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平津狼煙 第156章 再次出擊

連英心裡暖暖的,連腳步也變得輕盈。是的,保根沒有一走了之,他還惦記著她,為她著想著。鄉下的年輕人,沒有什麼花前月下,卿卿我我,在勞動上結合,在吃穿上關心,就是愛情了。

這麼大的姑娘,已經到了入睡前要胡思亂想一陣子的年齡。今年十七了,在別的人家或許早就嫁了人,甚至連孩子都抱上了。

在夜深人靜的夜晚,連英經常會望著天河尋找著織女星,她找著了落在織女身邊的、丈夫扔過去的牛勾槽,和牛郎身邊織女投過來的梭。她想:什麼時候才能穿上一身新人的紅嫁妝?才能坐上娶親的大花轎呢?坐著氣派的花轎,穿著紅得刺眼的新嫁妝,洞房花燭,兩兩相對,那真是令人心動的情景啊!

連英她爹哪能不明白姑娘的心事,一聽說林保根在趙家路村等著,連英那眼神,他暗自苦笑。林保根從村裡一走,姑娘便沒精打采,現在又攤上了這檔子事,村子裡是暫時回不去了,去鎮子也不保險。只要有鬼子的地方,這水靈靈的大閨女就是讓人不放心。還不如有人照應著,在山上呆上一陣子,然後再看情況決定以後如何生活。

遠遠的小山丘上立起來兩個人影,其中一個伸手撩了撩額前的頭髮,只憑這一個熟悉的動作,黃曆便知道是誰了。他臉上露出了暢快的笑容,甩開大步,一直跑上去。

程盈秋向前迎了兩步,又停下了,她懸著的心終於落了地,只是那麼溫柔地望著愛人跑過來。卻沒想到黃曆跑到近前,根本沒有停,就這麼一下子抱住了她。

「放開啦,討厭。」程盈秋掙扎了兩下,黃曆抱得更緊,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兩顆心貼得緊緊的,彼此都能感覺到對方的心跳,程盈秋鼻子中傳來了那熟悉的令人舒服的味道,停止了掙扎,輕輕閉上了眼睛。

林保根小跑了幾步,迎上連英父女倆,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那裡,臉上的表情很怪異,半晌才囁嚅著說道:「秦叔,連英,你們怎麼——」

連英低著頭,偷偷瞅了瞅林保根,少女的羞澀佔據了她欣喜的心,她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唉,說來話長。」秦老栓搖了搖頭,嘆息一聲,說道:「走了一夜的路,讓我們歇歇再說吧!」

「好,好,是該先歇歇。來,這些東西我來拿。」林保根急忙伸手拿過秦老栓背著的狼腿,又伸手去拿連英身上的小包袱。

連英身子一扭,躲過了,見林保根有些訕訕地收回手,又有些不忍,說道:「我沒那麼嬌氣,你也忙了一宿,別累著了。」

「不累,不累,嘿嘿。」林保根心裡很受用,憨笑著在前面帶路。

火堆上吊著三個飯盒,兩個飯盒裡冒出米飯的香氣,另一個飯盒裡的水沸騰著,將削成小塊的狼肉翻上沉下,肉香味瀰漫在山洞裡。

「好了,我們快吃,然後替換他們。」林保根殷勤地拿下一飯盒米飯,給秦老栓和連英盛上,又將肉塊帶湯澆在米飯上。

「嗯,好吃。」秦老栓也不客氣,大口吃著。

「你們——天天能吃上米飯?」連英有些不太確定地問道。

「也不是。」林保根笑著解釋道:「有時候也挺艱苦的,昨晚就被鬼子追得亂跑,連口水都來不及喝。」

「扛槍打仗,哪有那麼輕鬆。」秦老栓以長輩的口氣教訓道:「既然當兵了,就別怕吃苦。而且呀,再怎麼,也比留在村裡讓鬼子漢奸欺辱強啊對了,你們就這幾個人?我聽說游擊隊有上百呢!」

「哦,我們這叫牽制,叫什麼巡邏——狩獵,嘿嘿,老三說的新名詞,我也不是很懂。」林保根撓了撓腦袋,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

太陽已經很高了,黃曆和程盈秋並肩坐在樹蔭下,身上搖映著樹枝的碎影。凈碧的天空里,時時飛過一塊白雲,野景就立刻會變一變光線。

「也不知道沈棟他們怎麼樣了?」程盈秋捻著野草的葉子,輕輕一彈,彈到黃曆的臉上,輕輕白了黃曆一眼。

黃曆嘿嘿一笑,將伸到程盈秋衣服底下的手抽出來,摟住她的肩膀,說道:「你又要說我應該跟著去的話了。其實我也擔心,可轉而一想,我這一陣子有些太強勢了,基本上都是一個人說了算,壓制了別人的聰明才智。你知道,沈棟,還有其他幾個人,都很聰明,也很勇敢,就是缺少發揮的機會。」

