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血戰南洋 第162章 夜宴爭論(一)

「……歸根到底,一個國家在制定有關政策時一定要謹慎,不能脫離實際,更不能過於盲目地追求形式和速度,而應該以使民眾獲得實實在在的利益為出發點。人民群眾不是政治的工具,不是政治的附庸,更不是某某政策的試驗品。民眾是國家的主體,社會的基石,任何政策和措施都不能憑領導人一拍腦門,以理想主義的套路來制定,否則,個人的小小失誤便會帶來國家和民族的災難。」

周恩來輕輕放下書,皺起了眉頭,從字面上看,這段話沒什麼特別,倒是顯得很精闢,很忠懇,但基於固有的思維,他認為這並不簡單。難道在暗示支援越盟是失誤,會帶來嚴重的後果?

「我認為這完全是對蘇聯老大哥,對社會主義的詆毀。」外交部副部長王稼祥有些激動地說道:「集體農莊是成功的,沒有此項政策的實施,就沒有蘇聯的工業化。在短短的時間內追趕上發達的資本主義國家,集體農莊功不可沒。」

「我們要深思,要考慮,南洋聯邦為何在這個時候出版這本書。」代表團團長王炳南謹慎地說道:「是否在為什麼行動作輿論準備,或者在這本書的背後還有什麼別的目的。」

「我們要不要提出抗議?明天南洋聯邦政府要宴請所有參會國家的代表團,那位總統肯定會趕回來出席。」

「不行。」周恩來很堅決地搖了搖頭,說道:「我們憑什麼提抗議?我們又有什麼確鑿的證據說這本書上說的不是事實?沒有理由,沒有證據,亂說話,亂評論是會被誤解的。蘇聯方面還未做出回應,我們這麼敏感,讓別人怎麼看?」

「那萬一他問起我們對這本書的意見,我們該如何回答?」外交部副部長王稼祥問道。

「晚飯後,我們可以仔細研究一下,統一口徑。原則是既不要過於生硬,也不要過於軟弱。」周恩來思索著說道:「對於挑釁要據理反駁,但不可疾顏厲色……」

輕輕地敲門聲響起,眾人趕忙收住話題。酒店總經理走了進來,見到這麼多人在開會,先表示抱歉,然後遞給周恩來一個小紙條,說道:「周先生,我就在門外等候。」

周恩來打開紙條一看,立刻皺了皺眉,臉色凝重起來,抬頭環視了一圈,說道:「黃總統邀請我,張聞天、王稼祥和李克農同志共進晚餐,就在這座酒店。」

眾人都吃了一驚,說曹操,曹操就到,這地方夠邪性的。黃大總統剛剛返回便來到酒店宴請,到底意欲何為?

「呵呵,怎麼如臨大敵的樣子。」外交部副部長張聞天笑道:「可別讓這位總統給嚇著了。」

「是啊」周恩來將紙條揣進兜里,輕鬆地擺了擺手,「早晚要見面,早一點晚一點又有什麼關係。收拾一下,咱們去看看這位黃大總統葫蘆里賣的什麼葯。」

……

黃曆坐在雅間內,隨意翻看著《國路》,時而皺皺眉,時而微微搖頭。幾個情報局的特工用儀器四處仔細檢查完畢,向黃曆報告沒有異常。黃曆含笑點了點頭,對領頭兒的交代了幾句,特工們悄然退出。

他是兩個小時前乘飛機返回坤甸的,與政府人員簡單了解了一下這幾天的情況,又回家看了看女兒,洗漱完畢就帶著一個貼身助理悄悄來到了酒店。對日和會後天便要正式開會了,有些事情總要摸下底,對於別的國家,他倒不太感興趣。

「總統,客人來了。」在門口等候的總統助理陳威康推門進來,通報道。

黃曆點了點頭,放下書,起身向門口走過來迎候。門一開,當看到周恩來當先走來的時候,黃曆主動先伸出了手,帶著溫暖的笑意,「周先生,您好,您的手伸過了遼闊的南海,這實在是一件值得慶祝的大事。」

兩隻大手握在一起,周恩來笑著說道:「總統先生您好,我相信多麼遠的距離也改變不了我們同是炎黃子孫的事實,希望我們中斷的交往能夠儘快聯繫起來。」

「當然,這也是我的願望。」黃曆笑著與來賓一一握手,然後請他們入座,「一次小小的接風宴,大家請隨意一些。」說著,他看向酒店經理,笑道:「把你們的招牌菜上來,若是做得不好,我可不付錢啊!」

