

方解他們走進山門的時候,看見胖道人項青牛正在氣喘吁吁的將清風觀的觀主捆上。當兵敗的消息傳到清風觀,觀主便欲逃走,恰是被項青牛和沫凝脂看到,憋了一肚子火的項青牛立刻衝上去,惡戰一場,總算將觀主擒住。胖子這些天來顯然是憋屈壞了,捆繩子的時候勒的格外用力,繩子幾乎都陷進觀主的肉里。

沫凝脂下手卻比他還要狠也要理智的多,對於這樣的高手一般的繩子自然沒有什麼作用。項青牛將觀主打傷之後,她立刻飄過去將觀主的四肢盡數折斷,為了防止他還有餘力,將之前封在項青牛氣穴上的金針,一根不剩的插在觀主身上。

方解看到項青牛極解恨的在捆繩子,詫異了一下忍不住笑了起來:「我還以為你現在已經是階下囚了,還打算過來撈你。」

項青牛聽見聲音回頭,看見方解愣了一下後猛的跳過來,就好像看見久違的親人似的,一把將方解抱在懷裡。

「小方方啊……我這陣子可是吃盡了苦頭啊。」

方解被他勒的有些喘不上來氣,推開之後白了他一眼道:「我來之前還在想,十有八九你是已經被人弄死了,半路上我還買了蠟燭紙錢,心說沒能送你最後一程多燒些紙錢給你也好。還打算糊一個女紙人燒了,因為我知道你已經處男了半輩子。若不是心疼錢,棺材我都想買一口來……到這一看才嚇了一跳,你看起來比詐屍還要活蹦亂跳啊。」

「呸呸呸!」

項青牛啐了幾口道:「師尊說過我是福祿壽俱全的命,這輩子最起碼活一百五十歲無疾而終,子孫滿堂!」

方解嗯了一聲道:「禍害一般都長命。」

項青牛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一邊坐下來嘆道:「方解啊……你說我逃過一劫,還能逃過第二劫嗎?師兄謀亂的事,其實我很早之前就有所察覺了。那次怡親王上山來,我偷聽他們兩個人說話也猜到了一些。第二天我便去找師兄理論,他便下手擒了我,封住我的氣脈……雖然我沒和他一起作亂,但知情不報,想必陛下也不會饒了我吧?」

他可憐兮兮的看著方解,那張胖臉上確實少了往日的神采。

「你要是真傻逼,就把剛才的話對皇帝再說一遍。」

方解壓低聲音道:「這種事還要我教你?」

項青牛抬起頭:「你的意思是,讓我說謊?我可是出了名的誠實可靠,史上人品最好的道人……」

「呸。」

方解啐了他一口:「你能再噁心點嗎?」

項青牛搖了搖頭:「我這不是心裡不踏實嗎,你看看那邊那群官老爺們,一個個瞪著眼珠子虎視眈眈看著我,就好像下一刻就要把我大卸八塊似的。」

「放心吧,你死不了。」

方解笑了笑,挨著項青牛坐下來的時候,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沫凝脂,方解臉色微微一變,幾乎是下意識的警惕起來。

「她居然也在?」

方解忍不住問道。

項青牛看向沫凝脂道:「是他救了我,我被師兄困住,念在同門兄弟的情分上,他沒殺我我已經感謝老天爺八輩祖宗。不過若不是她放我出來,難保不會被小人殺了。」

方解嘆道:「那你還不以身相許?」

項青牛低聲道:「我真有這打算!」

「滾你的蛋!」

方解罵了一句,看向沫凝脂說道:「很高興你沒有站錯隊。」

沫凝脂沉默了一會兒回答:「我以為你會說,很遺憾你沒有陪著他們一塊去死。」

方解笑道:「我知道你一直想殺了我,但我從來沒有這樣想過。你這樣的漂亮妞兒,還是活著的好。」

沫凝脂忽然嫣然一笑:「放心,我會好好地活著。」

方解分明感覺到了一絲寒意,他聳了聳肩膀道:「由衷的希望你快樂。」

說完這句話,他起身準備下山。

沫凝脂的臉色一變,眼神里閃過一絲殺機。

方解這句話沒有罵人,但稍微陰狠了些。沫凝脂這幾年哪裡有過什麼快樂,對方解的恨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方解這一句由衷的祝你快樂,分明是在告訴她,你得不到快樂。

