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傳燈 第39章 燈火相傳

老君觀大師兄用真氣裹著朱權,兩人被火焰和血光繚繞,以不可思議的高速掠過天空。

這正是當年老君觀祖師被棄劍徒追殺時候所領悟出的「天機」之術,不過和朱權所練成的只能隱匿的「天機」之術不同,他練成的才是完整的版本。

光靠隱匿,哪裡能夠從棄劍徒那殺神手上逃走!所謂天機之術,其實是「藏」和「逃」的結合。

隱藏的時候,氣息完全消弭,幾乎不可能被覺察;逃遁的時候,以犧牲自己的精血為代價,遁術快得不可思議。

朱權再再怎麼天才,終究地位還沒確定,老君觀內定的未來掌門人,依然還是這位大師兄。所以完整的天機之術,依然還是只有他懂得。

可惜的是,就算是天機之術,也救不了他的命。

鮮血不斷地從他胸口流出來,吳解的那一刀已經是致命傷。更可怕的是寶刀之中蘊含的殺意透入了他的身體,徹底擊潰了他的無漏之身。

所以還在空中疾馳的時候,他的容貌就在飛快地變老,片刻之間,就從一個健壯的中年人變成了白髮蒼蒼佝僂著身體的老者。

大師兄修鍊多年,如今已經是快二百歲的人。當他功力猶存的時候,無漏之身可以抵擋歲月的侵襲,讓他不會衰老;但當他被吳解一刀破了法身之後,二百年歲月應有的痕迹便飛快地在他身上出現,讓他簡直衰老得不成樣子。

大概也就是喘幾口氣的功夫,他重新降到了地上。落地的時候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這位老君觀年青一代的最強者劇烈地喘息著,小心翼翼地將小師弟放下,目光看過還粘在他們身上不斷燃燒的烈焰。

「好一個吳解!真是厲害!」

他心中暗暗感嘆,蒼老的臉上露出了苦笑——本以為吳解再怎麼厲害,以自己煉罡後期的修為,至少也該能夠抵擋幾招。卻不料真的動起手來,自己連一個照面都擋不住!

老君觀的真傳和青羊觀的真傳,差距竟然大到了這個地步!

一股眩暈之感傳來,提醒他自己已經快要油盡燈枯,死亡迫在眉睫。

慘笑一聲,這位在朱權入門之前的老君觀數百年來最天才弟子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噴出了一大口鮮血。

這口血噴出來,他的臉色變得更加枯槁蒼白,簡直跟死人已經沒什麼區別。但這口血卻有著奇妙的功效,它在空中化為一蓬血雨,灑向朱權。血雨所至,朱權身上還在不斷燃燒的火焰頃刻間完全熄滅,連一點煙霧都沒剩下。

但即使如此,朱權的身體也已經被燒得處處是傷,尤其當初被刀身掠過的臉部,更是完全燒焦了。

那張昔日卓爾不凡、風姿優雅的俊臉,此刻已經化成了一片焦炭,焦炭上甚至看不出五官。若是凡人看到了這張臉,只怕會嚇得失聲尖叫。

就算是妖魔鬼怪,恐怕也未必有這麼醜陋猙獰!

大師兄自然也看到了朱權的慘狀,但他也沒有辦法——他自己還正在被燒得嗞嗞作響,猶如一塊點燃的木頭一般,哪裡還能顧得了人!

老君觀掌門弟子才能習得的秘法之中,有運用本身精血化作各種妙用的奇術。然而他的精血已經即將枯竭,僅剩的最後一點點,還要用來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再也不能浪費了。