「話是這麼說,可這支特勤隊是你的心血,萬一遭到損失——」程盈秋拉住黃曆的手,捏著他的手指頭,不無憂慮地說道:「豈不是要從頭再來。」

「哪有不死人的隊伍,哪有一帆風順的事情。」黃曆望著明澄的天空中飄浮著的稀疏的雲朵,低沉地說道:「只要不是全軍覆沒,只要還有一個人把我的訓練都記著,隊伍垮了還能再建。」

「我記得,我全記得。」程盈秋抿了抿嘴,將頭倚在黃曆的肩上。

黃曆笑了,他摟著自己的女人,享受溫存的同時,眼睛卻觀察著周圍的動靜,這就是戰爭,想活下去,睡覺都得睜著一隻眼睛。

……

一縷白雲,象輕紗一樣,被風徐徐吹送,象棉花一般蓬鬆而輕柔的花邊,在每一瞬間都發生著變化。

林保根坐在剛才黃曆和程盈秋的位置,端著槍,仔細瞄著山路、樹林,心裡卻翻上翻下,既為連英的到來而高興,又因為不知道連英以後的去向而擔心。

要是能象老三和老三媳婦兒一樣該多好,兩個人扛著槍打鬼子,閑下來的時候說說話,聊聊天,只要連英對他多笑幾次,一身的疲憊都會消散吧?

輕輕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林保根警覺地回過身子,連英停下了腳步,有些含羞地一笑,說道:「我見你的褂子破了,正好帶著針線,想給你連幾針。」

林保根高興地一笑,伸手想脫,又收回了手,訕訕地撓著頭。

「就穿著縫吧,給你叼上一根草棍兒」連英知道天熱,林保根脫了小褂子可就光膀子了,確實有些不太雅觀,她紉上針,一條長長的白線,貼在她突起的胸脯上,曲卷著一直垂到腳下。

兩個人對面站著,連英要矮半個頭,她提起腳跟,按了林保根的肩膀一下,把針線輕輕穿過去。林保根低著頭,緊緊合著嘴。他聞到從連英小褂領子里發出來的熱汗味,他覺得渾身發熱,出氣也粗起來。連英意識到了,不由抬頭望了他一眼,一股紅色的浪頭,從她的脖頸湧上來,像新漲的河水,一下就掩蓋了她的臉面。她的手有些慌亂,最後幾針竟扎了林保根一下。林保根咧了咧嘴,沒吭聲。

「疼不?」連英有些過意不去,她打個結子,扯斷了線,背過身去說道。

「不疼,一點也不疼。」林保根搖了搖頭,吶吶地說道:「你,坐會兒?」

連英抿嘴偷笑了一下,坐在林保根斜對面的石頭上,低著頭,用腳在地上輕輕蹭來磨去。她的動作分明沒有什麼怪異的地方,但是對於林保根,她的每個聲音,嘴唇、眼色和手的每個動作都有著不可言喻的意義。

「那個,鄉親們還好吧?」林保根很困難地找了句話。

「不太好。」連英輕輕嘆了口氣,說道:「林順風回來了,成立了維持會,催糧納稅,折騰得可歡實了。」

「這個王八蛋。」林保根握緊了拳頭,說道:「等著,我非得回村宰了這傢伙不可。」

「他們人多勢眾,又有鬼子撐腰,你可不要莽撞。」連英柔聲安慰道:「要去也得多帶些人。」

林保根呼呼喘了幾口粗氣,又開口問道:「這次鬼子和皇協軍來抓女人,說不定便是林順風使的壞。」

連英沉默了一下,說道:「那也有可能,鬼子和皇協軍就住在維持會,誰家有女人,他們都知道。林順風讓人給我爹帶話,說只要同意給他做小,就不讓鬼子來抓我。我爹見不是事兒,便裝作點頭答應,晚上就帶著我偷偷地跑了。」

「該死的東西,真是黑了心了。」林保根忿恨地罵道。

「唉,村裡還不知道被折騰成什麼樣呢?」連英嘆著氣說道:「我是跑出來了,可別的姐妹呢,特別是林祥家的,身上有病,跑不動的。你說,鬼子會不會看她有病,不抓她呀!」

林保根皺起了眉頭,突然站起身,倒嚇了連英一跳。

「不行,不能就這麼干瞅著。」林保根抓起槍,低沉地說道:「林祥的媳婦兒是二柱的姐姐,二柱參加了游擊隊,這事兒老三一定會管的。」

「那不行,你們加起來才三個人。鬼子和皇協軍有十幾個呢,你可不能硬拼啊」連英急了,一把抓住林保根的衣服,直後悔把林祥媳婦兒的事說出來。

林保根看著連英惶急的樣子,輕輕地笑了,他抓住了連英的手,說道:「不怕,老三可不是一般人,鎮子里全是鬼子,他都不怕,他一定有辦法的。」

連英想抽回手,卻又沒這麼做,林保根那男性的大手,帶著又粗又硬的繭子的手,握得她的小手有些痛。然而這痛是滿足的,是她期待的。那好久以來積壓在她心上的不敢放開的情感,彷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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