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平津狼煙 第010章 殺戮

看著兩位張姓總隊長在地上來回走來走去,象被關在籠子里的獅子,獅子鑽火圈,黃曆突然想起了這個有些滑稽的念頭。

「用火攻試一試。」黃曆建議道:「那邊的西倉汽車庫裡有的是汽油,再找些瓶子——」

「對,連房子帶鬼子,燒他媽個乾淨。」張硯田精明的小眼睛裡射出了殺氣,一跺腳,沖著旁邊的士兵喊道:「能從汽車庫搬汽油一桶到兵營四周者,馬上賞現洋十元!」

這一聲令下,立刻引起了轟然響應,士兵們忽拉喊成了一片:「走哇,背汽油去!」、「殺光小鬼子,不給錢老子也去!」、「燒死這群狗日的王八蛋!」……

有二百多人,快步朝離兵營不遠的西倉汽車庫奔去。人多力量大,不到半小時,幾百桶汽油已運到兵營周圍,堆滿四周。

「這活兒交給我們吧!」教導隊大隊長沈維干帶著一票人馬突然趕到了現場,看到這要放火的架勢,立刻上前主動請纓。

「你那邊——」張慶余有些驚訝地問道。

「順義的日本兵已經被死死圍住,現在可能已經都死光了。」沈維干簡短地說道:「我怕這裡有麻煩,便帶著些人先趕過來,大部隊明早就能入城。」

「那就快上吧,你們帶著那個,燃燒瓶吧?」張硯田抹了把臉上的汗,著急地催促道。

「就是現灌也趕趟。」沈維干招呼著手下,指著那座二層樓大聲說道:「那玩藝是死的,不比坦克和裝甲車,給我燒,燒死那幫王八蛋,燒得渣都別剩。」

「是!」兩百多教導隊士兵立刻收拾齊整,從四面借著夜幕的掩護在瓦礫殘垣中向二層小樓靠近。

二層樓上的鬼子拚命射擊著,但也只能守住大門和樓梯口,無法阻止所有敵人的靠近。一顆顆燃燒瓶投擲了出去,在樓房的四周爆碎燃燒,頃刻間濃煙四起,黑雲翻滾,火光衝天。

「這玩意兒好使,哈哈哈哈。」張慶余臉上全是被汗水衝出的泥道子,指著熊熊火焰罵道:「王八蛋,知道厲害了吧,聽,鬼叫什麼呢?」

「再上,火還不夠大。」沈維干命令士兵,再次灌油,又發起了一次火攻。

火衝天而起,大門、樓梯口、窗戶都被濃煙和火焰包圍,鬼子驚恐地喊叫著,已經無法向外進行有效地射擊,死神的手緊緊扼住了侵略者的咽喉。

這時,驚人的事情發生了,一個日本鬼子高聲喊叫著「天皇萬歲」,從窗口衝出,縱身跳入了火海。

「鬼子受不了火燒,自殺了。」沈維干興奮地叫道。

又一個鬼子喊著「帝國萬歲,天皇萬歲」,跳入了火中,接著不斷有鬼子跳出來赴死,其中還有僑民的屍體被拋出,最後一切歸於沉靜,只有衝天的火焰在燃燒。

如果中國人也都有這種精神,即便武器落後,也沒有人敢輕視悍不畏死的軍隊。在火光中,黃曆的臉上明暗不定,別人聽不懂日語,但他卻聽得明白。

七月二十八日凌晨一時許,通州城裡密集的槍炮聲漸漸停息,但還是能聽見零星的槍聲,那是保安隊在掃蕩日本人和高麗人的商鋪、賭場、大煙館。殺戮一旦開始,就再難抑制,是民族義憤也好,趁火打劫也罷,這股殺戮搶劫復仇的大潮逐漸洶湧,漸漸脫出了所有人的控制。

「兩位張隊長,部隊不能都呆在城裡,那樣目標太集中了。天一亮,日本人可能會派出飛機偵察或轟炸。」黃曆適時提出了建議,讓正處於亢奮和激動狀態的張慶余和張硯田能夠稍微冷靜一些。

「我贊成何兄的意見。」沈維干說道:「城中留下部分軍隊掃清余敵,其餘人馬應該出城尋找掩蔽之所,日本人的飛機是很厲害的。」

張慶余沉思了一會兒,說道:「好,就這麼辦。何兄,去北平聯絡二十九軍的人什麼時候能回來呀,這具體的調動,還得等待命令吧?」

黃曆瞅了瞅王文,王文趕緊說道:「行動前,我已經通過電話用暗語通知了北平情報站,現在二十九軍應該已經知道了,或許聯絡的人正在往這裡的路上呢!」

「那就先撤出城,分路集結,由我的手下,沙子云團長負責城內的剩餘工作。」張硯田上前主動搶過了這個任務,留在城內,可能是有遭到轟炸的危險,但抄沒日本浪人和高麗棒子的家產,油水也是豐厚的,張硯田的精明便是顯在這種細小的地方。

……

絕大的一輪旭日從東面濛濛地升了起來,朝霧減薄了幾分濃味。澄藍的天上疏疏落落有數方極薄的晴雲,有的白得象新摘的棉花,有的微紅似美人臉上的醉酡的顏色。

通州城裡,日韓浪人的死屍橫七豎八,偽「冀東政府」、縣政府、及保安隊內的日本顧問全被殺掉,張仁蠡被捉,日本特務機關被搗毀,日本兵營被燒成灰燼。

經歷了多半夜的炮火,通州城裡的居民得知保安隊反正起義,歡欣鼓舞,拍手稱快。他們平時受夠了居住在城裡的日本浪人和高麗棒子的窩囊氣,此時紛紛奔出家門,舉著棍棒,衝上了街頭。

人越來越多,沒有組織,沒有首領,也沒有統一指揮,只是激於往日仇恨,一旦爆發,猶如火山噴發,一發即不可收拾。他們滿城滿街地走著、喊著,復仇的火焰使他們干出平時連想都不敢想的瘋狂事情。他們見到漏網的日本人就殺,見日本商店就搶,對高麗棒子更是恨之入骨,他們平時仗恃日本人,作惡多端,所以人們搗毀土膏店、白面房、翻譯官的家,更是兇猛無情。

市民們跟著一隊一隊的保安隊士兵,搗毀大煙館、白面房、砸爛日本妓院、高麗賭場;還有知道底細、自願前來做嚮導的老百姓,帶著保安隊士兵,直奔那些閉鎖的深宅大院,去掏日本軍官和顧問的老窩兒;西海子南岸的近水樓,女老闆及幾名藝妓都被殺死,屍體重疊在一起,只有一具身體向上露出局部;配膳房和帳房裡躺著一男兩女,有的伏在地上,有的面朝上。明顯有打鬥過的痕迹,男的眼球被剜了出來,上半身像蜂窩一樣的。兩個女的背上都有刺刀刺過的痕迹;鼓樓前的冀東準備銀行、日本人開的商店和工廠,都被砸開了大門。無論是保安隊士兵還是市民百姓,都在盡情地發泄他們多年的積怨,分散在各處的起義部隊已經失去長官的控制,任何命令在這些人群中都不起作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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