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卷 霓裳羽衣葬馬嵬 第460章 各聚風雲會中州

這場架打得當真是讓李隆基七竅冒煙。

他本來是想為葉暢與駱元光化解彼此芥蒂,就是不成,也不過是多廢些唇舌——老年人總是話多羅嗦。

安祿山的一點小心思,他當然清楚,不過並沒有放在心,安祿山若是不與葉暢斗,他才會睡不著覺。

但一點點言語衝突卻變成了兩人間的鬥毆……這也太失體統,特別是當著他的面,根本就是不把他放在眼裡!

「我忍你很久了,若不是看在天子面上,早就砍了你的腦袋當球踢!」他還沒有發作,便見葉暢指著安祿山破口大罵:「當年你欺凌二十九娘,區區一個邊將,也敢在二十九娘面前擺威風,那時我就想殺你,只不過那時我還只是一介百姓,沒有這個實力!如今我已經是朝廷尚書,二十九娘也被聖人封為公主,你這廝什麼東西,胡奴一個罷了,卻還敢對二十九娘無禮!」

這一頓罵,讓李隆基心裡的火又降了些。

葉暢說得不錯,他打人固然不對,可是這次挑釁的卻是安祿山。而且上回安祿山挑釁葉暢,葉暢雖然言辭反擊,卻沒有揍他,此次只因為安祿山對二十九娘無禮,葉暢頓時翻臉……

葉暢這廝,畢竟還是個重情義之人啊。

想到葉暢甚至可以為了二十九娘對自己揮拳頭,李隆基對葉暢的怒氣消了一些,轉而成了對安祿山的埋怨。

這胡兒對付葉暢就對付葉暢,為何偏偏要牽連到壽安身上去!

安祿山頂著兩個黑眼圈,眼神狠辣凌厲,手在不停地抖。

他要殺人,他想殺人,他必須殺人!

但此時此地,他又如何能殺人?

護衛的禁軍將領早已經沖了進來,將他與葉暢隔開,李隆基就高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面色陰沉不知喜怒,旁邊回過神來的親信重臣們一個個神情不安。

這是什麼事啊……

「葉暢當眾毆打大臣,免去一切官職,回府等候處置。」李隆基見局勢得到控制,終於開口。

他這樣一說,旁邊的壽安臉色頓時慘白。

李隆基早就想要罷免葉暢的官職,奪走他手中的各種權力,從軍權到財權,都不給葉暢留下分毫。唯有如此,李隆基才放心葉暢。

而這一次事件,則是給了李隆基一個最好的借口。

壽安跪在李隆基身後,顫聲道:「父皇……」

「住口,若為葉暢求情,那麼就立刻將葉暢斬首!」李隆基回頭瞪了她一眼。

從這一眼中,壽安看到似乎有些別的意思,她身體一顫,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垂下頭去。

一個對李隆基有威脅的葉暢,李隆基是肯定會忌憚猜疑的,但一個對李隆基沒有威脅的葉暢……李隆基就要拉攏了。

「現在都給朕滾出去!」李隆基又厲聲道。

此時車已經停下來,從楊國忠到安祿山,還有葉暢、元公路等,都被李隆基趕下了他的車廂。這專列的車廂寬大舒適,裝著三四十人也只是略嫌擁擠,現在把人趕出去後,便是空蕩蕩的。

就連虢國夫人等都被趕走,唯一留下來的,只有楊玉環。

楊玉環略帶憂慮地抬眼瞧了李隆基一眼:「聖人息怒,切莫為這些許小事傷了身體,葉暢行事乖張,聖人懲處他就是,不必過怒……」

「乖張?這廝是憋著一肚子氣,早就想發作,幸好你族兄還沒有拿壽安說事,若是你族兄拿壽安說事,今日挨揍的就是楊國忠了!」李隆基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唉聲嘆氣:「朕實在受不了他……朕要罰沒他一半家產!」

楊玉環眼前亮了亮,但旋即搖頭:「聖人已經罷去他官職,再罰他一半家產……」

「朕要嫁女兒,他不拿聘禮怎麼行,一半家產充當聘禮,已經算是便宜他了!」李隆基哼哼地道。

「啊?」

「你瞧他和壽安那模樣,若再不將壽安嫁與他,誰知道還會鬧出多少事情來!安祿山也是個沒有眼色的,平日看他挺伶俐,今日怎麼就胡鬧起來!」

「聖人慾與葉暢為駙馬?」楊玉環自動忽略了李隆基對安祿山的評論,而是八卦起此前李隆基的打算來。

「女生外向,兒大不由娘……」李隆基用百姓俚語說了一句,眼裡卻閃閃發光。

其實楊玉環也曾建議過,讓他將壽安嫁與葉暢,只不過李隆基忌憚葉暢的實力,始終不願意如此。但現在不同,葉暢被罷官,再利用婚嫁之事,取他一半家產,葉暢就成了無牙虎缺水龍,留在李隆基身邊,只能為他更增加威風。

葉暢並不知道李隆基在做新的盤算,他出了李隆基的專列,歪過頭去,看著頂著兩個黑眼圈的安祿山,嘴角露出了笑意。

「安大夫,感覺如何?」他笑吟吟地問道,語氣和氣,彷彿方才的鬥毆與辱罵都不存在。

安祿山的肺都要氣炸了:這廝占足了便宜還賣乖?

