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卷 霓裳羽衣葬馬嵬 第471章 玄機暗藏不可入

「追上了?」

「追上了,就在眼前!」

聽得前方來報,崔乾佑捋須大笑起來。

正如卓君輔所言,被安祿山委以重任的,正是崔乾佑。

此次政變之初,崔乾佑所承擔的重任是去奪取皇宮與禁軍軍營之責,這也是關鍵之事,不過他指揮得當,因此過程甚是順利。在成功之後,安祿山又遣他來追葉暢與李隆基,並且再三交待,葉暢手中擁有類似於掌中雷的利器。

「安大夫交待我,葉暢手中的這兵種甚是難纏,擲出掌中雷之後,須臾之間就會爆炸,當者皆糜爛……但若不懼其爆,以騎兵衝擊,速度入陣,則可破之……既是如此,我就令騎兵先沖陣!」

崔乾佑為人甚為謹慎,他拿定主意之後,並沒有將全部力量都押上去,而是先遣出騎兵,令步卒緩緩隨後押陣。在他想來,若有不濟,步卒亦可接應騎兵,免得葉暢乘勝追擊。

但騎兵遣出不久,就見前方,一個巨大的火球騰空而起,緊接著轟的一聲巨響傳來。崔乾佑雖是有心理準備,可仍然被這一聲巨響嚇得渾身發顫,而他軍中的戰馬,更是狂躁不安地嘶鳴跳躍,若不是安撫得力,只怕就要驚馬狂奔了。

「怎麼回事……安大夫雖然說對方有某種利器,也說其聲勢如雷,卻不曾言聲勢竟然至此!」崔乾佑幾乎從馬身上站起來,翹首西望,看著那團濃烈的火焰騰空而起,心中極度不安。

葉暢有這樣的神兵利器,他們還怎麼與之相鬥?

「步卒加緊,上前接應,莫讓葉賊乘機追擊!」崔乾佑下令道「派人去問問,究竟是怎麼回事。」

不一會兒,便有人扶著一個傷了的騎兵從前方過來,那騎兵一見崔乾佑便放聲大哭,聲音凄切,讓人心酸。

「究竟是怎麼回事,不是讓你們多加小心,當心葉賊扔出瓜一般的物件了么?」

「將軍,慘啊,慘!我們確實小心了,我們追到之時,葉賊等人扔下幾輛裝著輜重的車子,可是等我們到了那車子邊時,卻突然隆的一聲響……」

從這倖存騎兵口中得到的消息,讓崔乾佑倒吸了口冷氣,目光閃爍,極度不安!

按照他的計畫,騎兵是不顧一切向葉暢部突襲的,但葉暢部大約是發現了他們,於是扔了幾輛輜重車,再將其餘的大車圍起,沿著渭水,組成半圓形的車陣。騎兵要想攻擊到車陣,就必須從那扔下的幾輛輜重車間插過去。

就在他們蜂擁穿過輜重車時,葉暢部以車載弩射出火弩,然後那幾輛輜重車上,轉眼之間,輜重車中的火藥就被引爆,連環爆炸之下,早就暗伏下的其餘火藥包也是先後炸開,在騎兵衝鋒的道路之上,掀起了一陣火獄風暴!

哪怕騎兵再全力衝鋒,也不可能在這種情形下完全脫身,崔乾佑的騎兵一瞬間就被火焰吞噬了大半,剩餘之人,即使衝到了車陣之則,也被車陣所阻,根本無法傷著車陣中的人。

等待他們的是弩矢的攢射。

「近三成當場陣亡,其餘亦是人人帶傷……騎兵完了……」

崔乾佑坐在馬上,麵皮不停抽動,然後長嘆了一聲。

按照安祿山的說法,葉暢的新式武器,需要擲出之後才能夠起作用,可此時來看,此物只需引火,便能立刻發作!

除非老天幫忙,天降大雨,看來是沒有辦法與之對抗的了……

崔乾佑此時心中其實已經有了對付葉暢火藥武器的辦法,但那個辦法對他來說太不值得——很明顯,葉暢的火藥武器,對於後勤補給極為依賴,現在葉暢只帶著些許補給,只要拿人命去填,遲早可以將他的火藥武器耗盡。

但崔乾佑很清楚,如今天下大亂在即,他在安祿山手下得用的根本,就是他手中的兵力。讓他拿自己的嫡系去填那種神兵利器,對他能有幾分好處?

反正安祿山自己也是吃了敗仗的,他再吃一次,安祿山也不好深究。

「尾隨進逼,休讓葉暢安然逃走!」琢磨了好一會兒,崔乾佑下令道。

「將軍,要再攻?」旁邊的副將們一個個面如土色,方才那情景實在是太過駭人,他們如今都已破膽。別的不說,率騎兵前去突擊的那員偏將,到現在還沒有找到,落得個粉身碎骨化為齏粉的下場!

