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景言真是越來越不知檢點,不知道自重了,小肥婆心想。
看著正在眺望遠方故作沉默的楚景言,小肥婆問道:「為什麼要偷偷摸摸的回來?」
「請你注意用詞,肥婆小姐。」楚景言回過頭來說道,「我不是偷偷摸摸的來,只不過是沒有通知什麼人就來了而已。」
「有什麼區別?」
「區別大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在躲著什麼。」
小肥婆忍俊不禁的說道:「難道不是在躲著西卡?」
「當然不是。」楚景言義正言辭的說道,「小不忍則亂大謀,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去做,那丫頭整天瘋瘋癲癲,見了面指不定會出什麼事,所以……」
「所以其實是怕嘍?」
楚景言一臉不爽,看著小肥婆說道:「不知道說實話的人都特別討人嫌?」
小肥婆笑嘻嘻的聳了聳肩,伸手戳了楚景言的腦門一下。
有太陽照耀的地方,就有華人。
在有華人的地方,就有各種各樣以各類形式成立的小團體。
或是因為血緣,或是因為地域,又或者是因為……共同的利益。
遠離家鄉,難免不勝唏噓,感嘆人生無常的同時更要好好的活下去,這可能是第一代出海人們共同的想法,然而時過境遷,如今的形勢早已不復當年,現在的人們可以生活的更好,索取的,當然也就更多。
相比較楚景言在另外一些西方國家所見所聞,首爾的華人商會要顯得更加緊湊,也就更加的有了些許的人情味。
當然這也只是流於表面上的人情味罷了。
市場越小,競爭自然越大。
衝突在所難免,自然也就不可能有真正的友誼可言。
當年陳朔坐上了主席的位置,利用國內和自身在首爾的人脈關係,調節各方面勢力才完完整整的保證了一個恰好的穩定。
即使當初盛世萬朝陷入內亂時候,也沒有人站出來落井下石。
一方面或許這麼做了走出去會遭人錐脊梁骨,另一方面,陳朔在商會中的地位,早已無可動搖。
而如今他已經去世了兩年,主席的位置也換了人。
兩年一屆,由商會成員投票選舉。
楚景言這次回來,是為了奪一奪那個位置。
重在參與,能不能成,倒是其次。
眼看著就要到晚宴舉行的酒店,小肥婆開始有了些緊張,拽了拽楚景言的袖口,小聲的問道:「待會我該怎麼做?」
「該吃吃,該喝喝。」楚景言笑道,「沒什麼好在意的。」
「太隨意終歸不好吧。」小肥婆有些不相信楚景言的話。
「你很好就夠了。」楚景言說道。
小肥婆眨了眨眼睛,她感覺楚景言這兩年好像不僅臉皮越發厚了,嘴巴好像也甜了不少,這可真是件可喜可賀的事情。
楚景言看著小肥婆流露出的這種許久不見的嬌憨模樣,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臉。
這樣的晚宴當年楚景言跟著陳朔來過幾次,都是熟面孔,有幾個也出現在了陳朔的葬禮上,對於這裡,楚景言並不會覺得陌生。
酒店到了。
牽著小肥婆的手下了車,也不管迎賓的門童看清小肥婆的容貌之後有多震驚,楚景言領著她自顧自的走了進去。
小肥婆這才想起自己好像還是個挺有名氣的藝人,隨即惱火的望向楚景言:「為什麼不走後門?」
「你以為我是那種約會怕被人撞見的慫貨?」楚景言回頭看了小肥婆一眼,笑著說道,「這裡不比別的地方,至少下面的人嘴巴很嚴。」
「即便是門童也是這樣,你覺得他會是第一次看見類似的場面?」
說著楚景言停下了腳步,伸手戳了小肥婆的腦門一下說道:「看樣子我們的美英同學這兩年乾的是真不錯,人氣這麼旺盛。」
小肥婆鼓了鼓腮幫子,不再說話。
出了電梯,走進大廳,裡面已經有了不少人,在侍者的引領下楚景言見到了這次晚宴的舉辦人,也就是這屆的商會主席。
姓葉,葉成凱。
早就聽說從陳朔回國之後便卸任主席位置,由另一位德高望重的華商接任。
這人也親自到場了當年陳朔的葬禮,和楚景言有過不少交集。
「楚董,好久不見了。」葉成凱年過五旬,風度翩翩且一表人才,微笑著看了眼楚景言身邊的小肥婆,接著說道,「佳人相伴,想來楚董今晚是志在必得。」
