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平津狼煙 第232章 接上頭了

人面對死亡時經常用兩種東西麻醉自己―――酒和女人。經常看到很多這類似曾相識的故事:在舊軍隊里。將要對強姦犯實行死刑時,為了顯得比較人道,在行刑的頭天晚上,往往給犯人找個妓女,陪他這最後一夜。

或者躺在擔架上那些垂死的年輕的士兵,往往最後的願望就是讓旁邊站著的小護士吻一下。女人的懷抱和溫柔,對男人有種天然的鎮定作用。

在長期處於緊張和危險的環境中時,人們往往需要通過別的渠道來發泄,在戰爭和動亂的時代,生育率往往不降反升,就是因為人們往往通過嘿咻來舒緩情緒。

黃曆也不例外,他的工作性質讓他時時處於危險當中,暗殺、襲擊,槍林彈雨,炸彈轟鳴,血腥和殺戮構成了生活的主題,他也需要一個宣洩情緒的渠道。當然,這不是給他找什麼借口,面對一個主動投懷送抱的美麗女人,他不是聖人,而是一個正常的男人,自然也就不會做出「禽獸不如」的事情。

月兒彎彎照九州,幾家歡樂幾家愁。如果將其稍稍修改,變成幾人歡樂幾人愁,倒非常契合黃曆和曾澈的境況。天上的月兒依舊,而地上的人兒卻不同,有的人快樂,有的人煩憂。

黃曆因為警覺,而沒有去正常接頭,也因此與李倩心假戲真做,在李倩心的攻勢下被俘虜,被歡愉所包圍;曾澈卻因為得不到黃曆的消息,想到了種種可怕的後果,整整一夜坐卧不安,甚至做好了應變的準備。直到第二天,黃曆和李倩心在街上逛了半天,確信沒有人跟蹤了,才用公用電話與天津情報站取得了聯繫。

老字號的美麗照相館門前,冷冷清清,沒有幾個人走動。黃曆和李倩心站在櫥窗前,欣賞著裡面擺著的名媛仕女、名伶影星的照片,饒有興緻的指點著,議論著。

「這件旗袍真好看,就是開衩太高了,都快到腰上了。」李倩心正沉湎於自己的強烈的愛情,她喜歡這種甜蜜的心情。和黃曆在一起,她就高興得有一種飄飄然的感覺,世界是那麼可愛,愛戀是那麼快樂。鳥兒在她走過的時候,在歌唱;樹木嘩啦作響,似乎在向她低語;腳下的花草也象是特為鋪在路上,專給新娘子走的一般。

「是嗎?」黃曆並不如何在意什麼旗袍的開衩,他側了下頭,好象在仔細欣賞,其實是換了個角度,借著櫥窗觀察下身後的情況。

「看清了嘛?」李倩心說道:「這旗袍也就她們敢穿,平常的女孩哪敢穿著上街?」

「是滴,是滴。」黃曆敷衍著點頭。

「哇,這個更誇張。」李倩心突然發現了一張更讓人驚訝的照片,指著對黃曆說道:「你看,你看,這樣也行啊,真是可怕。」

黃曆定睛看了看,不禁抿起嘴樂了,凌雪穿著一襲低胸禮服,酥胸露出大半,站在一個他不知名的建築物旁,擺著POSE。這算什麼,比基尼都穿過,比這更暴露,你要是看見了,下巴都得掉在地上。

「樂什麼呀?」李倩心有些嗔怪地說道:「你們男人哪,就喜歡這調調兒,是不是?」

黃曆呵呵一笑,歪頭低聲說道:「這不算可怕,你沒聽過這樣一句話:『沒穿衣服的女人是最可怕的』,就象昨晚的你,太可怕了。」

李倩心輕輕咬了咬嘴唇,眼波流動,似嗔還喜,黃曆的調侃輕薄非但沒有惹起她的一絲不快,反倒讓她覺得很愜意。失去了生理上的一層薄膜,但精神上卻象完全解脫,她現在有一種說不出的輕鬆自在。因為不知道這種幸福和歡樂能有多長時間,所以她象一個貪吃護食的小孩,就差扎煞著兩臂,將黃曆緊緊看住,高興而莊嚴地宣布:「你是我的!從上到下,統統都是我的。」

黃曆的眼角餘光看到後面走來了一個男人,這個人穿著闊綽,神情瀟洒,一頂博士帽,壓在額頭上。

「來了。」黃曆低聲提醒了一下李倩心,掏出根香煙,轉了下身,用身子遮掩著風,點著了火。

曾澈趁著黃曆抬頭的時候,沖著他一抱拳,故意提高聲音說道:「嘿,陳老弟,真巧啊,多日不見啦!一向可好!」

「喲,是二哥呀!托福托福!最近在哪裡發財?」黃曆也抱拳還禮。

這是他們見面接頭的暗語,因為是市井小民相見時的客套話,不太會引起人們的懷疑。

「弟妹也跟著你一起來了,怎麼不到家裡去坐,這麼見外。」曾澈看了李倩心一眼,含笑點頭,轉向黃曆,揶揄的眼神讓黃曆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二哥這是說什麼話,要不是您搬了家,我們怎麼會不去看望。」李倩心很知趣地接話道。

