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衝冠一怒 第523章 名儒之死

城樓之上,何福和林太岳並排而立,天意坐在他們的後面。她的身體實在是太虛弱了,可即便如此,天意依然不願意呆在院子之中。只要她還有一口氣在,她就要出現在城樓之上。因為,她是秦天意,是昊天的妻子,是河套三路一千七百萬百姓的主母。

「何大人,你不比老夫,老夫年老體衰,根本不良於行。不過你正值壯年,彎弓射箭都不成問題,你為什麼不走?」林太岳和何福同屬文官系統,現在又是共患難之時,兩人之間的關係突然間也親密了不少。

何福微微一笑:「下官乃是土生土長的定州人士,當日柔然南下,下官必卑躬屈膝投降柔然,已經是畢生最大的恥辱。如果現在在不戰而逃,那下官這個定州父母官,日後有何面目面對我河套百姓?」

林太岳搖了搖頭:「當初若不是何大人你在駱先生的提議下主公投誠,那主公當年休想裡應外合一舉攻克定州。我們神州能夠再次復興,你何福何大人至少有三分功勞。」

何福也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糾纏。當初雖然是在駱祥的授意下假意投降柔然,不過這對剛烈的何福來說並非是什麼好事。當下笑著問道:「大人你可是我們河套的脊樑,而且大人你老當益壯,要是想走,根本不是問題,你為什麼也不走了?」

林太岳長長一嘆,語氣中滿是蕭瑟:「何大人,看著自己同一個時代的朋友或是仇人一個個的離去,最後只剩下自己孤零零的一個人,那是何等的孤獨?再說了,老夫身為河套高層,現在百姓有難,若是不戰而逃,那成何體統?」

「屈指算來,老夫已經虛度了六十餘個春秋。四十三年前,老夫以連中三元之資拜入朝堂,為仕三十餘載。歷任丁水縣令、汝州知府、丘州知府、江南路監察使、大湖路巡撫使、揚州路太守、吏部侍郎等十餘職。後因憤於皇上昏聵小人弄權世家蒙異,導致邊防空虛民生痛苦,憂憤之下,乾脆告老還鄉歸隱克州。及至五年前主公起兵河套,屬下這才再次出山。」

「呵呵,老夫原本以為主公也和當年的三大世家一樣,居心叵測,為了一己之私而罔顧天下蒼生。尤其是在主公剛剛立足河套便大肆擴軍的時候,老夫更是如此認為。然而壺口會戰,卻讓老夫看清了朝廷,看清了三大世家,看清了天下英雄和主公的真面目。朝廷當時擁兵近百萬,蛟龍軍團游弋於大河之上,然而除了一萬水師,居然是一兵不發。三大世家各自擁兵數十萬,除了月婉主母以嫁妝大戰於壺口,三大世家居然是作壁上觀,視幽雲十六州五百萬父老鄉親的性命為草芥。主公當時剛剛在河套立足,卻拼盡了全部的家當,明知道前面是東北三國鋪設的陷阱,可是三十萬大軍依然是義無反顧的踏上征程。」

「一天兩夜的壺口會戰,半數以上的將士戰死沙場,五六十萬父老鄉親以身殉國,數以萬計的豪傑義士魂斷幽雲。那場慘烈的大戰深深的觸動了老夫,主公和血帥等人的奮勇當先,三十萬將士的視死如歸,數百萬父老鄉親的井然有序,數十萬百姓的悲壯殉國,諸位主母以及我河套百萬軍民的翹首以待,讓屬下看到了主公的大愛無疆,看到了神州的鐵骨錚錚,看到了我天朝的希望所在。同時,老夫也自憐不已,想我天朝連綿千年,人文風尚堪稱禮儀之邦。對內教化百姓以德報怨,對外宣揚仁義布德四方。對於周邊異族,不僅從不計前嫌,而且沒有災難,總是照顧有加。可是現在了,數百萬百姓無辜慘死,數以百萬里的土地白白淪陷。屬下也曾經想過,對於幽雲十六州的普通百姓而言,他們有錯嗎?他們一生都沐浴禮化,可是當災難降臨的時候,我們這些一力規勸他們遵從禮教的人又為他們做了些什麼了?他們在臨死之前,是否也曾有過怨恨,是否也曾想過報仇?」

頓了一下,林太岳的眼中滿是淚水:「對於他們而言,如果神州敗了,那麼他們固然只有白白犧牲。可是就算我們天朝勝利了,那是否又是和以前一樣?只要對方遞一張降表,或者是口不對心的說一句恭祝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他們所犯下的罪責便一筆勾銷?那這些普通百姓們的滅族之仇,毀家之恨,那又該找誰計較,又該怎麼報仇雪恨?他們的家人被虐殺,他們的妻女被姦淫,他們的財產被搶走,他們的房屋被燒毀,他們又當如何?可是我們就總是為了天朝的臉面,為了泱泱大國所謂的風範,有意無意之間便忽略了他們的感受。老夫就在想啊,如果說他們在九泉之下還有什麼好怨恨,那麼必然會怨恨自己為何是神州百姓!每每念及此事,老夫便是悲愴難抑。身為我泱泱天朝的黎民百姓,這本來應該是一種無上的榮耀。然而這恰恰是神州百姓最大的悲哀所在。身為百姓的父母官,卻無法保境安民,老夫羞愧難當啊。」