「那裡,葉會長折煞晚輩了。」楚景言與葉成凱握了握手,相互笑了笑便閑聊了一會。
主席的人選換人是很正常的事情,也取個輪流坐莊大家都有機會在那個位置上做一做的意思,除了當初陳朔毫無爭議的連續坐莊以外,從未有過在那個位置上一坐就是好幾年的例子。
所以葉成凱才會如此的坦誠,當年也不過是因為陳朔驟然離開毫無預兆,才會空出這個位置,商會裡的老人們一時半會找不出合適的人選,才讓他坐了上去。
隨意問候了幾聲之後,楚景言便暫時告別了葉成凱,領著小肥婆與在場的重要人物們舉杯交錯。
今晚的來賓自然不可能只是華商,也有他們重要的合作夥伴和客戶,韓國人最是講究人脈,能認識如今最有錢的中國人,當然是件再好不過的事情。
除此之外自然還有雙方大使館派來的代表,駐韓大使早有一個行程上今晚推脫不了的政治酒會,不然肯定也會親自到場。
這種少了許多虛偽味道的酒會最有人情味的地方無非就是家眷們的到來,有女人的地方自然就有小孩,一大群小孩圍在資助餐桌前端著餐盤翹首以盼的看著服務生正在煎牛排,一個個眼睛都亮著光。
說實在的這群從小養尊處優的少爺小姐們怎麼可能會饞嘴那些個牛肉,無非也就是難得有這麼熱鬧的場面和同齡夥伴,才會有這樣好玩的場面。
在座的人們都一臉輕鬆,家長里短,時事政治,各自產業的發展和問題,都是聊天的內容。
正當楚景言和一位在大陸沿海擁有一家頗具規模的進出口公司的女主人微笑交談時,葉溫婉默默的走到楚景言身邊,附耳說了幾句之後,楚景言便微微舉起了酒杯,歉意的告辭離開。
「你留在這,讓葉董事陪著你。」楚景言指了指長長的餐桌,對小肥婆說道,「要是閑著無聊,那兒有不少吃的,味道應該不錯,我很快回來。」
小肥婆很乖的點了點頭:「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在以前,小肥婆一直都在想類似的這種場合到底是什麼樣子的,這些個所謂上流社會的人物們到底是什麼樣,又有什麼規則,而現在看來,好像也沒什麼特別另類的地方。
葉溫婉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實在無法兼顧小肥婆,小肥婆十分大度的擺了擺手表示不用跟著之後,便一個人端著餐盤溜達了起來。
禮堂很大,人也多,熱鬧是一回事,身邊沒個能說話的人卻也是件無奈的事情。
小肥婆左顧右盼了一番之後,瞅見一群小孩圍在煎牛排的鐵板燒前,頓時眼前一亮,端著盤子便小跑著走了過去。
穿過鋪著紅毯的走廊,侍者推開了一扇門,楚景言走了進去。
屋子內的沙發上坐著幾個人,都是商會中的長者,今晚的主席人選,就將從他們的商議中挑選出來。
下位上坐著幾個中年男人,見楚景言進來之後沖他微笑了一番,這些是今晚的候選人。
待楚景言坐定之後,坐在最中間的那位最長者才緩緩睜開了眼睛,掃視了一下面前的人之後微微笑道:「都到了……那就開始吧。」
候在一旁的侍者送上了香檳和酒杯。
所有人端起酒杯站了起來。
老人那雙渾濁卻閃著一絲晶亮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朗聲道:「最早時候,這裡的華人當時的身份還是明朝人,那是我們這些人的祖宗。」
「幾百年了,時過境遷,大起大落好歹是有了一個穩定和有利於我們的局面,這是值得高興和感慨的。」
「我們也曾經年輕過,不懂事的時候也曾經兵戎相見,自己人打自己人。」
「這是很不對的事情,也是我們這些長輩的錯誤。」老人放低了聲音,看著楚景言一干人等,淡淡的說道,「以後的世界必定是你們年輕人的舞台,但是記住……千萬不要讓外人有機可趁,就算關係再過惡劣,也不要大動干戈。」
「聽懂了嗎?」
眾人點了點頭。
一杯香檳仰頭沒入嘴中。
楚景言微微皺了皺眉頭。
第二杯酒。
老人解開了外套的扣子,嚴肅說道:「大家都有艱難的時候,但也曾經肝膽相照,後來時日子好過了起來……有資本了,有說話的權利了,會來事了以後,就開始表面上和和氣氣,暗地裡互相算計,曾經是至交,最後只能做舊友,這種事情我見過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