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世界大戰 第078章 狹路相逢(二)

偷過訛跡罕的那條山間小道上,郭洛發現對面有人來,心中奇怪,與鄭豪商量道:「這個時候會從葛羅嶺山口那邊過來,只怕大有蹊蹺。」

鄭豪也道:「俱蘭城與疏勒都屬於薩圖克治下,而且和庫巴、白水城不一樣,俱蘭城和疏勒之間的商道平時是暢通的,商旅往來沒什麼限制,疏勒那邊應該有聽到一些風聲才對。縱然不是確切的消息,但我想塞坎身死、怛羅斯被我們攻克的消息這時還沒在疏勒傳開,但怛羅斯一帶出現『唐寇』的流言應該也有了。商人最是謹慎,若聽一個地區可能有亂,便輕易不會前往冒險。」

這個時代資訊的傳遞很不及時,所以鄭豪估計對疏勒來說,現在關於怛羅斯一帶的消息很可能還停留在塞坎未滅之前,而且很可能還處於「傳言」狀態,未曾證實。至於最新的消息,比如薩圖克抵達俱蘭城下卻攻打不下,這卻是連郭洛也不曉得的了。

郭洛亦覺得鄭豪的判斷有理,當即傳令下去,全體戒備,將兵器藏好,慢慢行走,郭洛帶來的這一隊精銳都是出身於西域底層的青年,氣質樸實,說難聽些就是有點土,穿上舊衣服後將殺氣收斂,那看起來就是一幫的農民牧民腳夫苦力,領頭的鄭豪、阿布勒卻本來就是商人,乍一看誰也瞧不出破綻來。

對面果然出現了二十餘騎,對方也都不敢走得太快,馬上騎士雖然也穿了普通衣服,但一看就是官兵的做派,山間路窄,沒法讓兩火人同時對開擦肩而過,狹路相逢,必得有一方讓路。

郭洛看了這些人的派頭,暗中已在堤防,他看人,鄭豪卻看馬,原來鄭家是做馬商起家,作為這個家族的大管家,鄭豪的相馬之術也極精,一瞥眼見對面開來這隊騎士的坐騎每一匹都十分高大神駿,心中駭然,對郭洛道:「這夥人騎的,都是汗血寶馬!」

「什麼!」郭洛儘管壓低了聲音,但還是掩抑不住心中的吃驚。

鄭豪低聲說道:「前面兩個人騎著的,是純種的汗血寶馬,後面的二十餘騎,是汗血寶馬的第二代——儘管是第二代,卻也是極其難得的良駒。這一伙人居然個個都以千里馬為坐騎,多半是薩圖克的人。」

「為什麼這麼說?」

鄭豪道:「汗血寶馬的馬源在大宛,即我大唐寧遠國,近幾年據說寧遠國的王子信了天方教,已被庫巴聖戰者控制。庫巴聖戰者與薩圖克關係曖昧,所以薩圖克麾下有一些純種汗血寶馬和第二代、第三代的汗血馬。」

庫巴聖戰者和薩圖克的關係郭洛曾聽鄭渭說起,這時鄭豪一點破這個關節他馬上就明白了過來,腦子略一盤旋,已有了決定,心想:「我方雖較對方人多,但對方胯下有千里駒,若在平原開闊之處我們只怕還不是對手,但在這裡的話,他們有好馬也無所用其長。」暗暗傳下準備擊殺敵人的命令。

在這樣一條商路上陡然遇見人,對面走來的騎士也十分警惕,雙方都放慢了腳步,郭洛一低頭,縮身在隊伍中間,鄭豪帶著鄭漢、楊涿兩個少年迎上前去。

看看雙方相距已近,對面的騎士首領問道:「你們是什麼人!怎麼會走這條路?」聲音中充滿了警戒。

鄭豪在馬上道:「我們是俱蘭城和下巴兒思的商人。你們又是什麼人?」那騎士首領說的是回紇話,鄭豪也就用回紇話應對。他久在俱蘭城一帶生活,說起話來都是那一帶的口音。

那騎士首領和副首領交頭接耳商量了兩句,副首領道:「我們是官軍。」卻不說是哪一派勢力的官軍,就又問道:「你們真是商人?怎麼走這樣荒僻的道路?現在是什麼時節,還做生意?」

鄭豪嘆道:「我們哪裡是做什麼生意?如今不知哪裡冒出了一夥很厲害的盜賊,下巴兒思和俱蘭城都亂成一片,那邊的官軍都守不大住了,我們是攜家帶口,要趕往疏勒避難。這條道路雖然荒僻危險,但總也好過在後面被強盜殺死。」那副首領又問了一些怛羅斯俱蘭城的情況,鄭豪一一道來,毫無破綻。只是他是以一個逃難商人的視角來說怛羅斯地區的社會混亂,並未牽涉到軍政大局。

那騎士首領又問:「你們怎麼會知道這條路的?」

鄭豪臉上現出幾分尷尬來,訥訥道:「其實這條路雖是走私秘徑,但俱蘭城和怛羅斯很多商家都知道的。我們本來想走滅爾基的,但走到中途卻聽說那條路也被堵死了,不得已,只好南下走這條走私秘徑,冒一冒險了。」

