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血戰南洋 第253章 訪蘇(二)

上午的會談相當順利,但沒有達成一份協議,只是口頭上的承諾。當然,會談還未結束,這也屬於基本正常。蘇聯人沒有感到異樣,但黃曆卻是有意為之。

中午,赫魯曉夫邀請黃曆共進午餐,在面對面的時候,黃曆終於把有關鮑爾斯的事情提了出來。

「我們沒有任何理由反對這樣做,我們也沒有必要把鮑爾斯關在監獄裡。」赫魯曉夫道:「但問題在於什麼時候釋放他。在我看來,在釋放鮑爾斯的時機問題上有著極大的政治意義。」

黃曆淡淡一笑,說道:「當然,鮑爾斯對美國,佐魯道夫·阿貝爾對貴國,他們的獲釋當然具有政治意義。這可能是美蘇改善關係,使世界局勢走向緩和的一個新的開始。」

赫魯曉夫沉吟了一下,說道:「美國人十分善於使人相信,總統選舉就象一場事關重大的巨大戰鬥,就象一場關係到美國的生死存亡的戰鬥。但其實這種選舉鬥爭只是競技場上的角力賽,角斗者們在進入比賽場地之前就已對誰贏誰輸作好了安排。當然,我不是說美國大選的結果實際上是由兩名候選人預先安排好的,但是兩個人都是推舉他們的資本家集團的代表。我們也都知道,不論誰勝利,資本主義的基礎也是不會動搖的。」

「是這樣的,從你們階級分析的角度來看,確實是這樣的。」黃曆點頭表示贊同。

赫魯曉夫繼續說道:「正象我們所看到的,美國總統支持的是資產階級和大壟斷資本,這無論是對艾森豪威爾、肯尼迪或尼克松來講,都是一樣的。但從其他方面來看,我們在內心裡還是會對他們作一個選擇。我們認為,如果肯尼迪進入白宮,那麼我們在改善美蘇關係上的希望更大些。而在這方面,我們不對尼克松有所指望。所以,我不想尼克松藉此事來撈取政治資本。鮑爾斯會被交換,但時間應該在選舉結束之後。」

黃曆輕輕搖了搖頭,說道:「對此我有不同的看法。美國與蘇聯的政治分歧是顯而易見的,不是誤解或偏執的幻覺。因為在價值觀念和目標的截然不同,和平是不大可能在相互友好的基礎上建立的,而只能是建立在相互尊重對方的力量與合法利益的基礎上。」

赫魯曉夫微微皺起了眉頭,思索著黃曆的話。

黃曆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儘管蘇美,或者說東西方兩個陣營的政治分歧無法融合,但貴國與美國卻有一個壓倒一切的共同利益:避免為分歧而打核戰爭。所以說,蘇美兩國永遠不能成為朋友,但也承受不起成為戰場上的敵人。這便出現了一個怪現象,不可調和的政治分歧妨礙講和,但核武器又不允許你們之間以武力消除分歧。那麼,在現實中會出現什麼情形呢,在我看來,持續的衝突不可避免,但為生存而產生的共同利益卻使真正的和平成為可能。」

「是這樣的。」赫魯曉夫說道:「但這與釋放鮑爾斯有什麼關係?我們只知道尼克松對蘇聯所持的敵對態度,他的反共立場以及他同麥卡錫主義的關係,總之,我們沒有理由希望尼克松擔任總統。」

「嗯,事情從表面上看是這樣的。」黃曆說道:「但我剛才所說的包含著這樣一種意思,那就是無論誰當選美國總統,都將與貴國展開對話,消除美國民眾對緊張局勢,或者說對冷戰發展成熱戰的恐懼。無論他之前是強硬的,還是溫和的,這不是個人好惡的問題,而是關乎國家利益。對這一點,您不會否認吧?」

赫魯曉夫慢慢點了點頭,說道:「這是一個政治家明智的選擇,我對此不否認。艾森豪威爾就不止一次地對我講過:『赫魯曉夫先生,我害怕戰爭。』他是一個好人,但性情上太過軟弱。」

「誰都害怕戰爭,除了瘋子以外。」黃曆淡淡地笑道:「戰爭會給國家帶來貧困,給人民帶來災難。而且,美國人應該明白,同貴國進行一場戰爭,將不是在樹林中散步,這將是一場可怕的、流血的戰爭。美國可能將被迫在自己的國土上作戰,而不是派出軍隊遠涉重洋到歐洲去打仗。在一場用核導彈進行的戰爭中,在過去歷次戰爭中牟取了暴利的美國壟斷資本家們,將會看到美國的經濟力量被徹底摧毀。」

