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血戰南洋 第065章 大反攻(一)

彎彎的月亮懸在灰暗的天空,濃重的大面積的雲團飄浮著、流動著。稀疏的光線,暗淡的星星,使一切都蒙在紗幕之中,隱隱約約。

林翼如和房瑞珍匍匐在草叢裡觀察著公路上的動靜,在夜色中,公路上好長的一排房子,其實那不是房子,而是一列並排的汽車,停放在公路的一側。一個鬼子哨兵在汽車旁來回走著,不時的東張西望,就像一條尋食的野狗。過了一會兒,那哨兵朝著汽車駕駛室吆喝了一聲,車上沒有動靜,他又走向第二輛和第三輛汽車。

「這傢伙是去找火吸煙。」林翼如聽懂了哨兵喊的日語,悄悄地說道。

「哦,沒什麼情況我們就走吧」房瑞珍輕輕點了點頭,眼睛望著前方。

「等等,再觀察一會兒。」林翼如謹慎地說道。

過了一會兒,那個哨兵手裡閃著一粒鬼火般的煙頭回來了。離這個哨兵三十米的地方,也亮起了一粒光亮。

「看到了嗎?」林翼如伸手指點著。

「嗯,那也是一個哨兵,這就是他們互相間的距離。」房淑珍心領神會。

在汽車之間的避風處呆了幾分鐘,鬼子哨兵扔掉煙頭,又在公路上有規律地漫步起來,從這輛汽車,走到第二輛、第三輛,然後折回來再走過去……

「你等在這裡,我去貼近看一看。」林翼如低聲說了一句,黑暗中,房淑珍拉住了他的衣袖,過了一小會兒,擔心而又不舍地叮囑道:「小心。」

林翼如輕輕一笑,趁著鬼子哨兵轉身向另一邊走的空當,蠕動著身體爬上了公路,鑽入了汽車底下。

房淑珍輕輕咬住了嘴唇,瞪大眼睛望著,儘管看不清楚。她和林翼如是鐵血青年軍的情報員,作為一個情報組,兩人在兩年多的工作中不知不覺產生了感情,儘管還未結婚,但心中已經將對方當成了不可分開的另一半。

時間過得不長,但對房淑珍來講,卻象過了很漫長的時間。她眨了眨酸痛的眼睛,終於看到一個黑影從汽車底下鑽出來,爬過公路,鑽入了草叢。過了一會兒,林翼如又回到了她的身旁。

「淑珍,我們得回去馬上報告。」林翼如的話語中顯出焦急的心情,「汽車裡不是鬼子,都是印尼偽軍,我聽了三輛車,都是如此。鬼子在耍陰謀,這是極重要的情報。」

「嗯,那我們快走。」房淑珍被一隻溫暖的大手拉著,迅速退了下去,順著叢林向外小跑著。

突然,幾聲狼狗「汪汪」的狂吠聲從側前方響聲,幾道手電筒的光柱也刷地照了過來,緊接著是幾聲嚎叫。

林翼如將房淑珍按蹲下,掏出了懷裡的手槍,略微遲疑了一下,以不可反對的語氣對房淑珍說道:「你先跑,順著道溝,前面就是條小河,游過去,快——」

「你呢?」房淑珍有些慌亂,拉著林翼如的手臂。

「我掩護你——」林翼如掙了一下,槍聲響了起來,子彈從頭頂飛過,他的話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快,鬼子抓不住我的,送情報要緊。」

房淑珍還想說話,林翼如已經將她猛地推開,快速向另一邊跑去,並且向追上來的人影開槍射擊。

槍聲,狗吠聲,嚎叫聲,漸漸離房淑珍遠去,她用兩肘和膝蓋順著道溝奮力向前爬著,草根和石子硌得她生疼,她咬牙忍住,連她也不知道怎麼爬得那麼快,很快便看見了前面映著月亮的河水。

遠處的槍聲似乎停了下來,房淑珍回頭望著,一聲爆炸轟然響起,然後一切歸於平靜。她的胸口猛然哽得難受,不知何時,已經是淚流滿面。咬了咬牙,房淑珍跳進了河裡,一步步向前挪著,直到河水沒過她的胸口,她才向前一竄,向對面遊了過去。

……

黃曆在半夜被叫醒,來到作戰室時,區忠及幾個參謀已經全部到齊。

原來是這樣?電報上寫得很清楚,向桑高增援的日軍其實是印尼偽軍換裝假扮的,這樣一來,那支向哥打巴魯增援的印尼偽軍當然就是由日本鬼子喬裝的了。

敵情已經探明,鬼子的機動兵團是要擊破南路的沈棟,然後——沒有什麼然後了,黃曆不會再給他們任何的機會。一連串的命令被下達,各支軍隊連夜出動,各據有利位置。最重要的便是圍殲鬼子的機動兵團,在圍殲開始時,中路軍、北路軍將同時發力,擊破虛弱的印尼偽軍,殺入鬼子佔領區,奠定最後的勝局。

