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平津狼煙 第106章 絕殺

選擇狙擊及藏身位置對狙擊手來說是行動中成敗的關鍵,能否勘查整個區域就是能否控制整個區域的主要因素。依常理來說選擇狙擊位置通常是越高越好,這就是我們常說的「制高點」,但對於市區的戰鬥環境來講,這是一個致命的錯誤,因為狙擊手需要從制高點向下俯瞰整個區域而經常忽略身邊的即時危險。

打個比方吧,如果狙擊位置位於一棟二十層大廈的頂樓平台,狙擊手要觀察下面的大街他便要探頭出去俯瞰,位置立刻就會暴露。到時候,狙擊手對於附近環境所需要應付的突發情況及意外就無法預計了,而這些突發情況及意外更是比下面的大街更接近和快速,假如對面的樓宇藏匿了敵人狙擊手,那便非常危險了。

如果想模仿電影電視劇中在樓頂天台開槍,那是非常愚蠢的事情。切記任何時候都不要以天空作為背景色,如果那樣,隨便一名接受完基礎射擊訓練的敵方狙擊手便可以在兩百米外輕鬆命中你身上「十環」的位置。所以於市區環境選擇狙擊位置必須全面兼顧近、中、遠三個距離,狙擊位置應設於不高過十五米的地方,就算暴露了位置也有足夠的時間跑到大街上混入人群當中逃走。所以,絕對不建議狙擊手再往更高樓層走,最愚蠢的狙擊手也知道那裡是死路一條。

時間還沒到,黃曆很細心地給程盈秋講解著注意事項,並讓她舉槍向著長安街方向進行了瞄準,估計一下在這個距離擊中目標的可能性。

相對來說,這是一個不錯的狙擊及藏身位置,有比較合適的距離,還有窗戶作為射擊平台。如果要移去某些磚石去製造一個窗口或射擊平台的話,便要擔心因為影響樓宇外觀而引起敵人的注意了。美中不足的,便是射擊角度的問題,因為不是正處在遊行的大街上,便需要狙擊手具有快速的反應能力,在目標出現,通過自己視野,並且被其它建築物擋住的短暫時間內,一擊必殺。

黃曆脫下和服,將預備好的一身日本憲兵的衣服穿好,除了軍刀,然後又將一套寬大的中式褲褂穿在外面,程盈秋走過來,細心地將領口袖口遮掩好,仔細地上下打量。

「象嗎?」黃曆笑著問道。

程盈秋點了點頭,說道:「要是個子再矮一點,目光再驕橫一些……」邊說,她邊脫下身上的和服,換上了比較利索的中式服裝,把兩人換下來的衣服打了個包,放在門旁。

「明白了。」黃曆翻了翻眼睛,開始醞釀情緒,外面突然傳來了喧鬧聲,兩人對視一眼,黃曆以極快的動作靠近窗口,在窗帘的遮掩下,將窗戶推開一半,端起了槍……

遊行隊伍在緩緩前進著,裡面有戴鋼盔全副武裝的鬼子兵,有戴燒餅帽的偽軍,有穿長袍馬褂的漢奸,有腰掖短槍叼著香煙的特務,還有些不三不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土娼妓女……這些傢伙乘坐著幾十輛黃色大卡車,手裡舉著紙糊的太陽旗,歇斯底里地狂叫著,呼喊著。一大群洋鼓洋號在前面吹吹打打,沿街店鋪都要燃放鞭炮,把北平城鬧得烏煙瘴氣。

日本鬼子得意萬分,一個個挺胸瞪眼,荷槍實彈,趾高氣揚,擺出一副勝利都的姿態,好象世界已經是他們的了。披著人皮的漢奸特務,一個個魔相鬼臉,歪眉擠眼,象條狗似的在日本主人面前討好獻媚。臭名遠揚的漢奸頭子、偽華北政務委員會委員長王揖唐和偽北平市地方維持委員會委員長江朝宗,象牛頭馬面一樣,站立在日本駐華北派遣軍參謀長田邊盛武中將的兩旁,又是點頭,又是哈腰,十足的奴才相。

田邊盛武中將是這次慶祝遊行的最高指揮官,他穿著筆挺的黃呢大衣,胸前掛著一排閃亮的軍功勳章,頭上戴著紅箍大檐帽,肩上挎著黃色綬帶,戴著白色手套的爪子握著指揮刀,一動不動地站在敞篷指揮車上。他瞪著金魚般的眼睛,凝神向前直視,顯出一副日本軍人典型的驕橫姿態。

遊行隊伍在緩緩前進,黃曆端著槍,身體一動不動,房間內的時間也似乎停止,程盈秋輕輕捂著嘴,她沒想到自己的呼吸竟然會這麼響,當然,這只是她的感覺。

黃曆只有一次的擊發機會,唯一的機會。這機會是如此微小,計畫確定時,就沒有把田邊盛武作為唯一的目標,按照情報,指揮車上有三個人,都是大奸巨擘,打中誰都應該滿意。不過,黃曆嘴上沒說,腦子裡卻是充滿信心,他相信自己的能力。

