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胡漢蒼穹 第280章 白馬銀槍少年雄

高行周因判斷失誤,陷入困境,他不敢迎戰陌刀戰斧陣,轉身東逃,河湟番漢軍迎頭攔住。

這是一支從河湟、劍北和秦西抽調過來的兵馬,內中有番有漢:

番騎兵五營,主要是來自河湟地區的吐蕃人,納入唐軍之中的吐蕃人個個精悍,尤其是其首領角溫羅,號稱河湟三猛之一,當初天策初入河湟之際他起兵抗拒,九戰九勝,反取十七座城堡,兵鋒最盛時甚至威脅到了蘭州,直到薛復親自率領汗血騎兵團出徵才將他擒獲,綁到涼州,張邁愛他勇猛,親自為他鬆綁,賜酒、賜刀、賜馬,又釋放了他的舊部俘虜五百人,角溫羅這才降服,張邁命他為將,他就領著那五百部眾殺回河湟,一個月內為天策拓疆六百里,其人勇猛如斯。

漢家步兵五營,則是從河西、秦西、劍北抽調的邊境士卒,這個地區大小衝突總是不斷,因此其兵實戰經驗極其豐富。這次北上,張邁特命丁寒山的弟弟丁炎山統漢步兵五營為主將,角溫羅統番騎兵五營為副將,這兩支人馬在行軍路上經過整合,如今已經能發揮不錯的協調。

角溫羅在河湟快兩年沒打硬仗了,正自手癢,這時見高行周要逃,率領一千五百番騎兵,咆哮地就沖了上來,白馬銀槍團雖是當世精銳,但剛才面對薛復舊部不敢擊,面對陌刀戰斧不敢戰,銳氣已失,四千河湟番漢銳氣卻正盛,此消彼長之下,白馬銀槍團竟一接鋒就吃了虧!

角溫羅是馬戰雙刀將,他騎馬不用手拉韁繩,一上馬就像屁股長在馬背上,雙手解放了出來,揮舞著張邁命巧匠為他量身打造的闊首銳鋒刀,左刀輕銳,右刀厚重,最能折槍克矛,數格數劈,連斷三槍,用不大標準的唐言哈哈笑道:「什麼白馬銀槍團,名號叫得響亮,其實不過如此!」

白馬銀槍團將兵聞言大怒,高行周叫道:「別受挑破,不要戀戰,衝過去!」

丁炎山這時也已接近,五營漢步兵也已下馬列陣完畢,冷笑道:「你要往哪裡沖?」

他手下五營各有特色:兩個是來自劍閣北的劍盾營,所部將士都帶兩把長劍,一面盾牌,盾作長方形,遇騎兵就用六尺長劍,遇步兵就用三尺短劍,所以能刺馬也能步戰,山地作戰尤其合適,這裡雖是平原,卻也有一拼之力;兩個是來自的來自河湟的槍鉤營,長槍御馬衝擊,短槍近戰殺敵,鉤鐮鎖馬腿,亂中克騎,來去如鬼;還有一個是來自秦西的銅瓜營,這幫人都是大力士,當初遴選陌刀戰斧陣落選,但張邁念其人可用,因此聚為一營,造了三百支銅鐵瓜——柄長九尺,上面安一個西瓜般的一團銅鐵,用長錘戰法加以訓練,作戰時也不需要什麼技巧,就是這麼列隊砸過去,砸到腦袋頭骨裂,砸到肩膀肩胛碎。

這時五營並進,槍中雜劍,劍中雜盾,三百銅鐵瓜繼之而來,番騎兵截住白馬銀槍團之頭,漢步兵就沖向白馬銀槍團之腹。番騎兵馬上來回衝擊,漢步兵則是步步推進,白馬銀槍團未能迅速突破,反而陷入纏鬥之中。

有了這個緩衝,天策軍外側右翼的党項騎兵便迅速馳向東南,搶佔白馬銀槍團的東歸據點,徹底斷了高行周的歸路。楊光遠則指揮騎兵從東北方向包圍過來。

高行周舉頭東望,但見東面歸路上萬馬奔騰,李彝殷手下除了七八千牧民騎兵之外,至少還有兩千堪戰之騎兵,以這樣一支部隊堵在東歸路上,自己就算衝破了河湟番漢,要在突破這一層封鎖那是難上加難!

而更危急的是,北面的四千兵馬,還有西面的天策中軍正在不斷逼近,若讓這兩支部隊逼到近處,那就白馬銀槍團就萬劫不復了!

高行周的副將安之虎衝殺在前,高行周居中,高懷德在最後,他年紀雖小,武藝卻是高絕,眼看前面軍馬陷入混戰,兩腿將透骨龍一夾,倒拖玄蛇湛金槍——他手中這兵器,槍桿是極品韌木百浸而成,色作純黑,堅韌如鋼,故曰玄蛇,槍頭用白金摻五金打造,故曰湛金,這時從後陣竄至中陣,槍桿借力橫掃,彈翻了三面方盾,跟著槍頭一轉,戰場上便綻放開朵朵梨花,失去了方盾保護的槍矛手銅瓜手便暴露在了湛金槍面前,他們雖然訓練有素,對付普通騎兵足矣,但面對高懷德卻有如嬰兒。