「不知道殺了你會不會使我快樂。」

沫凝脂看著方解的背影說道。

方解腳步一頓,沒有回頭:「女人的快樂,你還真是不懂。」

他伸出手,一邊挽著沉傾扇,一邊挽著沐小腰,翩然而去。

……

……

慈壽宮外面已經被給事營圍住,所有人不得出入。宮裡面的太監和宮女都已經被擒住,跪在院子里等著處置。之前去東宮的那個老宮女也被押在這裡,打斷了四肢,卸掉了下巴,想自殺都自殺不了。

秦六七是重犯,已經押往大內侍衛處的密牢。接下來,他或許會渡過人生中最黑暗的一段日子。

小太監木三在慈壽宮外面已經轉了好幾圈,等給事營的人將慈壽宮圍住之後他才鬆了口氣。遠遠地看到陛下的御輦往這邊來,木三連忙閃身藏起來。他可不想讓皇帝讓蘇公公看到他,這個時候,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感興趣,更好。

木三看到給事營將慈壽宮圍了的時候,就知道大局已定。而看到皇帝的御輦從遠處轉過來的時候,他真想留下來看看,看看太后是如何面對帝王一怒的。可他沒這個膽子,只能迅速的悄悄退走。

御輦在慈壽宮外面就停下來,皇帝在蘇不畏的攙扶下從上面緩步走下。守在外面的給事營精銳整齊的以軍禮向皇帝致敬,皇帝微微頷首,然後走進慈壽宮。順著甬道一直往裡面走,皇帝一眼也沒有去看那些跪倒在地上的太監和宮女。

蘇不畏跟在皇帝身後,總覺得皇帝的步伐有些沉重。

走到門口,皇帝擺了擺手示意蘇不畏也不要跟著了。蘇不畏立刻止住腳步,退到台階下面。

皇帝走進去,看到穿著禮服的太后端坐在椅子上的時候,他幾乎沒有壓制住心裡的怒火。這個老女人,自己對她難道不夠好?居然已經穿上了迎接她親生兒子登基的禮服,可惡到了極致!

但皇帝終究還是沒有發怒,他走過去,躬著身子叫了一聲:「見過母親。」

太后的臉色很不好,大病初癒一般的蒼白。她緩緩睜開眼,掃了皇帝一眼冷冷的哼了一聲:「到了現在,何必再惺惺作態?」

皇帝直起身子,走到太后對面坐了下來。他看了看太后旁邊桌子上的茶杯,顯然那茶已經涼透了。

皇帝微微皺眉,對外面大聲喊了一句:「今日是誰伺候太后用茶的?茶涼了竟然沒人換,該死!」

站在台階下面的蘇不畏立刻回身,掃了幾眼隨意指了指兩個宮女:「杖斃!」

馬上就有幾個如狼似虎的飛魚袍上來,拖拽著那兩個宮女拉了下去。那兩個宮女一路哀嚎,聲音凄厲的讓人不寒而慄。

皇帝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笑了笑說道:「母親,你看……即便到了現在,因為您的茶涼了,朕一怒之下還是杖斃了伺候您的宮女。這件事很快就會傳出去,臣子們都會讚美朕是至孝之人。」

太后抬起頭用已經渾濁的眼睛死死的盯著皇帝,滿臉都是怒意。

「你為什麼不直接殺了我!」

她歇斯底里的怒吼。

「因為您是太后。」

皇帝微笑東岸:「是朕的母親,哪怕……不是生母。朕自登基以來便推崇孝道,怎麼能不以身作則?不管你做錯了什麼,您都是太后。」

太后直視著皇帝說道:「讓我跟我的兒子一塊死!」

「您不會死,最起碼最近不會死。」

皇帝溫和地說道:「您會好好地活著,如果有一點身體不適,太醫們依然會盡心儘力的為您診斷,自然也不會有人在暗中下毒。按照您的身體來說,最起碼還能活上三五年。如果您心裡的恨實在濃,可以使勁的活著,看能不能比朕還活的久。沒人會殺您,所有人會一如既往的尊敬您。」

皇帝道:「朕甚至會昭告天下,是太后您察覺了老六的野心,向朕揭發,大義滅親。在接下來的日子裡,您將得到大隋天下所有百姓的讚美。他們都會說,您是最公平的母親,當然也是最狠心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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