赫魯曉夫對這小小的恭維很受用,連連點頭,微笑道:「沒錯,蘇聯,也只有蘇聯有這個能力,讓美國人戰慄發抖的能力。」

「艾森豪威爾也好,尼克松、肯尼迪也罷,他們以及他們背後的資本家集團對這所有的一切都十分清楚,所以,緩和與對話是大勢所趨,並不以個人的意志為轉移。」黃曆說道:「相信您也注意到了,艾森豪威爾發表了講話,表示贊成尼克松競選總統。艾森豪威爾對美國社會的輿論有著極大的影響,您不覺得應該十分認真地看待這件事情嗎?難道您覺得釋放鮑爾斯真會對美國總統的競選起到左右的作用嗎?」

「我們是認真看待艾森豪威爾的講話的。」赫魯曉夫眨著圓眼睛,盯著黃曆說道:「對總統先生的口才我十分欽佩,那麼請給我一個釋放鮑爾斯的理由吧興許,這能讓我改變主意。」

黃曆笑了,沉吟了一下說道:「我們必須看到這樣一個普遍的現實,那就是人在政治上的虛偽性。尼克松努力製造強硬的形象,肯尼迪則裝出溫和的面孔,但實際上我們都可能看走了眼,他們的偽裝不過是在給某些人看的,或者需要達到一種什麼樣的目的。艾森豪威爾是比較軟弱的,作為副總統的尼克松就必須彌補政府在公眾形象中的缺陷。反而言之,肯尼迪看來是溫和的,就必須在日後給人一個強硬的、成功而令人生畏的領導人形象。倘若他退卻,他就將失去美國權力精英內部的支持,競爭者就會將他趕下台去。」

停頓了一下,黃曆作了總結,「所以,將希望寄托在某個人身上是不現實的,那只有微小的可能。而為這種微小的可能,要付出怎樣的代價呢?那就是得罪現任的美國總統和副總統,或許還包括下一任的美國總統,而且也會失去很多本可以得到的利益。我個人認為,先抓住眼前的利益,再考慮將來,似乎更為明智。您能想像,當佐魯道夫體面地、象英雄似的回到蘇聯,蘇聯人民將會如何歡欣鼓舞,將會如何稱頌您靈活的外交策略?或許,新一輪的緩和將由此而掀起,『和平締造者』這項桂冠將當之無愧地戴在您的頭上。當然,這只是我個人的建議,還需要您的寬宏大量和靈活睿智來決定。」

赫魯曉夫若有所思地看著黃曆,半晌才釋然一笑,模稜兩可地說道:「這件事情我還要考慮考慮,至於眼前的利益,要是足夠誘惑的話——嗯嗯,其實我對總統先生一直在說的那個社會資本主義的理論更感興趣。」

嗯嗯,沒拒絕,聽口風似有所意動。黃曆臉上不露聲色,微笑著解釋道:「社會資本主義只是一種籠統的說法,我們也在摸索,其目的便是把資本主義和社會主義的優點結合起來,形成一種有特色的資本主義制度。如果說有什麼經驗和教訓的話,現在還不好確定。所以我國的政策需要不時進行調整,實行政策的時候也很謹慎,一般都要先試點再推廣,在推廣的過程中也不斷地進行糾正和改進。」

「還是資本主義制度?為什麼不是社會主義制度,是因為資本主義制度比社會主義制度更有優越性?」赫魯曉夫微皺著眉頭問道。

「哪個制度的優點多,現在還不好定論。」黃曆比較客觀地說道:「說是資本主義制度,不過是因為我國的政治架構多採取了資本主義國家的現在模式。其實,我一直認為,爭論某種制度優越並沒有什麼實際意義,實踐才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而且,我認為各個國家都有根據歷史淵源、經濟現狀,以及本民族情況採取不同國家制度的自由。」

「總統先生,我得承認,對和平共處政策的理解,你遠遠超過了美國人。」赫魯曉夫很讚賞地說道:「我現在還記得,艾森豪威爾的財政顧問狄龍怎樣無可奈何地問我,和平共處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蘇聯正在變得越來越強大,等美國人要抬頭看我們的時候,相信他們對和平共處會理解得更透徹。」

「呵呵,赫魯曉夫先生,這話說得有些不對,難道和平共處只能是弱者的要求?」黃曆笑道:「這未免有些自己墮了自己的威風吧?」

「嗯,嗯,我說得不夠嚴密。」赫魯曉夫自失地一笑,解釋道:「和平共處對於我們來說,意味著不通過武力來解決爭端和不干涉他國內政,但並不意味著凍結各國的現狀。我們不能剝奪人民決定自己命運的權利,要讓世界上各國人民自己決定,他們願意在什麼樣的社會和政治制度下生活。」

「如果是這樣的話,各式各樣的秘密代理人就會顛覆一個國家的政府。」黃曆淡淡地說道:「赫魯曉夫先生,這可能使衝突更多的發生。我認為應該使用『維持現狀』這個詞語,意味著大家都不破壞國與國之間業已存在的邊界,尤其不得以戰爭的方式來破壞這些邊界。至於是否要加上強制維持一國的內部社會和政治制度,這將是美國與貴國在以後的磋商中要解決的問題。」

「美國人要懂得和平共處的第一步應當是防止戰爭,尤其是美蘇之間的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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