布置完作戰任務,黃曆也沒有了困意,坐在月光下,和區忠聊著天,憧憬著未來,談論著戰役開始後的種種可能。幾乎在同時,在另一地的月亮下,房淑珍也是難以入眠,眼淚不斷地流下來,打濕了頭下的枕巾。

為了華人的解放,為了抗日事業的成功,無數有名的、無名的華人不斷地拋灑熱血,犧牲生命,正是這些熱血華人的付出,才點亮了民族祭壇上的神聖之火。

……

十月二十五日,與萊特灣海戰爆發的時間相隔不過兩個小時,在西婆羅洲爆發了一場決定性的戰役。

自以為機關算盡,百般掩飾的日軍機動兵團在哥打巴魯以西三十公里處突然遭到了沈棟所部,以及晝伏夜出趕來的鐵血軍第一機動兵團吳鈞華所部的圍攻,雖然一下子吃掉它還需要時間,但總數近五千的鐵血軍卻將其退路完全切斷。

鐵血軍第二機動兵團黎志才部也從錫拉特趕至中部戰場,中部兵團不再保存實力,猛攻半天佔領桑高,兩支部隊隨後對前來增援的假日本鬼子進行了兇狠打擊,擊潰了這支掛羊頭賣狗肉的印尼偽軍。隨後,兩支部隊再次重新編組,一部南下支援對鬼子機動兵團的作戰,一部沿公路向中部重鎮雅邦逼近。

而決定性的重拳則出現在西婆羅洲北部,由郭支隊和老三團詹長生所部組成的南進縱隊繞過古晉,順著沿海公路殺進西婆羅洲。利用化裝成日軍的第一特種小隊的奇襲,輕取西婆羅洲北部城鎮錫盧阿斯,兵鋒再指勒多城。南進縱隊一邊南進,一邊動員沿路群眾破襲公路,使北婆羅洲日軍的可能增援將遇到極大的麻煩。

形勢劇變,處處告急,一下子將日軍指揮官打得暈頭轉向,不知道哪路敵人才是主力,哪個方向才是主攻,但機動兵團被圍,才是最關鍵最沉重的打擊。

川口清健站在地圖前,任憑參謀走來走去,將敵我標識的小旗子貼在地圖上,任憑電報房裡吵吵嚷嚷,他卻彷彿已經神遊物外。

雖然攻守之勢早已經逆轉,兵力不足的日軍從一九四三年下半年便開始收縮防守,但鐵血青年軍突然發起的反攻依然令川口清健大吃一驚。而藤原的機動兵團陷入包圍,無法回援,更令他感到不知所措。

「藤原閣下來電:我軍正奮力廝殺,向西突圍,敵之阻擊十分頑強。」

「勒多野村中隊長急電:敵之兵力十倍於我,請求增援。」

「雅邦和田中隊長急電:敵之進攻十分猛烈,已擊破我部城外防線,鄉土義勇軍不堪一擊,其潰亂已影響到了軍心士氣。」

……

川口清健似乎在聽,又似乎沒在聽,敵人正各個擊破皇軍據守的城鎮。而在真正的防線被突破後,佔領區守備空虛的弱點便暴露無遺。一個中隊,一個中隊,將被敵人一口口吃掉,看似堅硬的外殼下卻是虛弱的現實。

連武裝僑民都算上,已經不足三千人的皇軍,還分散布置在沿海十幾個城鎮要地,不過是靠著殘忍殺戮的餘威,由印尼偽軍和警察配合,才能勉強維持住佔領區的秩序。現在的被動,很可能會引起連鎖性的反應,災難性的結果。印尼人首鼠兩端,絕不可靠。

「命令——」川口清健終於開口說話了,由於過於突然和響亮,屋子裡一下子竟然安靜下來,所有人都把目光投注到他的身上。

「命令坤甸憲兵隊隊長橋本少佐,率領憲兵及守備部隊五百人,馬上去增援藤原,不惜代價,一定要把陷入圍困的皇軍解救出來。」川口清健的目光依然停留在地圖上,頭也不回地下達了命令,「給各城鎮的皇軍發報,發揚武士道精神,與敵人戰鬥到底,現在是『七生報國』的時候了。」

「七生報國」是日本十四世紀著名武士楠木正成的紋章圖案,楠木在眾寡懸殊的戰鬥中立下「七生報國」的誓言,意為即使死去七次也要轉生盡忠,他就因在戰鬥中與敵同歸於盡的壯舉為日本後世所推崇。當然,這句口號是虛妄的,無視敵人兵力上的絕對優勢,完全憑狂熱的精神力量去打垮敵人,真是可笑又可悲。可無論是川口清健,還是日本軍閥所發動的侵華戰爭和太平洋戰爭,自始至終卻都處在這種愚蠢透頂的動機和自我意識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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