「我寫過信的,把這事告訴了你們。」曾澈裝出很驚訝的樣子。

「我們可沒收到啊!」黃曆一臉無辜的樣子,然後又猜測著說道:「這年月,郵局弄丟封信,也是經常有的事情。」

「定是這樣了,定是這樣。」曾澈附和了兩句,邀請道:「走,現在就去家裡看看,認下門,讓你嫂子炒兩個菜,咱哥兒倆好好敘敘。」

「二哥,看來你是發財了。」黃曆含笑點頭,說道:「那小弟可就討擾啦!」

「走,走,咱哥倆兒客氣什麼呀!」曾澈笑得很暢快。

……

來到秘密聯絡點,進了屋,曾澈便馬上拉著黃曆的手,「深情款款」地望著黃曆,象是要傾訴離別之苦。

搞什麼,我又不是玻璃。黃曆很和藹地拍了拍曾澈的肩膀,順便抽回了另一隻手,笑道:「曾老弟,你差點害了我,那個樂慶十二號是個陷阱,我差點掉進去。」

「你還說。」曾澈也有一肚子委屈,「說好坐火車來的,我也只是說給你找到了樂慶十二號的房子,可並沒有讓你直接去那裡呀!我派人在火車站等你,不見影子,北平那邊又說你早已經出發,是坐汽車來的,估計已經到天津了。我這下可是心急如焚,一夜都沒睡覺,派人四處打探——」

「呵呵,對不起呀,曾兄。」黃曆趕緊截住了曾澈的訴苦,「咱們坐下慢慢談,二嫂呢,快讓她去炒菜,咱們喝兩杯。」

曾澈被黃曆的插科打諢給氣樂了,無可奈何地一攤手,說道:「我算拿你沒辦法了,得,我讓人去買酒菜。那個,新弟妹吧,你進裡屋用些茶點,那裡還有幾本新出的小說,寫得不錯。」

弟妹就弟妹,怎麼還有新舊之分。李倩心不高興,但臉上卻沒流露出來,輕輕點了點頭,走進裡屋去了。

曾澈和黃曆坐下,開始仔細講述起來。一個交通被日本人秘密逮捕,他們得到消息便馬上掐斷了與之有關的線索,將相關人員疏散。因為這個交通知道文慶十二號的房子,所以那裡也放棄了。從黃曆和他們的觀察來看,那個地方有陌生人出入,看來這個交通已經叛變無疑。

「情況有多嚴重,會不會影響到北平?」黃曆皺起了眉頭,擔心地問道。

曾澈輕輕搖了搖頭,說道:「這個交通只知道北平的一個聯絡點,人員現在已經安全撤離。至於抗團,他更沒有接觸,可他到底是我們的組織成員,這順耳聽到了多少情報,我們也不能做出太準確的評價,但估計不會有什麼影響。」

黃曆陷入了沉思,危險很可怕,但更可怕的是對危險的麻木,哪怕是絲毫的麻木。西方有句諺語:堡壘最容易從內部被攻破。什麼無間道,反間計,借刀殺人等等,這些從對方內部下手的辦法有神奇的效果。在你身邊的敵人,或者曾經在你身邊過的敵人是最可怕的敵人。因為他了解你的一切,飲食起居,脾氣稟性,社交網路……

曾澈顯然並沒把這件事情看得太重,一個相當外圍的成員叛變,接觸不到核心機密,即便平常有所耳聞,也不會形成威脅。他撇開了此事,開始向黃曆講述此次邀他赴津的真正目的。

「租界一直是我們賴以隱藏和避難的最好場所,巡捕房雖然應日本人的要求,也對抗日分子予以拘押,但多數巡捕還是睜一眼閉一眼,並不肯為日本人賣力。所以,目前在全國比較,上海和天津,是行動成績最好的兩個情報站。」曾澈頗有些自豪地說道:「但現在,我們遇到了困難,那就是戴奧特被綁架一事。如果英法政府真的屈從於日本人,同意日本憲兵可以自由進出公共租界捕人,或者同意將租界抓獲的抗日分子引渡給偽政府,對我們來說,實在是一場災難。所以,我們決定採取行動,化解這次危機。」

果然是這件事情,黃曆摸著下巴,思索著說道:「曾兄,那就把具體的行動方案講一下吧!不過,我還是覺得那個交通的叛變,你們應該慎重對待。改變一下行動規律或者方式,要知道,干咱們這行的,來不得一點疏忽大意,日本憲兵和特務也不是吃乾飯的。一旦出事,連鎖性的反應會讓整個組織遭到覆滅性的打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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