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卷 蓋世 第29章 斬魔

吳解驟然出關,杜若頓時驚喜萬分,正要說話,卻見他愣了一下,目光剎那間失去了焦距,整個人如同昏迷一般。

「這是怎麼回事?」

杜馨娥眉微蹙,仔細看了看,這才重又舒展開來,語氣平靜地說:「他金丹初成,天地自有感應,正在將許多知識傳輸給他,同時幫他穩固境界——你沒注意到嗎?他的修為目前只在還丹門檻上,還沒真正完成九轉金丹呢。」

杜若這才發覺,此刻吳解的狀態十分奇妙,明明境界已經是金丹層次,但修為卻低得離譜,比起閉關之前並沒有什麼本質的變化。

這其實也是合理的,誰也沒聽說過閉關一天就修為大進的例子。須知修為是要靠自己修鍊出來的,一天的時間再怎麼修鍊,又能修鍊出多少功力呢?

正常情況下,修士從凝元巔峰到突破還丹,本來就只是境界提升,修為不會增加多少。但是……按照杜馨的說法,莫非吳解的修為還要提升?

「當然,金丹可沒有一轉二轉直到九轉的說法,金丹成就,就是金丹成就。」杜馨淡淡地說,目光卻看向了西北方的天空,「韓德注意到他了……」

已經破碎不堪的白帝閣劍峰上,韓德突然停住了進攻,轉頭看向東南方。

「吳解居然這麼快就成丹了……」他喃喃自語,眼神之中很是驚訝,「當年我閉關千日,和心魔苦鬥不知道多少回合,最終才以慧劍斬心魔,排除一切雜念照見本心通透……他怎麼一天就出關了?」

他卻不知道,吳解並沒有像他這樣斬去一切雜念,而是選擇了完全相反的道路。

有雜念?有私心?有種種不妥當不正確的想法?有各種不超然不自由的念頭?但那又怎麼樣!

吳解自問這一路走來,雖然不能說十全十美,但總算還是在正確的方向上一直前進,沒有在原地踏步,也沒有走到歪路上去。既然如此,那麼自己的這些念頭就沒什麼根本的錯誤,也沒有將其割捨的必要。

放不下親情友情,有什麼不對?貪戀人間溫暖,有什麼不對?拋不開對地球生活的那份回憶,有什麼不對?想要和所愛的人長相廝守,有什麼不對?

修仙者要的是逍遙自在,要的是超脫於歲月之上,可不是要無情無念猶如木石一般!

所以吳解最終決定,不選擇。

不選擇,就是他的選擇。

或者說,他選擇包容了自己的過往,無論是好的還是壞的,是成熟的還是幼稚的,是積極向上的還是消極墮落的……那都是他自己,都是他心靈的一部分。將其中任何一個部分拋棄,都是在逃避現實,都是對自己的背叛!

既然包容了一切,那麼自然也包括心魔在內。所以當吳解做出決定之後,便沒有像韓德那樣需要和心魔殊死廝殺,將一切雜念斬殺殆盡,反而直接完成了照見本心的過程,踏入了金丹境界。

但是,這絕不代表韓德的選擇是錯誤的——須知每個人的本心都是不同的,在這條路上只有成功和失敗,沒有對錯之分。

韓德斬滅一切雜念而照見本心,那是韓德的道路;吳解包容一切念頭而照見本心,這是吳解的道路。

如果吳解學韓德去斬滅雜念,或者韓德學吳解來包容一切,結果必然不是照見本心,而是走火入魔!

韓德再怎麼神通廣大,也不可能知道吳解精神世界裡面發生的事情。他注視著東南方的天空,目光跨越萬里,看到了正在轟鳴的烏雲,看到了覆蓋整個青羊山的血河,也看到了在竹樓之中發獃的吳解。

除此之外的其它東西,他連看都懶得看。

「看來……他距離九轉丹成,已經只差那最後的一步了!」

韓德深深地嘆了口氣,語氣之中也不知道是感慨還是感傷,一時間卻戰意大減,甚至於沒有再繼續進攻。

在他前面不遠處,已經遍體鱗傷的石子辰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卻急忙抓緊時間調息療傷。他並未受到什麼損害根本的傷勢,雖然看起來很凄慘,但只要給他片刻功夫就能恢複過來。

相比石子辰,白帝閣眾人的情況就是真的凄慘了。昔日威震天下的諸位凝元長老、還丹真人,此刻已經幾乎損失殆盡,活著的用一隻手就可以數完。

顏開手上的寶劍已經布滿了裂紋,這件法寶雖然質地極為堅固,甚至於可以拿來協助渡劫,但韓德的拳頭甚至比天劫更加可怕!

