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卷 星移斗轉唱盛唐 第500章 心腹之內起隱患

安祿山被架上架子時,神智還很清楚,但是為了避免他大喊大叫,他的嘴裡被塞了兩個核桃,所以他能「嗬嗬」發聲,卻沒有辦法說話。

他肚子上的傷口被包紮了,不過當他被架起來時,又有人將他肚子上的紗布給取下。

按照李隆基的旨意,他會被象董卓一般,只不過當初董卓是死後點的天燈,他則是活著點。

這個時候的安祿山,眼中滿是恐懼。

方才來時,葉暢已經將對他的處刑方法說與他聽了,這種殘忍的刑罰,還未及身,就讓安祿山心驚膽戰,先是破口大罵,然後反覆哀求葉暢給他一個痛快。葉暢毫不猶豫拒絕了他,還反問他「殺人之時,別人向你哀求,你可曾心慈手軟過一回」。

這個質問讓安祿山啞口無言,不過他這種人是永遠不會反思自己的罪惡的,故此到了現在這種情境,他心裡除了恐懼就是怨毒,卻無半點懺悔。

他肚子上的紗布被抽開,傷口又露了出來,因為冬天,人身體恢複得慢,所以傷口還沒有收攏,行刑之人又用短匕,在他肚子上划了個十字型的創口,然後將一根燈芯插入他滿腹的脂肪之中。

安祿山慘叫不止,卻只能讓肚子上的肥肉顫抖,根本掙不脫。

燈芯很快被點燃了,安祿山看著自己肚子上的那一點火光,而周圍觀看的百姓們發出興奮的歡呼,他們有許多人平日里連殺雞都不敢,此時看到這種殘忍情形,卻是一個個歡喜無限。並不是因為他們突然變得殘忍起來,而是用這樣的酷刑處死安祿山,實在是大快人心。

「嗚嗚,娘子,你看到了么,安賊也有今日!」

「郎君,你的血仇,朝廷給你報了,葉公給你報了,安祿賊這狗賊,定然要下地獄!」

人們的歡呼聲中,還夾雜著喜極而泣的哭聲,他們都有親人在此前的混亂之中喪生。

周相仁聽得這些哀哀哭泣之聲,也不禁流淚。從長安逃到雍縣,他身為少數幾個跟上了李隆基的太監,所受的罪也不小,而且他留在長安城中的家人,如今也完全不存在了。

「聖人聖明,安逆公開行刑,既讓百姓泄憤,又震懾那些圖謀不軌的逆賊……百姓經此一事,對官府朝廷的信心又會恢複一些。」周相仁心中暗想。

他注意到,百姓們在議論當中,雖然大多數人還是稱讚葉暢,但也有不少稱讚李隆基知人善用的。普通百姓對於高層的矛盾知之不多,只曉得葉暢出身低微,李隆基簡拔而起,短短的十餘年間,便達到如今的高位,幾乎位極人臣。至於李隆基用錯楊國忠、安祿山,百姓雖然也有批評者,不過一美遮百丑,大多數人都將之歸於是奸佞欺瞞天子,或者小人狼子野心,而不說李隆基用人不當。

李隆基當了數十年天子,積威甚久,聲望自高,故此民心尚未盡失。

唯有提到李亨時,百姓才表現出徹底的輕蔑與唾棄。長安城中百姓受安、史兵禍所害,他們普遍認為,是李亨引狼入室,才有這次變亂。

「聖人在時,民心不變,但聖人若去……」周相仁還算有些見識,意識到這一點,他心裡突然有些擔憂。

但旋即,他將這點擔憂拋開:「聖人春秋雖高,身體尚健,如今我是奉聖人之命來察看民心,只要如今民心還向著聖人,那何必擔憂?至於聖人百年之後的事情……走一步看一步,我何必多管這閑事,與其管這閑事,倒不如花些氣力,多多結好葉公!」

想到這裡時,周相仁心裡霍然驚覺,其實不只是百姓,就是他這樣的內監,經過此次變亂之後,心裡對葉暢,也隱隱有些不一樣的期待!

他心中既是驚訝又是無奈,所謂高山仰止,葉暢功高蓋世,士民產生這樣的期待,再正常不過。只希望葉暢不要如同安祿山一般,野心膨脹,急於成事,反而壞了自己的名聲。

正琢磨時,突然聽得一聲暴響,他霍然抬頭,卻是那特製的燈芯燒到了安祿山腹部,他肚子上的肥油被燒得滋滋作響,整個人痛得嚎叫聲來。但他的嚎叫聲越凄慘,周圍圍觀的百姓們叫好聲就越響亮,有百姓甚至到維護秩序的士卒身前,詢問能否切一塊安祿山的肉給他們吃。

