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平津狼煙 第203章 焦莊戶村的會合

這是一座很古老的宅第,重門深院,飛檐青瓦,暖閣涼亭,曲檻迴廊。宅院四周圍牆高聳,牆頭上插著兩層鐵蒺藜,四座更樓巍然相對,俯瞰著全村。但這座氣勢不凡的建築卻唯獨缺少了人氣,因為疏於打掃,雜草老高,透出了過氣的破敗。

這裡是位於順義縣東北部的焦莊戶村,東南接唐洞村,西北靠大北塢,距離城關鎮二十餘公里。焦莊戶村在明代就已成村,原為官宦莊園地,有焦韓兩姓人家由山西洪洞遷此為佃戶,後焦姓戶眾名人,因此得名。

這座大宅第的主人姓焦,祖上是明清兩朝以來的大地主,遠在明朝中葉,焦家的祖先便有了幾百畝的土地。根據陰陽先生的勘察,名工巧匠的設計,建造了這座宅第。

三百年來,雖然迭經改朝換代,焦家門風依舊,仍然是方圓百里數一數二的大地主。隨著社會經濟的發展,焦家又把大量財產轉移到工商業,成為天津水陸交通運輸事業的大股東。抗戰爆發,焦家的眷屬全部遷往天津,只留下一個管家帶著幾名聽差,負責索取租債和看管宅院。

趙維光劈開雙腿站在中院廳房門口,兩臂交叉抱在胸前,望著雲淡氣爽的天空,思潮起伏……

此次游擊隊轉進順義,可謂是準備充分,不僅全軍而來,更結合軍統的情報,對部隊的幹部進行了為期不短的培訓,尤其對部隊的插入點進行了細緻謹慎的分析和篩選。

焦莊戶位於順義縣東北燕山余脈歪坨山下,平原丘陵各半的地勢,使游擊隊進可攻,退可守。而且,敵人防守兵力薄弱,且有原順義縣保安團副團長宋雨田領導的一支幾十人的小武裝在這一帶活動。有了這個熟悉當地情況的地頭蛇作接應,部隊便能很快紮下腳跟,致力於向縣城城關鎮施加壓力。

部隊一路行來,盡量曉宿夜行,避免不必要的衝突,只有快接近目的地時才明刀亮槍,迫降了駐紮此地的一小隊偽軍。

趙維光站的時間久了,兩腿有些酸麻,他略微挪動了一下位置,把交叉在胸前的雙臂反剪到身後,斜轉著身子瞥了院子里那棵被藤蘿纏繞的紅荊樹一眼。

「藤纏樹,越纏越緊,爭奪大樹的養分,直到將樹纏死。」特勤隊隊長沈棟走下台階,緩緩說道:「老三就是這麼和我說的,我們就是這藤,日本人就是這樹。」

「呵呵,這比喻倒也形象。」趙維光晃了晃脖子,笑了兩聲,正色說道:「要儘快找到宋雨田,有了他的指點和介紹,我們的工作才能更快更好的開展。要知道我們是小卒過河,許進不許退呀。」

「韓處長不是說已經派人去聯繫了嗎?」沈棟皺著眉頭說道:「怎麼到了地頭,卻又找不到人。其實就憑咱們,也未必打不開局面。」

正說著,一個士兵小跑著進了中院,立正敬禮,「司令,宋雨田所部已經找到,正由韓處長引領,向這邊趕來。」

「哦,這真是個好消息。」趙維光臉上露出了笑容。

「宋雨田是本地人,又是準備委任的副司令,我看咱們還是去迎一迎以示尊重。」一總隊隊長白春國走過來建議道。

「應該,應該。」趙維光整了下衣服,「就憑他孤軍而戰,不當漢奸,也當得起。」

宋雨田三十六七歲的年紀,身材魁梧壯碩,膀寬腰圓,臉色黑中透亮,一部絡腮鬍子許久沒有修剃,蓬蓬鬆鬆,一對環眼配上那副臉膛分外醒目。他頭上纏著一條血污的繃帶,衣服皺皺巴巴的,卻不顯得如何邋遢。

他的身旁有一個年輕女人,二十七、八歲的樣子,薄薄的粉白臉皮,細高鼻樑,尖下頦,配著微翹的嬌氣嘴巴,兩道經過修飾的細長眉毛,一雙帶有幾分媚態的眼睛。

「趙司令,勞您遠迎,宋某真是慚愧啊!」宋雨田回頭望了眼自己那三、四十個殘兵敗將似的手下和一群各色打扮的眷屬,苦笑著抱拳拱手。

提起這些眷屬,宋雨田是傷透了腦筋,這一大群老婆孩子是部隊行動、作戰的最大負擔。他多次想摜掉這個包袱,但無論如何也辦不到。以前也曾經把他們疏散安置了,可軍事行動一結束,部隊剛剛開始休整,他們便又一窩蜂似的趕回部隊。絮絮叨叨的訴說日偽軍的兇狠,要求繼續隨軍。女人訴苦,男人哀求,於是包袱又得重新背上。