他只是正面抵擋了幾回,寶劍便受創嚴重。若非他用自身精血護住,只怕寶劍早已折斷。

而其餘的幾位真人也狼狽不堪,甚至連一個能站直身體的都沒有。他們一個個渾身浴血,倒坐在斷壁殘垣之中,握著同樣殘破的法寶,雖然心中滿是絕望,卻還在拚命地恢複力量。

昔日白帝閣大殿的地方,如今已經只剩一片焦黑的痕迹。「劍痴」費東臨打算強行渡劫,引天劫的力量來和韓德拚命,卻被韓德一掌封在地上,然後劫雷落下,頃刻間便灰飛煙滅。

相對於畏懼天道而束手束腳的孽鏡天魔,韓德出手毫無顧忌,既洒脫又輕鬆。

他其實早就可以將白帝閣眾人斬殺殆盡——石子辰道武雙修,防禦力的確不凡,但速度不夠快,根本攔不住他。如果他有興趣,也可以追上正在帶著後輩精英弟子們撤退的那位長老,當面把那些寄託了未來希望的弟子們也殺了。如果他想要做得更徹底一些,只要多花費一些時間和真元,甚至能夠將白帝閣用作傳承的那個小世界找出來,把留在其中的「種子」也統統掐死。

但他懶得,但他不屑,但他沒興趣。

自從斬滅了一切雜念之後,韓德就是如此,對於大道之外的事情,他總是沒什麼興趣。

所以他才能夠與孽鏡天魔和平相處這麼多年,而沒有大打出手;所以他才沉默多年,一直沒有露出鋒芒。

如果不是看到吳解這個有希望成就金丹的晚輩,如果不是因為氣息感應觸動了他的道心,只怕他還保持著之前那種百無聊賴的態度,除了專心修鍊之外,就是不死不活地混日子呢。

對於韓德來說,吳解實在是一個大機緣。因為吳解的出現,他終於擺脫了那種有些渾渾噩噩的狀態,可以重新梳理自己的念頭,對未來做出詳細的規劃,將一直在籌備的「復興神門」大業推動到實踐階段。

但對於韓德來說,吳解也是一個大威脅——剛才吳解成丹的時候,他就已經感覺到了來自於天地的警告。

這一方天地,只能容得下一位九轉金丹。吳解和他之間,只能留下一個,另一個要麼死,要麼就必須離開。

韓德自問復興神門的大業尚未完成,當然不可能就此離開,那麼他和吳解之間的一戰,終究就是不可避免的。

但此刻,他心中卻沒有半點擔憂不安,反而充滿了躍躍欲試的歡喜。

能夠有勢均力敵的對手,那是多麼愉快的事情啊!

在這個世界上,韓德的位置是很尷尬的。他很強,強到塵世之間幾乎沒有敵手;但和棄劍徒比起來,他卻又太弱,弱到充其量也就讓棄劍徒多揮一劍的地步。

往下看,是成群的螻蟻;往上看,是遙不可及的星辰。

韓德站在螻蟻和星辰之間,茫然不知所之。他之所以有些渾渾噩噩,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

但當吳解出現,他便終於不再孤獨,天地間有了一個和自己同等級數的對手,可以痛痛快快地大戰一場!

「或許……對於我來說,其餘的一切都沒有這場戰鬥來得重要吧?」韓德低下頭,自言自語。

他沉默了片刻,又看向白帝閣的眾人,目光之中充滿了惡意。

「雖然相比於吳解,你們實在算不上什麼值得一戰的敵人。但我做事一向善始善終,從不半途而廢……所以,還是麻煩你們去死吧。」

他說得理所當然,彷彿對面不是一群還丹真人,而是一群待宰的豬羊。

或許對他來說,尋常的還丹真人,和待宰的豬羊的確也沒什麼分別。

……血河不斷翻滾,隔斷來自天道的感應。孽鏡天魔藏身於其中,看看正在護山大陣裡面不斷催發氣息吸引天劫的康納羅,又看看那座正在和天地氣息互相呼應的竹樓,眼中滿是糾結猶豫。

此刻頭頂不遠處就是劫雲,它一出手就可能被天道發現。但如果不出手的話,天劫轟下來,血河被破,遲早也要被天道發現。

更糟糕的是,就算天道不發現它,一旦吳解穩固了金丹境界,馬上就會打過來——甚至於韓德都很可能來落井下石。

到那時,它還是死路一條!

既然怎麼都是死路,那就只有選擇一個目標,來搏上一搏!

孽鏡天魔略一沉思,便下定了決心。

它的身體驟然變大了許多,所有的觸鬚都消失不見,化作了一面猶如黃金為環、白銀為面的巨大鏡子,鏡面上更有無數的花紋浮現,組成極為複雜的陣法。

這鏡子顯得有些笨拙,縱然有血河的協助,移動起來也有些遲緩,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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