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平津狼煙 第196章 記憶的回歸

凌雪在一笑之際,竟然有兩朵紅霞,飛上了她的雙頰。剎那之間,她俏臉白裡透紅,嬌艷欲滴,看得人賞心悅目之至。不管是不是好色之徒,人總有對美的欣賞能力,而這時的凌雪,真是美艷不可方物,令人無法不讚歎這種難得一見的美色。

林明翻了翻眼睛,在凌雪的手伸過來的時候,他突然變了。別看林明長胖了不少,顯得有些鬆鬆垮垮,象是對刻板的生活起了膩一樣。可是,他整個人,一旦緊張起來,姿態卻一點也沒有變,臉上的神情和眼中的神采,陡然變得精警之極,象是一頭豹子一樣!

凌雪的手微微一頓,突然加快了速度,向前探來。驀地,林明的左手象裝了彈簧一般彈了起來,直抓向她的手腕。凌雪向前快伸的手一下子停住,這是一個高難度的動作,而且她還能將手立時向後一縮。

但林明的左手快如閃電,空中轉換方向竟似沒有停頓,一把捏住了凌雪的手腕,立時發力,並且手臂一揮,把軟弱無力的凌雪揮得身不由主,摔倒在沙灘上。

凌雪發出一聲嬌呼,臉上卻沒有驚慌之意,甚至還帶著笑意,嗔道:「四哥,你捏痛人家了。」

「你知道我不吃你這一套的。」林明冷冷地說道:「說吧,你帶了多少人來殺我?」

「殺你?」凌雪瞪大一雙妙目,一副可憐無辜的樣子,說道:「借我兩個膽子也不敢哪!我是來找四哥幫忙的,沒想到還沒說就被你把手捏壞了,好痛啊!」

「找我幫忙用得著帶這麼多人嘛?你手上的戒指又是怎麼回事?」林明冷笑道。

「這是老頭子的意思。」凌雪臉上顯出無奈的神情,柔聲說道:「這些人都將是你的手下,是為專門配合你的行動而來的。不信你看,你制住我,他們可有異常的舉動?還有我的戒指,四哥可以拿去細看,針上是無毒的。」

經過了觀察和檢視,林明鬆開了手,思索了一會兒說道:「我已經決定洗手不幹了,組織內人才濟濟,不是非我不可。」

「四哥,你是最知道老頭子的心思的。」凌雪很鄭重地說道:「開始成立組織時,他是只想著報仇……」

「仇已經報了,所以我才要離開。而且我勸過老頭子,讓他跟我去逍遙快活。」林明打斷了凌雪的話。

「是啊,仇報了,老頭子也想去過平淡的日子。可組織還在,這些人怎麼辦?」凌雪幽幽地嘆了口氣,說道:「老頭子是個好人,他希望跟著他的手下都能得到好結果。可你也知道,我們乾的事情很多都是犯罪,在很多國家都是有案底的,要想安置好這些人,就需要一大筆錢,並且要走一些門路。」

林明沉默不語,如凌雪所說,老頭子確實是這樣的性格。當初收養他們這些孤兒時,雖然有利用他們作工具的想法,而且在訓練時非常嚴厲,但對他們也確實不錯的。特別是對他,老頭子可以說是象親兒子般看待。

「這次是一件大買賣,不僅是錢的問題,還有些別的因素。」凌雪繼續說道:「做成了,大家便都可以金盆洗手,各自洗白,去過正常人的生活。」

「可這事情也很棘手,對不對?」林明眯起了眼睛。

「是的。」凌雪有些沉痛地點了點頭,「我們已經損失了兩個高手,包括三哥。」

林明微微皺了皺眉,這很出乎他的意料,老三的身手他是了解的,若論速度和敏捷,還在他之上。竟然——,他不由得問道:「什麼時候的事情?」

「一周前,興許三哥還沒死,只是失手被困住了。」凌雪緩緩說道:「按理說,任務表面上並不複雜,只是到古堡里拿一樣東西。但那個法國古堡有些古怪,曾經有鬧鬼的傳說。而且,現在不只是我們在注意那裡,俄國的黑手黨也參與了此事,我就看見了那個綽號『狙王』的傢伙。」

林明沉思著,他們這個總部在香港的民間特工組織不僅承攬殺人越貨,還承擔一些竊取商業機密、無價珍寶等見不得光的事情。裡面原有四大高手,老大受傷致殘,早已被安排到別處過著平淡的生活;老二在執行任務中,與目標同歸於盡;現在老三也沒了,只剩下他碩果僅存,難怪組織現在又找上了他。

