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初試身手 第032章 不適應

屋裡沉寂下來,珍娘覺得一陣陣的失落,妞妞則撒了歡兒,摸摸這兒,看看那兒,嘴裡不停地叫著「娘,看這兒,娘,看那兒。」一會兒又脫了鞋子,在綿軟的大床上打滾。

她一個山裡出來的女人,過慣了樸實簡單的生活,乍見到這無數的怪異的事情,難免從心裡產生出恐懼和擔憂。她的眼前,常浮現出輪廓清楚的景物:綠油油的山坡地;起伏的群山,山後掛著彎彎的月亮;潺潺的小溪,岸上有紅紅綠綠的花草,還能看見青蛙跳入水中,連響聲都那麼親切……這些美景,是樸素,安靜,獨立,恬適的,與現在眼前的喧囂和雜亂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一想到她以後就要在這樣的環境中生活,她就感到害怕,感到頭痛。她又想到了小鎖,還有死去的公爹,她又想哭了。

「娘,我要拉粑粑。」妞妞突然苦著臉說道。

哦,珍娘抬起頭,看著妞妞,有些不知所措,但孩子的小臉,讓她又燃起了生活的勇氣和希望。

敲門聲響了起來,「先生,送熱水的」,隔著門傳來的聲音介紹了來人的身份。

門口站著一個很健壯的中年婦女,她向珍娘輕輕鞠了個躬,拎著兩個大木桶走了進去,直接進了浴室,珍娘聽見水倒進盆里的嘩嘩聲。過了一會兒,她拎著空桶走了出來,大聲地清了清嗓子說道:「熱水好了。」

「娘,我要拉粑粑。」妞妞拉著珍娘的衣袖再次重複著。

珍娘鼓起勇氣,對走到門邊的婦女說道:「那個,那個茅房在哪?孩子要——」

中年婦女停下腳步,有些奇怪地打量著珍娘,停頓了半晌,她放下木桶,走到浴室,指著抽水馬桶說道:「那是抽水馬桶,坐在上面方便,用完按下這個鈕,水就會沖得乾乾淨淨。對了,這是手紙。」

「謝,謝謝。」珍娘訥訥地說道,為自己沒見過世面而感到羞愧難當。

中年婦女帶著一絲得意的笑容走出了房間,這下又有新聞和談資了,一個不認識抽水馬桶的鄉下土包子,呵呵,這件事就能和燒水的談上半天。

珍娘坐在床上,眼圈紅了。在這兒,臭煙台,還有將來的臭天津!床是軟塌塌的,沒有大炕,沒有箱子,沒有蹲著的茅房,看哪兒都陌生,幹什麼也不順手,一百個大城市也比不上鄉下!想著想著,她覺得肚子也不舒服起來。

泡在浴缸里,黃曆閉著眼睛,感覺到疲乏正順著毛孔流出來,水很熱,燙得很舒服,讓他暫且忘記了不少煩惱。人生只有兩條路可走:要麼去空洞的作夢,要麼切實的活著,後者當然還可以再細分一下。而他的人生道路是什麼呢,失去了以往的同時,他也失去了人生的目標,起碼是暫時失去了。

好在,就目前來說,他還是有事可做,先是把珍娘母女倆送到天津,交給她們的親戚;然後去上海,找那個洋鬼子大夫,就當是碰運氣了。

如果自己的病真的沒有希望,也沒有什麼關係,自己就像這世上所有人一樣,總得為生活奔波,為吃飽肚子而奮鬥。

想著想著,黃曆竟有些昏昏欲睡,他嘩啦一聲從浴缸里站起,身上紅紅的,象剛煮熟的蝦子……

日近黃昏,阿來敲響了房門。泡了個澡,睡了三個多小時,黃曆覺得神清氣爽,精力充沛,當然,肚子也感到了些飢餓。

「黃先生,到天津的班輪要三天後才有,最近海上不太平,輪船公司撤銷了小火輪,換成大船了。」阿來很抱歉地說道,似乎海上不太平,輪船公司改船期,都是他的錯。

黃曆笑了笑,說道:「三天後就三天後吧,我並不是很急的,只是要麻煩你了,我們要在這裡添置些東西,可煙台我們不太熟。」

「不麻煩,不麻煩。」阿來忙不迭地答應著。

他很高興,能陪著少爺的朋友逛逛街,看看風景,這可比在鋪子里忙得腳打後腦勺輕快多了。而且這位黃先生很闊氣的樣子,跟著他跑幾天,大概少不了沾些葷腥,得些好處。

「該吃晚飯了。」黃曆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穿上外衣,笑著說道:「阿來,這附近有什麼乾淨的飯館,你給提個建議吧!」

「黃先生,附近倒是有幾家不錯的飯館,可不知您是什麼口味?」阿來很小心地說道。

黃曆想了想,指了指隔壁說道:「等我問問她們再說。」

關好房門,黃曆和阿來走到珍娘的房間,輕輕敲了敲。門開得很快,珍娘的衣服也很整齊,好象根本沒睡,妞妞倒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樣子。

「沒休息?」黃曆關切地問道:「不習慣?還是——」

珍娘確實沒睡著,但阿來在門外,她也不好說什麼。妞妞呼呼大睡,孩子的適應力遠比她要強。而她在這陌生的房間里,卻感到了膽怯和害怕。

「阿來,你在樓下等一會兒。」黃曆把阿來打發走,邁步進了屋。

不知為什麼,屋子裡多了黃曆,立刻增加了些生氣,這是珍娘的感覺。

黃曆四下瞅了瞅,他記得屋子裡有兩把椅子,現在怎麼不見了?弄得他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

「服務生將椅子拿走了?」黃曆很生氣,陰沉下臉,「敢欺負你,我這就去找旅館經理——」

「沒,不是這樣。」珍娘慌忙伸手攔了一下,然後快步向浴室跑去。

黃曆很納悶,跟在她的身後,他看到了浴室中的椅子,只是擺放的位置比較奇怪,在抽水馬桶的兩邊,這是——

珍娘紅著臉將椅子搬了出來,偷偷地瞅了一瞅黃曆,這真是件丟人的事情,不知道他是否能想出其中的原因,或者繼續追問下去。

明白了,黃曆雖然很難想像有人蹲在馬桶旁椅子上大便的樣子,但從椅子的位置,上面的腳印,還有珍娘的臉色上,他還是得出了這個比較奇怪的結論。坐和蹲有什麼不同?難道坐在上面就拉不出來嗎?當然,這個問題他是不會深入研究和追問不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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