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三十八章 破你的道心!

洪易乃是正兒八經讀書人,熟讀經史,更是善於從語言之中「摳」出漏洞來,狠狠地指責對手。

這也是讀書做文章,攻擊別人的必要手段,更是科考揣摩考官心理,抨擊和考官相違背的學說的必要手段。

平心而論,冠軍侯這首詩,的確是做得大氣磅礴,震撼非常,洪易心中也是非常的佩服,如果讓自己一時所作,要作出超過這首詩的氣魄來,倒是有點困難。

畢竟,作詩要有靈感,就算是詩仙,詩聖,也不可能隨隨便便地就作出詩來。

不過這卻並不妨礙洪易抨擊冠軍侯。

讀書人什麼都擅長,最為擅長的是抨擊!而且咬文嚼字的抨擊!

很不幸的是,洪易已經把這份抨擊的手段學得爐火純青了。

對方的詩詞之中,卻是有冷僻的名詞,這就成了攻擊的對象。

「吳鉤」這個詞,洪易從來沒有聽說過,或者是一件不為人知的兵器至寶,但是抓住對方的生僻語言,加以攻擊,這卻是洪易的拿手好戲。

劍和刀,劍必須是直的,不是直的兵器,就不可以稱做劍,因為這在古禮之中,劍是代表正直的。

雖然劍的殺傷力,不如刀。

軍隊之中,也不用劍,士大夫佩劍,皇上天子劍,都不是用來殺傷,而是代表自己的正直。

所以冠軍侯在洪易的追問下,一下說出了吳鉤似曲似勾,乃是上古神劍的話,立刻又被洪易抓到了漏洞。

洪易一抓到這個漏洞,哪裡還肯放手,就這麼死死咬住不放了。

就算真的有一柄上古神劍叫做「吳鉤」,那這個神兵既然是勾,根本就稱不上劍,也是冠軍侯自己不分清楚,洪易決定用道理壓死他。

本來洪易就要打定注意,好好地壓制一下冠軍侯的道心。現在雖然不能比道術,但是比文采,比考據,比道理,洪易照樣能夠破掉對方的道心。

「哦?」

突然之間,洪易話一完畢,立刻感覺到了一股深深的殺意。

只見冠軍侯雙眼凌厲,似乎隨時都要撲殺上來一般,顯然是自己這一下的抨擊,惹得對方殺心大起了。

「哼。」

就在這時,大金蛛突然猛烈一蹦,擋到了洪易的面前。

不過冠軍侯的殺意一閃即逝,並沒有動手,隨後冷笑道:「書生就是書生,你讀了幾本書,就敢到我面前賣弄?抨擊我?雲蒙草原之上,有一個「吳」的部落擅長鑄造刀劍,其中鑄造的劍,彎曲似鉤,殺人不見血,這天下之大,東西之多,豈你能明白得了的?」

「哦?原來吳鉤雲蒙草原之上部落的刀。」洪易點頭一笑,他雖然精通經史,熟悉天州朝代,但卻不知道雲蒙草原之上有多少個部落,這個問題,就是雲蒙國的人恐怕都搞不清楚,不過冠軍侯征戰草原,縱橫萬里,倒真有那個部落也說不一定,不過這依舊不能彌補洪易抨擊冠軍侯話裡面的漏洞。

洪易也絲毫不在乎冠軍侯臉上閃爍過的殺機,把手一拱,義正言詞地道:「不過剛才侯爺居然說這是劍?凡乃彎曲之兵,皆不是劍,劍必定是正直之器,這一點,侯爺要謹記心中,不要刀劍不分,鬧出笑話來,不過侯爺終究是帶兵的人,作的兩句詩,那也無可厚非,但是我讀書人,明大義,知道理,才是最為重要的,詩詞終究是小道小術。」

「哦?」

冠軍侯越聽,臉色越來越凝重,臉上浮現出了一絲莫名的笑容:「你是在教訓我么?」

「不敢。」洪易朗聲道:「侯爺以後要輔佐我朝陛下,治理天下的,要是曲直不分,刀劍不辨,那怎麼治理朝政?我是盡一個讀書人的本分,勸諫侯爺一句,免得侯爺以後為政了,也分辨不出曲直來,苦的是天下百姓。」

「你說我曲直不分?」冠軍侯面色一變。

洪易這話雖然輕描淡寫,但是其中的意思,卻是字字宛如大刀剜心,「曲直不分」這個詞說得太重了,變了相的說,是非不分,不懂禮法,再嚴酷一點就是禽獸不如。

是非黑白不分,不是禽獸是什麼?