說實話,他早已厭倦了特工的生涯,厭倦了那種虛假的又充滿危險的生活。但凌雪的話讓他又躊躇起來。如果不答應,似乎有悖於中國人傳統中「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的信條,而且老三對他感情也很好,一直把他將親弟弟看待……

「好吧,我可以為組織做這最後一次,為了老頭子,也是為了三哥。」林明長出了一口氣,下了決心,「詳細和我說說具體的情況,再替我準備相應的工具。」

「我就知道四哥會答應的。」凌雪笑得象花一樣,向林明湊了過來。

林明伸手將冰筒放在兩人中間,阻止了美女的靠近。他不是什麼正人君子,也不是不食人間煙火。只是對於凌雪,他一直心中有些芥蒂,因為凌雪雖然能將目標迷得六神無主,但性取向卻有問題,而且他總是覺得這個美麗的女人眼裡有他看不懂的東西。

凌雪撇了撇嘴,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停頓了一下,慢慢講述起來。

林明靜靜地聽著,思索著,可他絕沒有想到,他的決定,這最後一次的任務會使他的人生出現了巨大的變化。穿越,失憶,民國,顛沛流離,出生入死……種種不可思議、匪夷所思的事情都發生在了他的身上……

黃曆昏昏沉沉的,現在他的腦袋不再飄忽不定,而象被強壯的大手拋向湖面的一塊扁石,不是旋轉,而是跳躍著前進。一幕幕回憶在他的腦海里迴旋著,播放著,象在做夢,又是在看一場電影。

黑暗陰森的地方——象一個長長的走廊,牆是黑色的鋼板,向上伸展著,他獨自一個人,但遠處飄來一個聲音。這聲音他很熟悉,在另一個地點,另一個時間對他說過。它呻吟著,在黑色的牆之間回蕩,這讓他想起了童年時的關進屋子裡的那隻鳥。那鳥飛進他的屋子,不知道怎麼飛出去。它慌了,四處亂飛,吱吱喳喳絕望地叫著,使勁撞牆,一直撞到死,這個聲音和那隻鳥的吱喳聲一樣,有一種註定要完蛋的調子——它和他永遠逃不出這個地方。

「天!天哪!」遠處的聲音尖叫道,這是一種迷茫,大難臨頭的聲音,「天啊……」接著是一片沉默,迴音消失了。

他不知道有多久,在這個地方,時間似乎失去了意義——他開始摸索著向前走,喊叫著(也許僅僅在他大腦中),可能希望和說話的那人一起走出去,也許只是想找些安慰和聽到回答。

但是那聲音越來越遠,越來越模糊,直到變成迴音的迴音,然後完全消失了。他現在只剩下一個人了,在這陰暗的走廊中走著。他漸漸明白,這不是幻覺、海市蜃樓或一場夢——至少不是,通常的那種夢,他似乎走到了中間地帶,處在陰陽世界之間。但他是在走向哪一個世界呢?

那些令人不安的東西又回來了。它們象幽靈一樣落到他前後左右,直到里三層外三層地把他圍起來,他幾乎可以看到它們。全是煉獄的低語聲。一個輪子在黑暗中轉啊轉,是個命運輪,紅和黑,生命和死亡,轉得慢了下來,他賭什麼?他記不住也不可能記住,因為賭注就是他的生存,進來還是出去?必須做出選擇。

起初他以為這是想像、是夢中之夢,但過了不知多久,他意識到這不可能是一種幻覺。他象個即將出生的嬰兒,而且他聽到了別的聲音,不是那種迴音,而是低沉的聲音,就象無名的諸神用不靈便的舌頭髮出的一樣。慢慢地,這些聲音越來越清晰,直到他幾乎能分辨出他們在說什麼。

他開始時不時地睜開眼(或者認為他在這麼做),他真的能看到說話的人了:明亮的。幽靈般的身影起初沒有臉,有時在身邊移動,有時俯身看他。他沒有想到跟他們說話,至少開始沒有。他以為這是死後的世界,這些明亮的身影是天使的身影。

又黑又長的走廊出現了一絲亮光,他加快腳步走了出去,象是個山洞,頭上是密不透亮的枝葉,腳下是軟綿綿的枯葉爛草,一步一跌,兩步一摔,樹林又濃又密,垂下的枯死的葛藤象一排絞索,林間野獸在凄厲地吼叫,前面就象是通向無底的深淵。他的肋骨似乎摔斷了,但他卻不再有疼的感覺,意識里只是跑,快跑。驀然,他一腳踏空,身子急速向無底深洞里墜落下去……

啊,黃曆發出了驚呼,睜開了眼睛。不管是以前的林明,還是現在的黃曆,他們的夢已經結束。不管以前如何,夢真的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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