原來他的人馬也有三、五百,只是沒有鞏固的後方和所轄的勢力範圍安置眷屬,象隨風逐波的無根浮萍,無法給眷屬們提供一個安全無虞的住處。再說他的死對頭,偽軍大隊長高君喜不僅領著日本人對他窮追猛打,更利用他部隊的眷屬做文章,勸說他的士兵脫離。就這麼連打帶拉,他的部隊是越來越少,到現在也就剩下這些人,只好四處亂鑽,時不時出來搶些東西,真正成了土匪。

「宋兄孤軍奮戰,誓不降敵,我等都是欽佩不已呀。」趙維光笑著說道:「勝敗乃兵家常事,宋兄不必掛懷。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一支隊隊長白春國,這位是特勤隊隊長沈棟。至於韓處長,想必就不用我說了。」

白春國熱情地伸出了手,笑道:「連趙司令提到宋兄,都贊了聲好漢子,如今一見,果然傳言不虛。」

花花轎子抬人,好話誰都愛聽,宋雨田也不例外,而且如今司令和支隊長親自出迎,更讓他心裡感到了虛榮的滿足。

「這是賤內,石國翠。」宋雨田用手一指,給趙維光等人介紹道。

「喲,這就是趙司令啊,我和雨田早就聽說您的大名,這攻打德勝門監獄,可是上了報紙的大事啊!」石國翠眉開眼笑,自然而又大方的伸出手來。

趙維光分別跟李珍秀握了握手,心中想到,這個女人伶牙俐齒,落落大方,不是個簡單人物。說不定,宋雨田對她都要言聽計從。

石國翠媚氣的眼睛在趙維光等人的臉上交替地掃著,伶嘴俐舌地說道:「你們這一來可好了,我們可有了靠山,再不用受高君喜那個漢奸的氣了,你們可能不知道,那個傢伙氣焰可囂張了,跟在日本人屁股後面,真是一條好狗……」

石國翠滔滔不絕的說著,使趙維光等人簡單沒有插話的餘地,只好站在那裡禮貌的含笑聽著。

宋雨田瞪了石國翠一眼,嗔怪又有幾分愛憐的打斷了她的話,「有你說話的機會,讓兩位長官罰站,這成什麼話。」

石國翠格格的笑了起來,「我高興得發痴了,真是失禮了,趙司令,白隊長,沈隊長,你們可別見怪呀!」

「不見怪,不見怪。」趙維光笑著擺了擺手。

「久聞宋兄有個賢內助,今日一見,果不其然。」政治部長韓浩開了句玩笑,伸手一讓,「宋兄,嫂夫人,裡面請。」

「趙司令,諸位,請,請。」

……

幾個人進了焦家大院,趙維光叫過幾個士兵讓他們將宋雨田部隊的眷屬先安置到後院,然後將宋雨田和石國翠請到了前廳落座。

「雨田,咱們這是第幾次進這大院了?」石國翠環顧著屋內的擺設說道:「還是老樣子,靠山幾,八仙桌,連位置都沒變。但今天看起來卻多了新氣,怎麼看都順眼。」

「呵呵,國翠念過大學,識文解字,我卻是個粗人,怎麼就看不出什麼新氣呢?」宋雨田自失地笑了笑,又不無誇耀地說道。

「哦,嫂夫人還念過大學。」趙維光感到有些意外。

石國翠沒有立即回答,臉上泛起了矜持的笑容,語氣雖然平靜,卻也流露出幾分得意,「我是天津南開大學文學院畢業的。」

「了不起。」沈棟一伸大拇指,拍了拍白春國的肩膀,「白兄,你也是大學生,北平那個什麼,呵呵,對不住,忘了什麼大學了。」

「我可比不了嫂夫人,大學沒畢業就跑出來了。」白春國自嘲道:「宋兄是武,嫂夫人是文,文武相濟,相得益彰。」

說話間,酒菜已經擺了上來。宋雨田端起酒杯自嘲般地笑道:「本來應該是我盡地主之誼的,現在也只好借花獻佛了。」

「呵呵。」趙維光一笑,端杯示意,「宋兄還是地主,我們是客軍,初來乍到,還要請宋兄多多指點才是。」

「趙司令對宋兄可是都寄予厚望呢!」韓浩轉身從皮包里拿出份委任狀,遞給宋雨田,「這是委任狀,希望宋兄屈就啊!」

……

桌上攤著一張地圖,地圖已經有些陳舊了,遍布著折皺的痕迹,象一張皺紋遍布的老人的臉。保險燈在參謀的手上不斷地移動著,使大家能夠看清圖上的文字和標記。

宋雨田頭上的繃帶已經換成了新的,又換了身新衣服,喝了些酒,紅光滿面,一掃疲弊,精神振奮的給眾人做著介紹,嗓音已經有些沙啞,不得不時常停下來乾咳兩聲。

「這裡位於縣城城關鎮二十多公里,往後便是燕山山脈,可謂是背靠大山,面朝平原,是個立足好地方——」宋雨田撓了撓腦袋,咳嗽一聲,將茶水一氣喝下去,抹掉嘴角的水珠,微帶鄙夷地說道:「這附近還有幾支人馬,不過和咱們的部隊一比,這些人就是螞蟻穿豆腐,提不起來了。都是些游雜土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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