「大丈夫頂天立地,何必在乎區區相貌……小師弟他素來聰明機智,這次又奪得了那份大氣運,早晚可以找到轉機的。」

他如此對自己說著,同時提聚起最後一口元氣,拿出了一塊玉簡,將一些事情記在裡面,然後一口精血噴出。

這口精血分量極少,僅僅只夠護著這塊玉簡從火焰之中飛出去,落在朱權的身邊。

做完這個,他再也支撐不住,仰天倒下。

隨著體內的精血耗盡,失去了阻礙的火焰立刻從他的傷口和七竅之中鑽進去,將他五臟六腑全都點燃,將他變成了一支人形的火炬。

不過這個時候,他已經不會再感覺到痛苦了。精血耗盡之時,就是性命斷絕之時。留下被焚燒的,不過是一具殘骸罷了。

片刻之後,火焰漸漸熄滅,只留下草地上一片焦黑,還有遠處趴在那裡不省人事的朱權。

「想不到九州修士裡面,也有這種硬漢子。」一個聲音突兀地從不遠處的樹林中傳出,然後便有兩個魔門弟子一前一後走了出來。

如果吳解在這裡的話,肯定可以從這兩人身上標誌性的穿著認出來,他們一個是心魔宗弟子,一個是血魔宗弟子。

那心魔宗弟子身上罡氣薄弱,顯然才剛剛踏入煉罡境界;而血魔宗弟子身上的罡氣則極為厚重,已經距離煉罡巔峰不遠了。

「我按照宗主的指示陪你在這裡守候,準備等吳解逃遁路過的時候攔截——沒想到啊沒想到,雖然的確有人逃遁路過,卻不是吳解,而是兩個不認識的傢伙。」

這二人顯然私交不錯,血魔宗弟子笑著說:「我一向都在天外天修鍊,對於九州這邊的情況不熟悉。你們心宗消息靈通,知不知道這兩人的來歷?」

心魔宗弟子盯著朱權看了一會兒,皺起眉頭。

「這人都燒得跟殭屍似的了,我哪裡看得出來……對了,那塊玉簡!」

他手一揚,將玉簡憑空攝來,神識一掃,便笑了起來:「原來是老君觀的,他們真不愧是當年從棄劍徒手下撿了性命的貨色,逃跑的本事果然一絕!」

「哦?這玉簡講的就是他們逃跑的方法?」

「差不多,感覺跟你們血宗的『血遁術』有些相似,不過消耗可太大了。」心宗弟子將玉簡遞給朋友,「用一次就要去了半條命,這樣就算逃了性命,又有什麼用處?」

那血宗弟子接過玉簡,神識一掃,也忍不住笑了:「這種小門派,大概也就這麼點出息了。既然情況已經危急到要把全身精血都凝聚起來運用了,那為什麼不幹脆直接爆發一兩條經脈,拼著將經脈燒毀以全力提升速度呢?那樣的話,雖然身體傷勢更重,起碼逃跑之後還能保留基本的戰鬥力啊!」

「所以說嘛,九州界的這些個所謂『邪派』,當真是太不成氣候了!」

兩人說說笑笑,將那塊老君觀大師兄拼著最後一口氣留給朱權的玉簡說得一文不值,又隨手將它扔回了朱權身邊。

「不知道長寧城那邊的事情怎麼樣……」心魔宗弟子有些擔心地說,「看這兩人受傷的樣子,有點像是被火部正法所傷。難道那邊已經輸了?可我記得那邊可是有十幾位師兄,還有本門法寶『翠玉天羅』啊!」

心魔宗弟子沉思了一下,搖頭說道:「我覺得你可能多慮了。長寧城靠近海邊,已經差不多算是還丹祖師們可以隔空施法的範圍。如果事情真的很糟糕,祖師們至少可以保護他們退走。」

「……吳解真的這麼厲害?」

「誰知道呢……當初三教演法的那一戰,以入道境界水品來說,他的確厲害得過分。可從那時到現在才不過二十多年,他再怎麼厲害,也不可能強大到足以橫掃成群的煉罡修士吧!」

「可是……從本宗的消息看來,不久之前,他的確在東海之上,橫掃了一群煉罡散修。」

「散修?那都是一些螻蟻般的貨色,殺起來就跟砍瓜切菜一樣,橫掃他們是理所當然,沒什麼可驚訝地。」這位血魔宗弟子顯然自視甚高,傲然說道,「換成我去,也一樣可以一個打一群,這不能證明他厲害。」

正在二人聊天之際,趴在地上的朱權突然手指微微動了兩下,發出了一聲低沉的呻吟。

「咦?這樣都沒死?!」那個血魔宗弟子頓時來了興趣,「這傢伙的命還真硬啊!」

二人好奇地走過去,仔細觀察了一番,血魔宗弟子倒也罷了,心魔宗的弟子卻雙眼放光,露出了饒有興趣的表情。

「真是出乎預料!這人身上竟然有這麼強烈的氣運!他究竟是什麼來路?」

「誰知道呢……不過按說氣運可以護身,他有這麼強的氣運,怎麼還被燒得跟塊木炭似的?」

「不管怎麼說,這次倒是便宜了我!」心魔宗弟子笑道,「你知道吧,我正在追求一位幽宗的師妹……」

「你打算拿這個當禮物?」血魔宗弟子仔細打量著朱權,「對於幽宗來說,的確是不錯的材料,可是你有沒有考慮過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他是男的。」作為一位對於人體有著深厚了解的高手,這位血魔宗弟子光憑朱權此刻的模樣,便能判斷出他的相貌,「而且如果他的傷養好了的話……最起碼比咱們帥得多,屬於特別能吸引女人的那種小白臉。」

心魔宗弟子臉色一變,揮手揚出一道劍氣,只見鮮血飛濺:「現在沒問題了。」

血魔宗弟子哈哈大笑,翹起大拇指,然後手一揮,一道血光落在朱權身上,原本正迷迷糊糊要醒過來的朱權頓時再次昏昏睡去。

心魔宗弟子拿出一個巴掌大小猶如棺材的法器,將朱權收了進去,順手把那塊玉簡也扔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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