「城破在即,可是主母以千金之軀依然敢與定州共存亡,那老夫又怎麼能夠忍辱偷生?自幽雲十六州淪陷以來,雖然出了很多民族敗類,可更多的還是忠臣義士。老夫不才,添為神州百姓,亦有捨生取義之心。老夫若是還有來世,那老夫真願意做一名普通的戰士,即便是血濺征袍,也無愧於我神州子民的榮耀。嘿,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幽雲十六州?馬革裹屍何所懼,但為神州斬敵酋。」

次日,定州城破,林太岳手持佩劍,血濺城樓。清風四大名儒碩果僅存的一位,自此離世。

定州北城,伴隨著河套騎兵的一陣吶喊,城門突然洞開,李孝手持雁翎槍一馬當先,姬清率領的軒轅近衛軍緊追其後,將中間的傅若水和辛皎二人保護的密不透風,馬蹄雷鳴之間,風馳電掣的朝著正準備攻城的朱雀軍團殺去。

朱雀軍團雖然是清風帝國僅剩的一個老牌軍團,戰鬥力相當強悍,不過安樂王劉難尚已經被中興帝鳩殺,劉思轉根本無法替代劉難尚在朱雀軍團之中的影響力,因此僅僅是第一次衝鋒,朱雀軍團的防線便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缺口。

「殺!所有將士聽命,不許做任何停留!」李孝高亢的聲音在大軍之中迴響。

所有人都明白,只要河套騎兵稍微停頓一下腳步,那必然會被朱雀軍團咬住。而在朱雀軍團的身後,則是秦川名將李鐵戰的十萬騎兵。如果不能一鼓作氣的衝過去,那李孝的處境也就危險了。

李孝的騎兵之後,是文三沖和葛楠的步兵隊伍。兩支總編製兵員應該在兩萬人的步兵,現在僅僅剩下一半不到。而在他們的身後,則是數十萬定州的老弱婦孺。

定州城內原有居民加上逃難而來的百姓,數量接近百萬。不過在這百萬人口之中,精壯男子的數量不到十五萬,絕大部分都是老弱婦孺。天意原本還對攻城的聯軍抱有一絲幻想。畢竟無論是宋李二家還是朝廷方面,他們和河套都是同宗同族,城破之後,至少不會危及普通百姓。可是在看到了颯珊的殘忍手段之後,所有的人都明白了現實的殘酷。

百姓們留在城內是死路一條,順著李孝騎兵打開的通道突圍,也許是會有很大的損失,不過至少還有幾分生的希望。不過,定州乃是昊天最早發家的地方,這裡的百姓多以軍屬為主,而且沿襲了河套剛烈彪悍風格他們即便是面對死亡,也是毫不畏懼。天意無奈之下,只好強制下令城內所有老幼婦孺離城北去,而精壯男子則是聽之任之。

即便如此,除了十多萬被何福臨時組織起來的男子,還是有不少的老人留了下來。

至於年輕的女子,天意是毫不留情的下令他們離去,甚至是鳳舞軍團,天意都以掩護百姓為名嚴令韓梅立刻離城。對於戰爭,天意感受並不算特別深刻,可是她同樣很清楚戰爭的殘酷。戰爭面前,人性的一切黑暗,世間的所有罪惡,都會一一展現在眼前。

河套大軍在神州境內作戰的時候絕對是秋毫無犯,即便是城破之後,也不會發生姦淫搶劫的事情發生,這主要是因為他們的心中有著最堅定的信念在支撐。不過對於別的軍隊,天意可不敢保證。這些婦女若是留在城內,那麼城破之後,她們最好的結局是當場戰死。否則,生必死更難受。

韓梅很清楚天意心中所想,不過身為軍人,她必須服從命令。而且,數十萬父老鄉親的性命,對她而言同樣重要。

「所有將士聽好了,在你們加入鳳舞軍團的那一天里,便發給了你們每個人一把匕首。你們應該明白,戰爭是殘酷的,對一個女人而言更是如此。這把匕首,你們知道她的用途了嗎?」臨行之前,韓梅對著鳳舞軍團的一萬四千七百八十八員女兵們大聲說道。

鳳舞軍團是河套規模最小的一個軍團,滿編製一萬六千人左右,不過實際戰鬥人員只有一萬四千七百八十八人。韓梅任代軍團長,下轄三個軍,除了韓梅獨領一軍之外,其餘兩個同齡分別是辛皎和傅若水。不過她們兩個另有任務,因此鳳舞軍團現在的主事人便是韓梅和幕僚長楊清秀。

「金戈鐵馬,紅粉巾幗,今天,就是我們鳳舞軍團涅槃的時候了。」韓梅大聲喝道,中氣十足的聲音在整個定州城上迴響飄蕩,伴隨著她一聲令下,一萬五千士兵順著城門蜂擁而出。所有人都明白,此戰,恐怕便是鳳舞軍團自成軍以來的第一戰也是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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