「葉暢,你等著,你的腦袋,我必親自取之!」安祿山低聲咆哮道。

「就憑你?你可知為何我打了你天子不去追究?你可知我為何敢在這打你?你可知我手中有什麼寶貝是專門用來對付你的?」葉暢嘿然笑道:「安祿山,你以為偷了幾具望遠鏡,你就可以在我面前囂張了?」

安祿山心中雖然還是巨怒,但在這同時,卻猛然警醒。

「望遠鏡!」

與葉暢交過戰,又同在遼東附近,安祿山再不濟,這幾年功夫還是在遼東安插了一定人手,通過一些渠道和手段,自安東商會弄來了三副望遠鏡,安祿山對此是視如珍寶。

他身為邊將雖然屢吃敗仗,卻也知道這望遠鏡在軍事上的價值,用寶物來稱之也不算為過。但是,葉暢有不少望遠鏡,少幾個不算什麼,可這個時候葉暢提起此事,為的是什麼,莫非只是想羞辱他是一個賊么?

葉暢不會那麼無聊,舉動必有深意。

「休要以為你的那些伎倆能夠得逞。」葉暢最後說了一句,又冷笑了一聲,然後揚長而去。

安祿山在背後望著他的身影,若有所思。

葉暢這最後的話,應當是示威,也是警告吧。

安祿山的目光變得越發陰冷。

「你們說,葉暢今日與我相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出車後的那番話,又是何意?」

回到自己的車廂之中,安祿山問道。

在他面前,他的兩位謀主高尚嚴庄都是面面相覷。

今天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出人意料,莫說他們,就連當事人安祿山此時,也是一頭霧水。

在華清宮期間,他與葉暢爭執攻訐,可以說從來沒有斷過,兩人甚至互相指責對方有意謀反,但無論是在公開場合,還是兩人私下偶遇,葉暢都沒有表露出要和安祿山打架的意向。

可是今天,當著李隆基的面,葉暢就和安祿山打了起來。

雖然安祿山方才自稱葉暢是乘他不注意偷襲得手,而他還手時對葉暢飽以老拳,打得葉暢吐血三升筋折骨斷回去之後要療養半年沒準就此廢掉,但是高、嚴二人都明白,那後邊只是吹牛。

葉暢打了安祿山,佔盡便宜,然後出來時來放下狠話……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葉暢與壽安公主關係確實非同一般……」劉駱谷這時開口,他咳了一聲,神情有些尷尬:「此事我早就稟報給大夫過,葉暢初見著壽安公主時,公主殿下才……那個九歲。」

「九歲……葉暢這廝也太過了。」高尚憤然道:「色中惡鬼,不過如此!」

「正是正是,九歲就下手……當真是毫無人性!」嚴庄也道。

他們兩這話,其實是幫助安祿山擺脫尷尬,同時也緩一緩氣氛,讓自己有更多時間去思考,葉暢的言行舉動,究竟是什麼用意。

「別胡扯了,葉暢這等人物,豈會為一個婦人女子冒這種性命之險!他即使是真正因為我得罪了壽安恨我,也只會隱忍不發,待到有十足把握之時,才會向我發作!」安祿山不耐煩地道,然後一驚:「十足把握?」

高尚與嚴庄幾乎與他同時失聲開口:「十足把握?」

眾人的神情一下子就嚴肅起來,而且非常壓抑。

「莫非是那邊走漏了什麼消息?」安祿山微微猶豫:「給葉暢知曉了……所以他才說望遠鏡之事,我們又稱望遠鏡為千里眼……千里眼,順風耳?」

「不可能,不可能,他若真有證據,早就呈到天子面前,若真如此,大事早就去矣!」高尚搖頭道。

「或許雖然走漏了一些風聲,但是葉暢手中卻沒有確鑿證據,畢竟這等大事,沒有確鑿證據,又牽連到如此重要人物,天子只會以為是他進讒言。」嚴庄道。

「那他也不該現在發作,而是應當隱忍,暗中調集人馬……最近葉暢的那些部下,可有什麼調動?」

「沒有,葉暢在南山中的兩個莊子里,共有四百餘人,與一年之前相比並無增多,也沒有減少。」劉駱穀道。

葉暢在長安城中布下了眼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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