張邁正從後趕來,一邊騎馬,一邊以千里鏡觀望,千里鏡中看到,叫了一聲道:「黑虎,你看看,白馬銀槍團中那員小將的槍法,像不像楊信的絕技?」

劉黑虎手中沒有千里鏡,哪裡看得清楚?又顧著行軍,只是道:「待我陌刀陣走近,管他是梨花桃花,一輪剿過去就都成滿地落花。」

張邁哈哈一笑,再看時卻吃了一驚,千里鏡中高行周身邊已儘是血花點點,還真像極了桃花了,只是那血卻是部下的血,讓人高興不起來。張邁道:「這槍法比我第一次看到楊信施展時還要流暢,只是少了一股決死之氣。」

話雖是這麼說,但再看戰場時,卻見梨花過處盡皆披靡,高懷德瞬間已經傷了七八人,高叫一聲:「爹!隨我來!」槍勢一變,槍風呼呼,有如神人降臨,猛獸辟山,這一招有個名堂,叫「跨虎開山勢」,如果說梨花槍勢是以巧勁激發出速度,以速度透顯出鋒銳,那則猛虎槍勢就是以速度與力量形成不可抵擋的猛厲,刀勢猛厲容易,槍勢猛厲就難了。

正在逼來的李彝殷雖是敵對立場,也忍不住贊道:「好槍法,好本事!」

五營漢兵前後不過三列的縱深,眼看就要被高懷德突破了,角溫羅見高懷德銳不可當,舍了安之虎,徑朝高懷德衝來,叫道:「兀你那漢家少年,納命來!」

他的雙刀專克槍矛,剛才已經斬斷了七八柄銀槍了,看見角溫羅逼近,高懷德滿臉驚慌,不敢抵敵,拖槍就閃,角溫羅叫道:「還想走!」揮刀追來,猛地一道銀光從地上彈起,卻是高懷德反手施展回馬槍絕技,一槍洞穿了鐵鎧,刺入角溫羅的肩胛,跟著槍桿一回,將受傷脫力的角溫羅拖下馬來。

這幾下兔起鶻落,只發生於眨眼之間,卻看得所有人目眩神馳,就連遠處的張邁也失聲叫了一聲,天策各路人馬更是無不驚駭,番漢步騎一時間產生了混亂,高行周手中梨花再現,七八個槍矛鉤鐮兵幾乎同時中招,透骨龍長嘶一聲,猛然一衝,撞翻了四五個步卒,唐軍駭異之中,高懷德已經衝到丁炎山十步之內,喝道:「中!」

本來相離十步,絕非長槍攻擊範圍,但高懷德槍勢將發之際,透骨龍有如通靈,一躍竄前了五六步,高懷德猿臂一展,玄蛇湛金槍作白蛇吐信勢,准準的正刺向丁炎山的胸口要害!

兩個步兵校尉大叫:「將軍小心!」兩把障刀同時攔擋,丁炎山也急揮橫刀一格,卻聽砰璫兩響,湛金槍硬生生突破了障刀,儘管這麼一阻湛金槍去勢弱了七分,但橫刀仍然格擋不住,高懷德一槍破三刀,刺破明光鎧,尖鋒直入胸腹,丁炎山哇的一聲向後便倒,避免了槍頭透入內臟,但明光鎧已是一片鮮紅。

高懷德嘖嘖道:「可惜了,火候少了一分,力道弱了三分!若讓爺爺瞧見屁股要挨揍哩!」他是一擊即退,一槍發出後不管中與不中,透骨龍都已在他的臭屁嘆息中閃退,回歸白馬銀槍陣中。

張邁看得嘖嘖稱奇,叫道:「中原人才何其多!又是一個能萬軍之中沖陣斬帥的好將種!」發令道:「陌刀戰斧陣加速前進,內左翼繞到後方去,給我圍住他們!我要生擒此子!」

三千番漢步騎的主副將領同時受傷,失了中樞,兵勢便見混亂,高行周趁機策動白馬銀槍團,高懷德手中長槍一揚,背後大半個白馬銀槍團同時發動,一千多柄銀槍翻騰出一片雪浪,將已經混亂的番漢步騎沖得更加糜爛。

高行周回頭望見陌刀戰斧陣再次逼近,他畢竟不敢與之爭鋒,叫道:「不要戀戰!走!」

高懷德一騎當先,便向党項衝去。

這時以党項為核心的九千兵馬已近在五十步內了,就連楊光遠也已接近。但党項人見到白馬銀槍團如此厲害,一時被其神威所懾,楊光遠更是引兵後退,下令換馬,但換馬之後不加入戰場,反而迂迴退往東南。

高懷德目光斜掃,一眼就看到了人馬中的李彝殷,高聲叫道:「射人先射馬,父親,看我擒他主帥!」槍勢成圓,以旋風破道勢向李彝殷剿來,他一槍既動,背後千槍齊動!又是一片如雪浪涌!

張邁叫道:「李彝殷要糟糕!黑虎,快去救援!」

党項族人見狀更是驚呼,數十人齊叫:「保護族長!」「保護將軍!」

原本安排好的圍堵陣勢便稍顯混亂,高懷德哈哈一笑,槍勢一轉,仍然是旋風破道勢,但方向已轉,不理李彝殷周圍聚攏的党項騎兵,卻朝那些牧民騎兵衝去,可憐那些被徵召來的牧民們,人數雖也有幾千,卻哪裡當得住白馬銀槍團一擊?

氣勢如虹的高懷德瞬間就破開了一個缺口,高行周趁勢指揮兵馬從缺口殺出包圍。

……

張邁放下千里鏡,罵道:「這臭小子也會騙人!」又忍不住贊道:「好機智勇猛的小子,好乾凈利落的槍法!石敬瑭怎麼捨得將這樣一支人馬孤零零扔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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