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平津狼煙 第174章 請醫

客廳是一座一通五間的建築,後壁是一堵粉刷的泥牆,左右兩個出口通往後院,前壁是木製格子窗。牆上的粉灰,地板的油漆已有剝落,格子窗的雕飾也有殘缺,說明主人對此無心經營。後壁上懸掛著一幅中堂,中堂兩邊的條幅是「洞明世故皆經綸」,「練達人情即學問」。紅木靠山幾兩端的瓷筒里,放著拂塵和幾束圖卷。靠山幾正中的雕漆盤子里擺著一座玲瓏剔透的假山,左右襯著兩盆蘭草。八仙桌上,擺著一套紫砂茶具。所有這些擺設襯托得這座客廳分外雅緻古樸。

作為一個比較傳統的讀書人,沈輔弼寫得一筆好字,牆上的中堂便是他親手所寫,筆鋒瀟洒,蒼勁有力,在這方圓百里也相當有名。不用說農村裡辦紅白喜事,或者神龕上「天地君親師位」之類的字帖,甚至縣城裡不少鋪店的商號招牌,孔廟裡的字匾,神頭廟的碑文,也有不少出自於他的手筆。他不僅學問好,而且祖上是這一帶赫赫有名的大地主,家財豐厚。他又當過縣城學校的校長,頗受人尊敬,有人稱他叫「沈秀才」,他大為不悅,一步三嘆:「文過飾非,何秀才之有?非也,非也!」如果稱呼他「吳老先生」,他最樂意不過。

雖然沈輔弼家境富裕,但卻並不象祖上那樣吝惜錢財,也不象某些富豪那樣好酒貪色,生活放蕩,反倒是樂於輸財助人,修橋鋪路,這也得益於他年輕時曾在上海的求學經歷。在骨子裡,他還是比較傳統,但卻受到了不少新知識,新事物的影響。但七七事變之後,他的平靜生活被破壞了,聽到的是恐怖的槍炮聲,見到的是眼淚和血水,成天心驚膽顫,惶惶不可終日。

這個具有正義感和民族自尊心的沈輔弼,目擊時艱,傷心國難,卻又無能為力,便躲在家中詠詩習字,打發日子。但他越呆越鬱悶,加上日本人看中了他的社會影響,頻繁拉攏他加入偽組織,所以便有了去西安的打算。但遲遲未有行動,不僅是因為故土難離,更重要的是對在北平上學的愛女的擔心。

黃曆落座,僕人上來茶點,彼此又寒暄了幾句。黃曆雖然滿身征塵,臉上的鬍子也顯得粗豪,但卻並不兇惡,他精神抖擻,氣宇軒昂,特別是臉上帶著平和的笑容,顯得輕鬆而洒脫,從容而平易。這實在大出沈輔弼的意料。

「這位——」沈輔弼一時不知該稱呼什麼,叫好漢,豈不是把人家看成了土匪,叫長官,看穿著打扮,又不象是正規部隊,最後只好採取了折衷的方式,「先生,不知來到敝宅,有何見教?如果是貴部錢糧不濟,老朽願傾力相助。」

黃曆淡淡笑了笑,對於沈輔弼的謹慎和熱心,他知道是怎麼回事,但卻意不在此。通過審問維持會裡的傢伙,他無意中得到了一個很重要的線索,那就是沈家的小女兒沈玉婷從北平帶回來一套手術器械和些許藥品,在村子裡曾經為村民做過小手術。不考慮沈玉婷的技術如何,黃曆都想借這些器械和藥品一用,重傷員已經死去了一個,其餘的如果不及時救治,恐怕也很難再經受顛簸和奔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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