「若有機會,就進攻,若無機會,就見機行事。」崔乾佑面不改色地道:「我遣人給安大夫送信去……非是我軍作戰不利,奈何葉賊有……有神兵啊。」

信使飛奔而回,沖向長安城。待他到長安城時,長安四方城門都緊閉,他在城下高叫了好一會兒,拿出崔乾佑的令箭,這才被吊籃吊進了城。

「為何如此?」信使有些驚訝:「莫非有什麼變故?」

「走脫了皇帝老兒,總得小心為上,這城裡的大臣們,有不少昨夜都乘亂逃出去了,還有些也想逃,放他們去投奔那個老皇帝,終究是大麻煩。」守門的兵卒笑道:「你們辛苦了,追上了沒有?」

「莫提,莫提。」信使嘆了口氣:「安大夫如今在何處?」

「自然是興慶宮,大朝會呢,安大夫不在,如何能成?」

此時天色已亮,信使聞言,借了匹馬,又趕向興慶宮,結果到了興慶宮前一問,卻知道自己與安祿山錯過了,朝會已經結束,安祿山人又去了葉暢宅邸。他只能再轉馬頭,奔向葉暢府。

他一路馬不停蹄,趕到之時,恰恰看到安祿山從馬車上下來。

安祿山身軀胖大,乘馬多有不便,又是一夜未眠,故此改乘了馬車。他剛剛被封為燕國公、丞相、天下兵馬副元帥等諸多官職,若換作以往,他心中必然歡喜,但現在,他卻心事沉重。

「人在哪兒?」甫一下車,他就迭聲問道:「人在哪兒?」

「就在屋裡。」一個親兵面帶悲戚地來為他引路。

安祿山匆匆走進屋,便看到一塊卸下的門板上,墊了兩床被子,他的長子安慶宗,便躺在被子之上。屋子裡升了爐火,因此還是比較暖和的,但是看到長子的模樣,安祿山還是覺得心頭髮寒。

渾身都是血,臉上更是血肉模糊,雖然經過清洗,但那創口之上的青黑色,仍然讓人觸目驚心。

「吾兒,吾兒……你還好么,你感覺怎麼樣了?」安祿山腳有些飄地走到安慶宗身邊,想要摸一摸自己的兒子,卻有些不敢。

「父……父親,我好痛,我好痛!」安慶宗聽到了安祿山的聲音,偏過頭來看他,但瞳孔卻沒有焦距,眼前什麼人都看不到。

他連聲呼痛,安祿山大叫郎中,郎中愁眉苦臉地過來,安祿山暴躁地道:「為何不能替他鎮痛?」

「大夫……哦,相公,實在……這傷勢並非刀劍,老朽技淺,實在無能為力。」

「要你作甚!」安祿山聽得「無能為力」四字,拔刀就將這御醫砍死,一腳踢翻屍體之後,回頭看著縮在一旁瑟瑟發抖的其餘幾名御醫:「若不能治好吾兒,便拿你們殉葬!」

說完之後,他又看了自己兒子一眼,聽得他還在不停地呼痛,心中當真如刀割一般。他不忍再聽,便出了門,見那親衛還在,便一招手:「究竟是怎麼回事?」

那親衛奉他之命,帶著些人來葉府察看,在屍體堆中找到了安慶宗。安慶宗是幸運的,因為擲彈兵擲手雷時,他已經被葉暢射中倒地,所以並沒有受到太大的傷害。但他又是不幸的,火藥噴射出來的鉛子擊入他的身體,在這個時代,這幾乎無醫可治,他註定要在痛苦哀嚎中掙扎幾日然後死去。

「李懷玉這廝呢?」安祿山聽得這裡,厲聲問道。

「尋著他的屍首了,腦袋被削了半邊,身體里至少有十餘處傷。」那親衛道。

李懷玉當初曾被南霽雲一箭射中幾乎身亡,好不容易才救回一條性命,卻逃得過初一逃不過十五,這一次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不用問,這也是葉暢用的「神兵利器」的傑作!安祿山忍不住仰天怒吼了一聲,心中憤悶欲狂。

若不是葉暢,此次政變,他就是獲得全勝的大贏家。李亨就算是上了台成為皇帝,安祿山有把握將之控制在股掌之間。可是因為葉暢,不但李隆基脫身逃離,而且還讓安祿山損兵折將,連自己的兒子都危在旦夕!

恰恰這時,崔乾佑的使者前來,將崔乾佑吃了個大虧的事情稟報與他。對安祿山來說,這可是舊仇未報,又添新恨,他一對眼睛瞪得如蛙一般,肥碩的肚子也因為生氣而鼓起,只覺得胸腹之間,彷彿被水泥塊給堵住了,幾乎透不過氣來。

回頭又看了看兒子暫時呆著的屋子,這是葉暢的宅院,因此有不少房間都用了玻璃窗,算得上是比較奢侈了。安祿山又看著那親衛:「葉宅之中,是否還有旁人?」

「沒有,走得乾淨,搜了一遍,未曾見著人,只是有一間屋子……」那親衛看了安祿山一眼:「前有木牌,我等未曾入內。」

「為何?」

「木牌上說……入者必橫死。」那親衛有些吞吞吐吐:「被天雷地火擊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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