那騎士副首領又問:「你們是哪一家的?」

鄭豪道:「我們是幾家子湊在一起走,我是俱蘭城烏托爾家,」指著阿布勒:「這是下巴兒思奈爾沙希家的,準備回疏勒去。」

那副首領聽他們言語對路,才對那首領點頭道:「是有這麼兩家人。」

奈爾沙希乃是一家大富翁,發家又頗富傳奇色彩,對他根在下巴兒思而將生意做到了疏勒,境內許多人都曾聽說。

鄭豪又道:「幾位官爺,路上相逢,我們本來應該孝敬,只是我們這一路來都將值錢的東西送給沿途各部落、各山寨買路了,如今囊中癟澀,只剩下這二兩金子……」說著摸出兩塊金塊來,讓鄭漢拿著送過來:「還請官爺笑納,放我們過去吧。」

那騎士首領和副首領看看他們這一隊人有老人(鄭豪),有孩子(楊涿鄭漢),領頭的阿布勒是個典型的商人,那些腳夫又都土裡土氣的,倒也信了幾分,兩人交換了一下眼神,那騎士副首領對騎士首領道:「看來真是商人,就不管他們了,免得平添枝節。」

那騎士首領便收了金子,對鄭豪道:「也罷,我們也不為難你們,不過你們得先給我們讓路。」

鄭豪忙道:「是,是。」下令:「給官爺們讓路。」

唐軍全體便都側身貼著山林,讓出大半條路來。

那騎士首領揚鞭道:「走!」

自鄭豪以下,唐軍將士個個低著頭,似乎不敢仰視,那騎士首領要經過他時,猛地抽出彎刀來,架在了鄭豪的脖子上!

鄭漢楊涿大驚失色,唐軍將士更是個個緊張起來,幸好這一隊人馬都是老於戰陣的人,臨危不亂,沒有貿然就動手,那騎士首領冷冷道:「你腰裡別著什麼?」

鄭豪心神不慌,臉上卻顯得又驚駭又害怕,說:「是,是……是一把刀。如今到處都亂糟糟的,我們走的又是這樣一條山路,沒把刀子防身,誰敢走?」

那騎士首領冷笑一聲,道:「慢慢把刀抽出來,扔在地上。」

鄭豪道:「是。」就將刀抽了出來,扔在地上。

那騎士首領又叫道:「所有人都將刀扔在地上!」

唐軍將士一時無人動手,那騎士首領喝道:「怎麼!你們膽敢抗命么!」

郭洛在隊伍中間,微微一遲疑,就連刀帶鞘都扔在地上,並點了點頭,整隊士兵這才各丟兵器,那騎士首領冷笑道:「你們倒是人人都有兵器啊。」

鄭豪苦笑道:「這時節,若沒把兵器防身,我們也走不到這裡。」

那騎士首領哈哈大笑,見他們都已經放下兵器,這才放心了些,收回架在鄭豪脖子上的刀,道:「算你們老實!」這才率手下大搖大擺地從他們身邊經過。

這條小路何其窄!雖然唐軍將士已經將身體盡量往後縮,讓出來的那大半條路還是沒法讓馬匹快速通過,只能慢慢地走過去——若走得太快了非碰撞著不可。

一停一走,兩隊人擦肩而過,楊涿暗中默數騎兵數量,到最後一騎從身邊經過整整二十七人,唐軍的數量較多,這伙騎兵最後一個已經越過楊涿,當頭的騎兵首領還只是經過唐軍的一半。

鄭豪給楊涿使了個眼色,楊涿大叫起來:「那位將軍,你掉東西了!掉東西了!」

二十七騎的行列首尾相接,說短不短,說長也不長,前面的騎士聽見問:「什麼?」

卻不知道這是唐軍動手的信號,告訴後面的人隊伍已盡,郭洛就在隊伍中間,大聲叫道:「就是掉了這東西!」這是動手的信號了!

二十幾個唐軍將士一個盯著一個,撲了上去,那二十七個騎士哪裡想到這伙「商人」會這麼悍勇,手裡沒兵器居然也敢空身撲來!若是戰場對陣,沒兵器的對上有兵器的那只有挨宰的份,但這時雙方的距離實在太近了!唐軍手一舉就能抓到對方的大腿,身子一撲,大部分回紇便都被撲下馬來,滾入山石林木之間。這條山間小道登時駿馬長嘶,將士怒吼!

也有幾個身手敏捷的回紇騎兵閃過了第一次撲擊,但他們才抽出刀來,手臂也被挽住了,這時雙方已是貼身搏擊,連三尺刀劍也施展不開了——在這個場合下只有魚腸匕首才有用!

鄭漢見離他最近的騎兵被一個唐軍火長撲了下來,兩人糾纏在一起,趕緊要跑過去幫忙,對著那騎兵拳打腳踢,卻哪裡傷得到對方的要害?

忽然聽楊涿叫道:「阿漢走開!」

鄭漢身子一讓,便已見楊涿手提一把短刀走了過來,地上的回紇士兵望見拚命掙扎,卻被那唐軍火長牢牢纏住,楊涿穩步走近,對準了他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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