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世界大戰 第159章 貨殖府後人

唐軍解除戒嚴令之後,寧遠城夜裡也有一些店鋪開始了經營,雖到黃昏,一些商店也點了燈,準備迎接夜市。

近半年來,這座城市經歷了數次易主,第一次是從祆教徒手中換到天方教激進派手中——那簡直是一場噩夢,再跟著薩圖克來到,接掌了這座城市,雖然因此停止了對異教徒的迫害,可是為了準備對疏勒的進攻,薩圖克幾乎是榨乾了這座城市的民力。然後沒多久,這裡又成為了回紇與薩曼的共管之城,並且薩曼的控制力很快就顯現出優勢地位。出於將這座城市打造為東部邊城的考慮,三月以後陸續有各種物資運送至此,一定程度上讓這座瀕臨破敗的城市恢複了生機,但很快地,東方傳來了可怕的消息——進攻「唐寇」的聯軍戰敗了!

二十萬大軍啊!居然就在葛羅嶺的那邊土崩瓦解!再跟著,大唐安西大都護府就像一個猛然膨脹的熱氣球一樣,沒多久的時間就將影響力擴大到此。這場戰爭之後,就連敵對勢力也開始改口,不叫唐寇,而稱唐軍了。

當薛復用計成功、唐軍開進城內時,居民們是帶著無奈與惶恐,迎接這個陌生的大唐邊藩政權,居民們一開始很擔心這伙有著「流寇」之名的唐軍會對城市開展掠奪,但現在看來,這卻是一個內政制度頗為完善的政權,擔憂中的掠奪並未發生,其軍隊甚至連擾民的情況都沒有,取而代之的是一套比麥克利更加有效的管理。

尤其是張邁進駐以後,由於庫巴的攻佔確保了境內的安全,張邁下令開放城門,解除戒嚴,又派出騎兵隊伍打擊城外的盜賊,派出步卒打擊城內的偷槍犯罪,居民們和郊區的聯繫逐漸恢複,城內以及周邊地區的治安迅速。

在鄭豪處得到確切消息之後,「阿爾塔加」府已經掛上了「何府」的匾額,匾額是早就刻好的了,字還是鄭濟的手筆,這個青年畢竟比鄭渭還要大幾歲,儘管比鄭渭更加務實,在少年就沒有那種「大唐夢」的主觀傾向,但他受祖父的漢文化教養實際上卻比鄭渭更加深而且固,一筆楷書寫下來四平八穩,只是畢竟十幾年沒動了,略顯生疏。

何府在寧遠城也是有數的大家族,府邸大門就面對著大街,一匹馬緩緩走近,牽馬的是鄭豪,而馬上那個少女……

在何府門前等候的鄭濟揉了揉眼睛:「妹妹!你怎麼會……」

鄭湘早在鄭豪的攙扶中下了馬,撲進鄭濟的懷裡,禁不住哭了起來。

終於見到二哥了,她知道,自己終於安全了。

本來想鄭豪一到就去拜訪張邁,但既然見到了鄭湘,還是先將她接到屋內,問是怎麼回事。

鄭湘哭泣著,將自己在庫巴如何彷徨驚恐、老家人如何設法與寧遠爭取聯繫而未能夠、如何隨著一群薩曼商人一道決意偷回薩曼、如何被唐軍截獲、如何遇上薛復、如何回到寧遠、如何見到鄭豪、張邁一一和二哥說了。

一番話說完,鄭濟的眼眶也有些濕了,看看天色將黑,鄭豪忙將自己見到張邁後張邁的言語轉達了,又道:「二公子,張特使請你前去赴會呢。要不讓大小姐先到何府歇息,你與我一同前往,如何?」

鄭濟點了點頭,安撫著妹妹,然後道:「好,不過要叫上老何。」

何秋山叫出妻女接了鄭湘進去,然後便隨鄭濟鄭豪一起來到大唐欽差行在。

馬小春已經擺下了一個晚宴——因最近唐軍上下厲行節儉,所以宴請也變得十分樸素,只是一菜一湯而已。

薛復聽說鄭濟到了,他是有心的人,知道鄭濟此刻相當於是安西境內鄭家之長,便迎出廳外。

鄭濟看他一副有些文靜——若非那道傷疤簡直稱得上清秀的臉,心想:「他真的是那個水淹薩曼大軍,取堅城、收要塞,一月之間名揚西域的將軍?」便上來和薛復敘話,謝他救了鄭湘。他是縱橫商場的人,辨顏察色何等厲害,剛才鄭湘雖然沒有多說什麼,但提到「那些薛將軍」時臉上的神色變化卻瞞不過他,這時見到了薛復的人,心裡想著:「湘兒看來對他有些意思,不知他成親了未。」

就聽廳中張邁笑著叫道:「你們郎舅兩個就且別自顧自說話了,不如先進來見見我這個媒人吧。」

馬小春在旁邊搭腔,奇道:「特使,你怎麼是媒人?」

張邁笑道:「鄭渭的妹妹要和薛復談婚論嫁的話,這個媒人我自然是做定了。」

鄭濟在廳外聽見了這兩句話,心中對張邁以及安西高層的人際關係又多了幾分直觀感受:「這個張特使果然狂中帶著豪情,且從他的語氣推斷,和三弟的交情也非泛泛,多半十分親密,不止是上司下屬的關係,要不然不會說這樣的話。」

