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平津狼煙 第226章 美國佬的想法

在秋天冷漠的天空下,遼闊的田野寂靜無聲。炎夏已經悄悄地溜走了,農忙後的田野,留下一片凄涼的景象。一眼望去,全是光禿禿的麥茬,看不見麥捆和麥垛。成熟了的玉米憂鬱地發出沙沙的響聲,成群的麻雀不時象一片烏雲似的從地里騰空而起,又象下雹子似的紛紛散落。

北平到天津,坐火車也就幾個小時,但黃曆卻選擇了乘坐詹森的汽車。因為在火車站,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來往的旅客,對特務來說,即便你毫無破綻,但只要看著可疑,或者不順眼,就有可能被帶走審問。他們不管你是確有嫌疑,還是老實規矩的旅客。上了火車也未必安全,警察和特務們在火車上的盤查次數會達到讓正常人感到厭煩的程度。況且正常離開北平,還要去辦離境手續,限期而回。北平已經是一個大監獄,進來或是出去,都很不容易。

「這回英國佬又有麻煩了。」詹森一邊開車,一邊有些幸災樂禍地笑著說道,「剛剛在慕尼黑通過出賣捷克而得到了暫時的和平,但在亞洲,日本人卻步步緊逼,租界是他們最後的臉面了。」

英美關係一直存在著明爭暗鬥,對英法德意四國首腦的慕尼黑陰謀,美國總統羅斯福是看得很清楚的,並且開始調整外交政策,開始做輿論準備。因為通過慕尼黑協定,羅斯福和赫爾知道,大英帝國再也不是世界上最大的安定力量了,因為英國的軟弱性已經在慕尼黑暴露無遺。英國艦隊固然還安然無恙,可是萬一法國淪陷,英國人困守本島,「地理政治的引力中心必然西移」。

希特勒已經直認不諱,最後目標是征服全世界,德國間諜在阿根廷也已大肆活動。羅斯福知道,為他自己這一代人乞求和平是做得到的,可是代價未免太高。到了下一代,美國就只能孤軍作戰,危乎殆哉了。

但美國人看問題愛簡單化,所以,關於外交政策和本國所受的威脅,沒有運用理智來好好辯論。英國人的安全全靠捷克在蘇台德區設防,張伯倫看不到;美國除海洋外還需要屏障,美國人也看不到。但最近的民意調查顯示,美國國內的孤立情緒有所衰減,有百分之六十五的人贊成抵制德國;百分之五十七要修訂中立法;百分之五十一預料1939年歐戰會爆發;百分之五十八認為美國會參加歐戰;百分之九十的人說,一旦美國被侵略他們就參加抗戰;但是只有百分之十的人表示,即便美國不被侵略,他們也願意打仗。

隨著歐洲局勢的緊張,羅斯福現在想要讓全世界都知道,除了向德國總理府拍發一些空談原則的電報外,他還能做好些事情。他公開說,美國是一個沉睡的巨人,可是現在已經醒過來了,侵略者還是當心一點吧。但是德國元首照樣對總統不客氣,說羅斯福是「詭計百出的猶太人」,還說「羅斯福夫人的模樣很象黑人」,可見「是個雜種」。

德國國會崇拜希特勒,但美國國會卻聯合起來反對羅斯福,使得羅斯福即便想修改一下中立法也困難重重。羅斯福要求希特勒保證不進攻弱國,希特勒果然在國會裡嚴肅地保證,絕不進攻美國,弄得「那些大腹便便的議員們放聲大笑」。而美國國會領袖卻認為這是羅斯福在自取其辱,並且毫不客氣地否決了修改中立法的意向。

羅斯福的目光遠大,卻受阻於目光短淺的大多數美國人。由於孤立主義盛行,現在美國的陸軍兵力還趕不上波蘭,《時代》周刊曾評論說「按歐洲標推,美國陸軍只能算是拿著氣槍玩的幾個小把戲。」

「歐洲大戰的危險越來越明顯,貴國能避免參戰嗎?」黃曆明知故問地說道,這是一個不需要回答的問題,但他想知道美國的情報機關是如何判斷的。

「實際上——」詹森停頓了一下說道:「如果再來一次世界大戰,美國不可能置身事外。但現在,我國的孤立主義情緒使得政府很難做出太激烈的反應。」

黃曆淡淡一笑,說道:「時間的推移,事態的變化,個人的思想行動,有時會無形中影響甚至全部破壞某種輿論,而表面上卻看不出什麼變化。當然,也許一次巨大的震動,會更好地使事情發生根本的轉變。」