這話雖然重了,但是結合剛剛冠軍侯的話,把鉤當做是劍,確實是沒有弄明白曲直。

雖然說現在很多打造的兵器,都稱呼為劍,比如神風國的「斬鯊」,雖然帶著弧度,被稱呼為劍,但是嚴格意義上來講,這還是刀,作為讀書人來抨擊,卻就是蠻夷文化,學了個四不像。

刀劍之辯,嚴格的意思上來講,其中就是曲直之分,這如果在科考之中,考官要挑毛病的話,那就大問題了。

現在洪易一下就抓對方的這個漏洞,立刻就打了冠軍侯一個措手不及。

任憑冠軍侯有絕世武功,逆天手段,居然硬是找不出辯駁的語言來。

「哼,你縱然是會做兩句詩,但是人就會有漏洞,豈會找不出來?老子經歷科考,幾場文戰,承受那些考官的雞蛋裡面挑骨頭,練了一身金剛不壞的文字功夫,你想鬥文,用詩詞壓我,我抨擊得你連你姥姥都認識不出來。」

洪易看見冠軍侯無言以對,心中知道,自己恐怕已經漸漸地動搖了他的信心。

科考的考場之中,考官都是雞蛋裡面挑骨頭的角色,任何文字上的漏洞都找得出來,洪易經歷了秀才幾場考試,舉人一場考試,在文字的功夫上,早就歷練得全身金剛不壞了。

「好了,兩位大乾使者,吟詩做詞,本是瀟洒的事兒,不要鬧翻了,今天是我出雲國的國宴,還請兩位回座。」

看到場面不好,出國國主禪歸藏連忙站起來道,隨後,禪歸藏又對洪易道:「巡海使,冠軍侯乃是你大乾元帥,戰功赫赫,守土護疆的戰神,你眼下沒有爵位在身,軍職也卑微,就怎敢當面頂撞?這似乎不符合禮法吧?」

首輔大臣站了起來,也道:「況且冠軍侯這首詩詞並沒有不妥之處,神風國的菊紋鋼刀也是稱呼為劍的,雲蒙「吳」部落的鉤刀,稱呼為劍,也不為不妥當吧。」

「不是這一說!」

洪易不卑不亢走到了大殿的中央,雙手一拱,做了一個正宗的讀書人禮節。

「刀劍之辯,其中有一個是非曲直的道理在其中,作為讀書人,不能不分辨個清楚,刀乃殺戮之器,非仁義也,所以為弧形,而劍乃禮儀之器,所以為正直。這其中是非曲直的道理平民百姓不明白可以,但是冠軍侯爺統領雄兵,掌握生殺大權!揮手之間,就是千萬人頭落地,若是辨不清楚刀劍曲直的道理,那就危險至極。我輩讀書人,不能不讓為政者和掌兵者明白這個道理,若是君王和大將不明白這道理,那讀書人就算是冒死,也要勸諫。」

洪易字字激昂,響徹在大殿之上。

出雲國的群臣,其中不缺乏讀書人,聽見洪易大發激昂的話,都暗暗點頭。

出雲國,本來什麼都是學中土禮儀,連皇宮之中的「大道青樓十二重」都照搬,當然是有許多研究儒門學術的人。

其實現在的出雲國,本來就是一個小朝廷,甚至比大乾的朝廷,禮法上還要清晰一些。

洪易激昂之後,語氣又一變,變得渾厚起來,昂起頭,如孤立在千刃高峰之上的仙鶴,對著出雲國主道:「而且剛才國主說我地位卑微,並無爵位在身,頂撞冠軍侯,乃是和禮儀不合,這卻又不是讀書人的古之大義。我輩讀書人,就算布衣,只要心懷天下,無私正直,也可以傲王侯,慢躬親,直諫君主。至於冠軍侯這首詩,的確是氣勢磅礴,不過三千里外欲封侯這一句,似乎是言不及意,眼下冠軍侯已經是侯爺了。不過這首詩,想必是侯爺以前所做的吧?今天應景兒拿出來?」

洪易看著冠軍侯道。

「是又怎樣?這首詩乃是本侯奔襲草原,還未封侯之時所作。」冠軍侯咬著一口細碎的牙齒笑道。

這笑意之中,隱藏了許多東西。

眼神之中,更是殺機深深。

他的兩顆瞳孔,似乎是兩個漩渦,要把洪易吸進去一樣,十分的可怕。

此時,出雲國滿朝文武,都感覺到了這位大乾冠軍侯的殺意,就好像是一個殺神,人人都心裡崩得緊緊的。

「冠軍侯,你地位雖高,爵位也跟我是天壤雲泥之別,但是我乃是讀書人,你這王侯公卿在我的面前,也壓不住我。」

洪易把袖子一甩,啪啪一響,學足了名士的風範之後,再一拱手,才緩慢地道:「我也有一首詩,冠軍侯爺聽好了。」

「我洗耳恭聽。」冠軍侯又是一笑。

洪易開口念道:「燕雀鴻鵠無尊卑,布衣王侯酒一杯,我乃雲中大鵬鳥,只看天低不肯飛。」

洪易這一念詩,更加激昂,同時把自己融入了史書之中,那些攜帶詩書,仗劍遊歷,鬱郁不志的名士,大儒的感情之中,字字之中,自然的帶著一股激憤之意。

滿朝文武此時聽見了洪易這詩,人人都感覺到了一股不屈不平的意氣,彷彿看到了一個真正風骨硬挺的名士,儒者。

不為別的,就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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