走進大廳,行了一禮,說道:「貨殖府後人鄭濟、何秋山,見過欽差張特使。」

這人真不愧是鄭家年輕一輩的幹練人物,只從各種外圍情報推斷,就把握到了張邁的心理,這時輕輕一句話,便撞到張邁心坎里去了,張邁本來穩坐主人席上,這時卻趕緊站了起來,滿臉喜色,說:「貨殖府後人?這位也是?」

張邁歡喜,是因為看到鄭濟言語之間不忘大唐、不忘祖宗。

鄭濟道:「貨殖府原來共有幹部二十七家,如今泰半凋零,數枝紅艷,除了我鄭家之外,穆、魯、杜、田、何五大家族的財力亦皆可觀。其中,穆、魯、杜、田都在撒馬爾罕,何家則在訛跡罕——也就是今日的寧遠城——經營玻璃。這位就是何家的家主何秋山。」

張邁甚是欣喜,又問:「我知道寧遠的玻璃製造得不錯,只是這段時間忙于軍務政務,還沒來得及會見商界的人物,聽說寧遠玻璃業最大的一家叫阿爾塔加,何老闆的工坊,規模層次比那個阿爾塔加如何?」

何秋山呵呵一笑,說:「特使見笑了,老闆不敢當。我何家本是貨殖府後人,說起來是半軍半商,本該早些到特使麾下聽令才對,只是之前未得到確切消息,所以不敢造次。阿爾塔加,是我為了方便做生意改的胡名。」

張邁聽他言語之中也不忘本,連連點頭,道:「我也聽鄭渭提起,說貨殖府各家的財富,起家資本乃是我安西唐軍的軍資……」

何秋山聽到這裡心中嚇了一跳,還好臉上沒變色,幸好就聽張邁繼續道:「不過過了這麼多代人,這筆軍資利滾利、錢滾錢,這裡頭更多的便已是你們祖上的心血,不過以後唐軍的行動,也需要你們多多支持。」

何秋山聽他並未有將何家家產全部充公的意思,才算稍微鬆了一口氣,忙道:「這個自然。我們這些唐裔商人,天天就盼著朝廷天兵降臨,我們也有個靠山。以後唐軍的事情,就是我們的事情,只要能幫得上手的,特使儘管吩咐就是。」

張邁笑道:「好說,好說。日後隨著咱們安西唐軍的崛起,商機將會越來越多,錢與其讓外人賺了,不如讓自己人賺不是?而且現在咱們唐軍的部隊,一是保國,二是保民。咱們既是自己人,我們的政策也會稍作傾斜,以後若是生意上有需要的話,也可以向當地的軍方請求保護的。」

何秋山大喜,他的玻璃生意註定了是得做跨國買賣,利潤大風險也大,如果有一支強大的軍事勢力做靠山,往後的發展前途實是不可限量。

張邁又問:「那麼在撒馬爾罕的幾個家族,又都經營些什麼?」

鄭濟道:「穆家經營藥材,魯家經營絲綢中轉以及衣物,杜家經營糧食,田家經營馬匹,但這只是主項,說到其子家與分支,尚有數十戶,若再加上其他不入六大家族的貨殖府後裔,說一句遍及河中各行各業也不誇張。本來經營鐵器的也是貨殖府後人的大項,但由於被當政者禁止,經營鐵器的幾家卻都沒落了。」

張邁聽得暗暗驚奇,心想:「怎麼會這樣巧合?」

鄭濟提到的這些行業,或者具有巨大的商業利潤,或許涉及到重要的軍國物資,正是他這段時間以來希望布開的商業網路。只是商業網路這東西,不是想展布就能展布,這裡頭需要大量的商業人才和商業脈絡,那可不是一年兩年就可以培養起來的,而通常是得以一代人、兩代人來計算,張邁這段時間又將主要精力放在軍事與外交上,沒法在這上面花大力氣,所以只能擱下,這時被鄭濟一提,心頭猛地大動。

但一轉念便明白過來:「是了,這不是巧合,而是當年貨殖府先賢的布局。」

當初貨殖府的設立,本來就是為了給安西唐軍籌措資金以及軍事物資,所以便有如此設置,只不過唐軍武人一系與貨殖府分離以後,武人一脈偏處西北新碎葉城,日漸失去影響力,而商人一脈越發越大,卻又都忘記了最初的理想與目標,變成了純粹只是父子相傳以逐利潤的商人。

馬小春等張邁回過神來,低聲提醒道:「特使,說了這麼久的話,還沒請幾位貴客入席呢。」

張邁這才想起自己還和客人站著說話,一拍腦袋,笑道:「看看我,見到了故人,都高興得糊塗了。」

邀請了他們入座,本來第一次見面,待客當以茶為上,但茶葉在西域來說太貴,所以馬小春仍然安排了以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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