黃曆慢慢移動著槍支,估算著提前量,他的雙手把持得極穩,從瞄準鏡中看出去,「十」字的交叉,停留在長安街的一根電線杆處,那裡有一處不為人注意的高度記號,也就是說,當目標剛剛與電線杆重合的時候,黃曆扳動槍機,子彈就會射進目標的眉心,一槍致命,絕不落空。

天上的父,請你原諒我的罪,

我的這雙手沾滿了許多人的血,

你看不到我,找不到我,感覺不到我

我就躲在盡頭的某個角落

躲在這並不是因為想脫逃

而是在瞄準你的一舉一動

我在等待這一刻致命的一擊

到最後0.9秒我想你再也逃不掉

對你來說這是一個光榮的遭遇

對我來說這是光榮的結局

當你們群龍無首想找出我並不可能

象石頭,象蝙蝠,象靜止的瀑布

我懂得冷靜思考,並偽裝我自己

這不是華麗的攻擊

這是一種最冷靜的反擊

保佑我在戰場上

有個完美的演出

……

遊行的車輛行駛過來,黃曆看見了指揮車,看見了那個驕橫的日本將軍,他的手指輕輕扣動了扳機。

又一陣爆竹聲響起,蓄著鬍鬚象瘦猴樣的大漢奸王揖唐很滿意這種熱鬧的場面,向道路兩旁的人群點頭微笑,招手致意然後諂媚地向田邊盛武轉過頭,張嘴要奉承幾句。就在這一剎那,王揖唐看到了他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眼睛的事情,也是日後令他睡不安寢,恐懼異常的景象。

田邊盛武大睜著眼睛,張著嘴,象是想說什麼,可是卻再也發不出聲音,他的太陽穴附近,有一股血流了出來,極濃稠,王揖唐從來也沒有看見過那麼濃稠的血,接著,他倒了下去……

王揖唐發出驚恐至極的喊聲,那上了年紀又吸大煙的嗓子本來有些嘶啞,這時再用儘力氣一喊,聲音不但是劈裂的,而且當最後的長聲往上一挑的時候,竟發出一種尖叫的嘯聲,聽了令人毛骨悚然,產生了連他自己也沒想到的奇異效果。鞭炮聲、鑼鼓聲、口號聲似乎都被這尖叫壓了下去,周圍的人立即回頭向指揮車這邊張望。

黃曆射擊完畢,抽槍而回,幾下便將槍拆開,程盈秋這才反應過來,上前將窗戶關上,窗帘拉好。黃曆已經將槍放入手提箱,轉身就向外走,程盈秋也顧不得邁小碎步了,緊緊跟上。

張牙舞爪的遊行隊伍已經亂了套,洋鼓洋號不響了,從煙花巷拉來喊慶功口號的也閉了嘴,戴袖章的日本憲兵吹響了警笛,滿街亂跑。驚恐的市民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喊叫著,奔跑著,匆匆奔向自己的家門。

黃曆和程盈秋衝下樓梯,理也沒理看門人的鞠躬問好,快步來到街上,幾百米外的長安街上人喊馬嘶,警笛長鳴,騷亂顯然還沒有傳到這裡。過了街,在道對面,黃曆拉過事先準備好的自行車,飛身而上,程盈秋拎著手提箱,坐了上來。黃曆弓背曲腰,猛蹬幾下,鑽進了小巷。接連騎過兩條街,穿過三個小巷,黃曆和程盈秋鑽進了一個小衚衕,在第三個大門處稍停片刻,見四下無人,推門便闖了進去。

院子里,兩個青年正在焦急地等候,見黃曆和程盈秋進來,趕緊站立而起,掀開院子角落裡的一塊木板,露出一個地洞,接過程盈秋手中的提箱,放了進去,黃曆順手將換下來的衣服包也扔到了裡面。

黃曆接過一個青年遞過來的盒子槍,挎在身上,又向頭上戴了頂鴨舌帽,催促道:「快走吧,這裡交給十五號。」

「對,你們快走,我處理完這些痕迹,馬上回學校。」一個瘦削臉的青年向木板上撒著土,聞聲趕緊停下來,走到大門前,探頭看了看。

「你小心。」程盈秋看著另一個青年推上院里的自行車,關切地囑咐道。

「放心,咱們學校見。」黃曆推著自行車走到門口,沖著三個人微笑地點了點頭,大門一開,他快速沖了出去。

轟,轟……北平城裡響起了爆炸聲,那是抗團成員按照計畫在日本商鋪或高麗棒子大煙館放置的定時炸彈,不求傷人,只求造成更大的混亂,讓日本憲兵和偽警察顧此失彼,忙得暈頭轉向,判斷不出真正的敵人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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