便有百姓受其啟發,在球場之外架起了炭爐,烤起了肥腸,稱之為「安肉」,結果大受歡迎,本人因此致富,而「安肉」亦成了長安一道風味小吃,傳之後世。此乃後話,放過不提。

周相仁環首四顧,發現除了百姓之外,還有許多官員,亦在現場。這些官員所處的位置稍遠,也不知道他們現在是什麼神情,周相仁只是從體形上分辨出,這些官員當中,頗有不少都是投靠了安祿山者。

「這些不忠之輩,當受教訓!」儘管看不到他們的表情,周相仁卻還是覺得一陣快意,想來,這些在安祿山勢大時從賊的官員們,如今心裡定是惶恐不安,不知道自己會是一個什麼下場。周相仁對此有所了解,李隆基對安祿山、李亨是恨之入骨,對這些官員,亦是咬牙切齒。

在李隆基看來,這些官員身受他的恩澤,不說不奮起反抗,至少也不該與安祿山等合作。但可惜的是,當初他們只是略加猶豫,便接受了李亨、安祿山任命的偽職,若不是他們,這二逆也沒有那麼容易整合好長安城的人力物力,緊緊追著李隆基不放,險些將李隆基逼到絕境。

故此,這些人即使不死,也要脫層皮。李隆基已經不只一次和韋見素等人商議,究竟是把他們流放到雲南去,還是弄到安西去。至於遼東,則不是李隆基的考慮範圍——這幾年有關遼東的狀況也傳回長安,長安官民百姓都知道,遼東已經不是前隋或太宗皇帝時的苦寒之地,而成了富庶之所魚米之鄉。流放到那兒,簡直不是懲罰,而是獎勵。

有人建議將他們流放得更遠一些,據說大商人王元寶的船,在數萬里之遙的海外,發現了一個新的世界,將這些人放到那個新世界去,既體現皇帝的仁慈,又不必擔憂他們將來會威脅到中原。

「葉公若是知道朝廷現在爭論的事情,不知會如何作響,依我看,他必是不贊同的,這些從賊之官還有他們的家人,在葉公眼中,可都是寶貴的勞力……」

周相仁一邊想,一邊繼續看著球場周圍,試圖找到葉暢的身影。

葉暢本人並未出現在行刑現場,對安祿山處以這種殘酷之刑,他沒有意見,但觀看這種行刑,他則沒有興趣。

同樣沒有興趣的還有王縉。

「這幾日經過分辨,誰投賊已經基本弄清楚了。」在葉暢臨時寓所之中,瞪著一雙紅眼睛,王縉將一份名單呈上:「請葉公過目!」

葉暢拿過那份名單,看到最上的一個名字乃是陳希烈,第二個名字乃是吉溫,然後是張均、張垍,再往下,十個人中,倒有三四個都是當初與他為難者。換言之,這份名單里,不少都是葉暢的仇人。

葉暢緩緩點頭,這份名單,他很滿意。

他絕對不是什麼大公無私的人,這些人既然落到他手中,當然討不得好。

「此份名單,你先收好來,陛下來京之後,必然會要責問此事,那時你再交出去。證據要備充分,莫要走了一個惡人,也莫要冤枉一個好人。」葉暢道。

「是!」王縉應了一聲。

「怎麼,你有什麼話說?」葉暢見他應的雖然乾脆,但神情似乎有些異樣,便問道。

「卑職為分辨誰是真心從賊,誰是虛與委蛇,見了不少人。有幾個托卑職向葉公說情……至少請葉公面審他們。」王縉道。

「誰?」

「吉溫,還有張均。」王縉有些吞吞吐吐地道。

「吉溫他還有臉要見我?至於張均……他父親乃是開元名相,雖然也只是一個坑人害人的名相,但朝廷、天子待他兄弟當真不薄,他們與逆亨勾結,鐵證如山,他為何要見我?」

「這個卑職就不知道了。」王縉低著道:「他不肯說。」

葉暢想了想,王縉與張均並沒有什麼交情,但是他兄長王維與張均卻是多年同僚。不過現在他忙著長安重建,懶得去理睬這些私人交情,當下搖頭道:「我忙著,無暇與他們閑聊,他若有事,托你轉達也是一樣。」

打發走王縉,葉暢正準備見下一人時,聽得外邊嘈雜起來,葉暢讓栗援出去打聽,沒一會兒,栗援回來稟報:「是球場那邊,聽聞安賊死了。」

「這麼快?他那身肥肉,當能點上幾日啊。」葉暢並沒有把安祿山的死當成什麼大事,很是平淡地道。

他沒有當成大事,可是百姓們卻將此當成了大事,在確認安祿山斷氣之後,百姓們依舊不肯離開,看著安祿山的屍骸被燈芯燒了大半,才漸漸有人散去。出了球場之後,眾人意猶未盡,也不知是誰在人群中大呼:「安賊,我輩之仇也,若非葉公,此仇終難得報。如今罪魁已誅,恩公未謝,何不去拜謝葉公?」

此語一出,眾人齊聲應是,葉暢的居所,已經搬到離西市不遠之處,他舊宅雖毀,但在這裡重置一處院落算不得什麼麻煩事情。不一會兒,便有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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