「肯定讓總統您和在座的客人滿意。」酒店經理笑容滿面地答應著,轉身走了出去。

「周先生,您和諸位貴賓在這裡吃住還習慣嗎?」黃曆落座之後,客氣地問道:「氣候可能不太適應,溫差與貴國相比還是挺大的。」

「這裡的服務和飲食都很好,貴國的安排很周到。」周恩來含笑回答。

黃曆沉吟了一下,說道:「對日和會後天便要正式進行了,雖然總體上要遵循舊金山的框架,但對於新興國家來說,因為國情不同,還是有相當的自由度的。貴國有什麼條件,儘管提出來,討價還價是免不了的,但對於戰爭發動者日本,它給我們這些國家和人民造成的傷害,是一定要有賠償的。這不是寬恕不寬恕的問題,而是要本著對人民負責的態度,對犯下戰爭罪惡者的必要懲罰。」

「對總統先生的觀點,我們深表贊同。」周恩來說道:「但我們對舊金山和會表示遺憾,舊金山條約是一個復活日本軍國主義,敵視中蘇,威脅亞洲,準備新的侵略戰爭的條約。」

歷史上的情況更糟,幸好現在朝鮮戰爭被乾淨利索地被中止了,美國不必為了打贏這場所謂「遏制共產主義擴張」的戰爭,心急難耐地要啟用日本這一反共先鋒。

黃曆心中想著,臉上帶著微笑,輕輕點頭,說道:「有些事情我們無法改變,但有些事情的決定權還是握在我們手裡的——」正說著,菜流水般地上來了,十菜一湯,既不是特別的豐盛,也不算寒酸。

「來,來,咱們邊吃邊聊,都隨意一些。」黃曆暫時停住話題,熱情地招呼著。

雖然說是隨意,但各人的身份和素質自然讓他們與旁人不同,沒有大呼小喝的斗酒乾杯,只是禮貌性的閑談和淺嘗即止,但話題卻自然輕鬆了一些。

「貴國這幾年來的發展令人矚目啊,輕重工業都取得了驚人的發展,這幾天的參觀讓人大開眼界。」張聞天舉杯示意。

「呵呵,算是有那麼點成績吧」黃曆謙虛道:「現在依然處於打基礎階段,明年或者後年,可能才會有實質性的飛躍。政府的領導班子還是太年輕了,欠缺治理國家的經驗,而照本宣科是不行的,畢竟國情不同嘛所以這幾年總是要小心謹慎一些,以免行差走錯,給國家的人民帶來不好的後果。」

「總統先生過謙了。」周恩來笑道:「貴國在很多領域已經處於亞洲領先地位,這是有目共睹的事實。」

黃曆沉吟了一下,說道:「從目前來看好象是這樣的,但也有很多制約的因素,也遇到了一些困難。我相信憑著華人的吃苦耐勞和聰明才智,再有政府合理的政策和引導,貴國也會迎頭趕上的。」

「對這點,我們是深信不疑的。」周恩來說道:「新中國建立以來,廣大人民煥發出的奉獻和苦幹精神,將令世人感到驚嘆。」

黃曆贊同地點了點頭,說道:「從血濃於水這個方面來說,我國在某些技術領域是可以對貴國進行援助的,只是貴國的門關得太緊。」

「恐怕不是我國的門關得太緊,而是貴國的動作太小,有所顧忌吧」王稼祥反駁道。

黃曆淡淡一笑,說道:「顧忌當然是有,貴國的政策留下的空間太小,比如說合作建廠,合資經營,都不是貴國所允許的。而我國除了重工業由政府主導外,輕工業多是民營或私營企業,這便基本斷絕了他們去貴國的道路。」

「從政治制度上來講,這方面的限制是不可避免的。」周恩來說道:「但技術轉讓和支援不一定非要通過合作建廠和合資經營才能解決。」

黃曆含笑不語,舉起酒杯示意了一下,隔了一會兒才開口說道:「有些技術轉讓和援建工程本來是沒有問題的,但國際形勢的不斷變化,讓我國很有顧慮。比如說朝鮮半島的戰爭,在客觀上對日本產生了有利的影響,對日和會的寬大政策,與此有相當大的關係。還有印度支那的戰爭,越來越成為地區穩定的禍患。」

含而不露,外交上講究的是措辭,話說得太明白就沒意思了,總不好因此而發生激烈的爭吵。

「總統先生在朝鮮戰爭可是搶眼得很哪」周恩來話裡有話地反駁道:「貴國是從抗日戰爭中崛起,最後脫離荷蘭殖民者獨立建國的。但為何對同樣想擺脫殖民者,爭取民族獨立的新興國家一味打壓呢?印度支那三國正與法國殖民者戰鬥,印尼共和國也正在與荷蘭殖民者抗爭,貴國從歷史成因上看,應該對他們採取支持的態度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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