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血火征程 第081章 北平血殺(二)

韻蘭象是做夢般被救出了那間黑屋子,兩具看管她的特務的血淋淋的屍體讓她差點嘔吐出來。身上披著一件大衣,頭臉纏上圍巾,先是出了衚衕,叫了一輛黃包車,過了幾條街又下來,穿過一條弄常,過了一條街,穿過一家店鋪,再坐上黃包車時,她的大衣已經被反著穿上,圍巾不見了,換上了一頂天藍色的毛線帽子。

她機械地被這個男人擺弄著,還能怎麼樣,事情總不會比逃出來的境遇更糟吧?她終於下了車,再走過一條街,鑽進了一個衚衕,來到了一座院子,走進了溫暖的屋子裡,坐在了軟軟的床鋪上。她輕輕喘著氣,直想躺下好好睡一覺。在平日,她很老實,膽子也不大,但是真要面對面的遇見了災禍,她也只好闖上去。

黃曆輕輕舒了口氣,和藹地說道:「你好好休息一下吧,我還要出去給你找個安全的地方。記著,千萬別出門,就在屋子裡呆著。柜子里有點心,暖瓶里有開水,你可以隨便一些,就當這是你的家。」說完,他點了點頭,轉身走了。

韻蘭走到門旁,將門閂上,在床鋪上愣愣地坐了一會兒,腦子裡亂七八糟地也不知在想些什麼,直到她覺得飢餓,才醒過神來。從柜子里拿出點心,倒上杯開水,她吃飽喝足。現在,她必須拋棄一切的禮貌和客氣,因為她已有了孕,她不是為自己活著,還有肚子里未出世的兒子或女兒,那是王二柱留給她最最重要的小生命。

一切將都要滅亡,只有她必須活著,好再增多一條生命,一條使死者得以不死的新生命。遺腹子,一個可憐又彌足珍貴的孩子。黃曆有很多事情要做,但他必須把這個女人安置好,算是讓王二柱能瞑目九泉吧!

……

王二柱再次醒來的時候,看到眼前的鐵柵欄,看到橫在鐵柵欄上的大鐵鎖,才曉得回到了原來囚禁他的地方。他躺在一堆乾草上,覺得周身可以受自己意志的支配,便試著想翻一翻身,想不到全身疼得似乎斷成了幾截,他呻吟了一聲,喘息著。

對於死,他幾乎沒有什麼可顧慮的,他不就是想著能象八太爺那樣嗎,可對韻蘭,還有她肚子里的孩子,他怎麼也忘不了,他可以唱著大戲去菜市口被砍頭,而不能不管他的後代。

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響了起來,幾個鬼子憲兵如狼似虎地沖了進來,將王二柱拖起,出了牢房,再次進入了刑訊室。

眼前是一幕觸目驚心的場景,一具扒得赤條精光的女屍掛在一把大鐵鉤子上,女屍的兩隻眼睛被掏空了,但是面部卻沒有血跡,這一來更顯得嚇人,兩個紅窟窿配著一張慘白的面孔,再加上張著的嘴,伸出的紅舌頭,簡直就是一個女鬼!

對於日本人來說,殺人是有趣的。而假若殺一條狗比殺一隻雞有趣,那一定是因為雞是必須殺了才好作菜吃,它的趣味是比較的更實際更老實一些,遠不及純出於遊戲的,帶有藝術欣賞性質的去殺一條狗——慢慢的流血,渾身的抽動,眼神里的苦與悲哀都更足以滿足殘忍狂暴的心情。

而人的表情又比狗多著許多,而殺人的方法又不限於砍頭或用槍彈穿過胸口。剝皮、凌遲、用冷水滬背、用煤油灌鼻子、坐電椅、拶手指掀指甲……每一種死刑都有它特殊的技巧,與特殊的趣味。那受刑的人,因年齡,性別,性格的不同,又各有各的表情,喊法,央告或挺受……這種種表情與悲痛,又非任何別種動物所能供給的。所以,野蠻人,在殺人的時候,不但顯露出他們的聰明,也在流血中得到最高的愉快與光榮。

龜田浩陰沉著臉坐在桌後,透過眼鏡片射過來憤恨的目光。他沒法不憤怒,面前的這個傢伙承認自己是「屠鬼王」,而且承認所有案件都是自己做的,並且將記憶準確的案件做了描述,與他們掌握的案情是相符的。這是一件值得慶賀的大事,破獲這件案子,能收到極為良好的影響,不僅是對皇軍,對北平的支那百姓也是一樣。

但現在出了岔子,很大的岔子,屠鬼王再次出現,不僅殺掉了兩個留守的特務,還在一夜間象瘋了似的在北平城內流竄,連殺了六家二十一名日本人,手段之乾淨利索,殘酷冷血,令龜田震怒異常。

「說,屠鬼王到底是誰?」龜田猛地一敲桌子,對著王二柱吼道。

王二柱還有些遲鈍,慢慢地眨著眼睛,似乎沒聽清龜田在說什麼。他最擔心的事情終於沒有發生,他最怕韻蘭被抓進來,在他面前受著非人的折磨。

「快說,是誰救走了你的姘婦,是誰殺了六家日本人,他的下一個目標是哪裡?不說出來,就讓你和她一樣。」龜田喊叫著揮了揮手,然後指向鐵鉤上的女屍。

身後來了一陣風,皮鞭象燒紅的鐵條似的打在王二柱的背上,他往前一栽,皮鞭象由機器管束著似的,均勻的,不間斷的,準確有力的繼續抽打。疼痛反倒讓王二柱腦子清醒過來,他甚至暫時忘記了疼痛,瞪著龜田叫道:「她被救走了?哈哈,她被救走了,哈哈哈哈。」

「巴嘎牙魯讓他坐電椅。」龜田瞪著眼睛吼道。

一定是黃大哥回來了,一定是黃大哥救走了韻蘭,王二柱如是猜想著,不管怎樣,他沒有了擔憂。而且,他絕不能把黃大哥的事情說出來,這不僅是為了他,更為了韻蘭和自己的後代。

龜田驚愕地發現,王二柱彷彿有了很大的變化,不僅不再說和案子有關的事情,反倒在刑訊中不時露出笑意,直到他昏迷過去。

不能讓他死了,遊街示眾的消息已經登在報紙上,不能讓皇軍因此而丟臉,甚至連定好的時間都不能更改。這樣才能證明皇軍的精明強幹,還牢牢控制著局勢,否則,不單交不了差事,對不起天皇,也會被全世界的人恥笑!

龜田苦悶地擺了擺手,突然有了一個狠毒的想法。他把目光移到女屍上盯視良久,是的,這個可以嚇噓受審訊的人,那用面前這個傢伙的死,也要讓北平的支那人戰慄,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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