詹森想了想,試探著問道:「你是說日本?」隨後又搖著頭說道:「不會,不會,我國還未採取刺激性的政策,他們不會喪失理智。」

黃曆冷笑,美國政府天天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大西洋形勢的發展,對太平洋最多不過是偶爾瞟一眼。在羅斯福看來,亞洲問題是個道義問題。日本人是侵略者,當然應該撤兵回國;不過他認為希特勒才是國際和平的主要破壞者,但美國不願在東西兩線同時作戰。對於日本,他始終是想談判解決,直到喪失理智的日本人在珍珠港給了他沉重的一擊。

美國佬也不是好東西,黃曆很惡意地希望日本人早一點瘋狂,給美國人一個記憶深刻的教訓。美國人由於種種因素,包括民族沙文主義,從沒把日本人放在眼裡。那些委瑣可笑的矮子,戴著厚眼鏡,一嘴暴牙,兩條羅圈腿。在美國,誰都知道美國可能跟日本打仗,卻沒有人真的信它;一方面認為不可避免,一方面又覺得未免荒唐。

在黃曆有些撇嘴,詹森便以一個美國人的錯覺評論起日本兵來,「你看看他們,看上去活象用牛皮紙胡亂捲起來的包裹,又臟又縐,隨時有可能散開來。他的綁腿不整,軍衣肥大,褲筒寬鬆,羅困腿短得可笑。這些日本猴子絕不是美國兵的對手,一個身輕力壯的美國兵可以打垮十個日本小鬼。」

吹吧,吹吧,日本兵的形象給了你們錯覺,而錯覺一旦形成就不易消除。那些穿著黃色軍服的日本兵,看上去雖然窩囊,打起仗來卻絕非等閑。他們都是神槍手,一千碼內彈無虛發。他們每人帶四百發子彈(比美國步兵多一倍),五天的軍糧,那就是魚乾和大米。他們絕對不怕死,因為他們從小就受到這樣的教育,為天皇而死是無上光榮。此外,他們所倚仗的武器裝備,也令人生畏。珍珠港之役後,美國佬就會發現,不但日本的軍艦比美國的航速快,火力強,魚雷性能好,就連日本空軍的質量,美國也無法望其項背。川崎式、三菱零式、中島,每種都比美國當時能夠升空的同類飛機強。

而輕視的另一個極端就是極端的畏懼,等到日本兵橫掃東南亞,將英美軍隊打得潰不成軍時,種種難以置信的傳聞便不脛而走,說什麼日本的「猴子兵」就象「人猿泰山」那樣,能抓住樹藤象盪鞦韆那樣從一棵大樹跳到另一棵,行走如飛,難以抵擋。

想到這裡,黃曆不由得笑了起來,人猿泰山,想像也太豐富了吧!這時,他覺得坐在旁邊的李倩心的身子在抽動,那不是在笑,而是在乾嘔。

「停車!」黃曆立刻意識到出了什麼問題,暈車,李倩心暈車了。

車子停下,李倩心踉蹌著走到路旁,嘔吐起來,黃曆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走到她身後,輕輕捶打著。

好不容易停歇下來,黃曆掏出手帕遞過去,李倩心喘著大氣,擦乾淨臉上的淚水和鼻涕。

「沒想到你暈車,是我疏忽了,來之前應該詢問一下你的意見。」黃曆有些抱歉地說道:「而且,我實際上是不應該帶你一起走的。」

「不,不怨你。」李倩心搖了搖頭,說道:「是我非要來的,我也不知道會暈車,以前坐火車沒事的。」

「火車和汽車是不太一樣的。」黃曆解釋道:「這樣吧,你不要再向車外的景物看,睡覺,睡覺是最好最有效的防暈車方法。」

「睡覺?能行嘛?」李倩心疑惑地問道。

「行,當然行。」黃曆很有把握地說道:「我給你按按穴位,也會有一定的作用。」

「那,好吧!」李倩心抱著試試看的態度,重新上了汽車。

黃曆用大拇指掐在李倩心的內關穴上,並讓她仰靠著閉上眼睛,詹森也有意識地減緩了車速。

「很累了,你很累了,眼睛越來越沉……」黃曆緩慢地重複著,象對著一個嬰兒唱搖籃曲。李倩心覺得黃曆溫暖的大手給她帶來了一種安全舒適的感覺,而且那種讓她聽起來特別放鬆的話語就在耳旁,不一會兒,她便感到睡魔襲來。

睡著了,黃曆輕輕吐出了一口長氣,隨著車子的顛簸,李倩心的頭歪了過來,枕在黃曆的肩頭。黃曆輕輕伸手,挽住李倩心的腰,使她的身體能夠更舒服一些,並且能盡量減緩汽車慣性對她的衝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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