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卷 他年孰人為青帝 第400章 明火執刃攔路前

這些蒙面黑衣人紛紛取出行囊中的火箭,開始向著早就定好的目標準備。

道人卻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

這根本是沒有什麼意義的行動,雖然會給葉暢招來一些麻煩,可是更有可能讓自己陷入麻煩當中。但是那位殿下,為什麼就這樣堅持呢。

就算天子再給葉暢一次風光的獻俘典儀,那又能怎麼樣,天子不可能完全信任葉暢,這是天子身份決定的,身為皇帝,怎麼可能完全信任一個臣子。可以說,現在的葉暢,對於那位殿下根本沒有什麼威脅,但那麼殿下卻偏偏就是固執!

看不開啊……

也難怪,當了十餘年太子,眼見兩鬢斑白,看上去比起父皇還要老些,被逼得兩次離緣,每日都暗藏短匕毒藥在身——那位殿下,怎麼會不恨造成這一切的李林甫,不恨李林甫最重要的幫凶葉暢?

自己倒是知道,葉暢與李林甫,也只是面和心不和,從葉暢並沒有完全繼承李林甫的政治遺產就可以看出。但殿下卻因為李適之、韋堅、皇甫惟明等心腹之死,恨葉暢入骨啊。

道士神情恍惚之間,他的手下行事倒是乾淨利落,轉眼間,完成了一切準備。

十餘枝火箭射了出去,不等那火箭落下,便又是十餘枝火箭。

三輪火箭射畢,道士及時回過神來,揮手示意:「走!」

他們轉身就離開,當真是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而這邊因為太過疏忽,所以在第一時間,竟然無人發覺此事!

由此也可以看出,在太平了幾十年之後,長安城中的禁軍是多麼疏忽大意,防備是如何鬆懈。

「郎君,這般做,真的能給葉暢製造麻煩?」在回到他們拴馬之所,聽得營地那邊傳來的火聲和呼喊聲,一個蒙面人忍不住問道。

「此處軍營,又不是葉暢管轄,能給葉暢造成什麼麻煩,最多是京營主官之間相互推託,或者就說是大食俘虜縱火……真正能給葉暢製造麻煩的,是楊釗。」道人道。

「為何?」

「如今京中,能壞了葉暢獻俘儀典的,並不是我們,是楊釗。」道人平靜地道。

這次火起之後,葉暢第一個懷疑的,肯定是楊釗。道人研究過葉暢的性格,此人在勢微時還能忍,但有權勢之後,幾乎是睚眥必報。因此,葉暢絕對不會忍下這口氣,他肯定會向楊釗報復。

此前他已經在東市威脅過楊釗之子,壽安公主甚至就把楊釗之子揍了一頓,楊釗那時不知出於什麼目的,將此事忍了下去,可是這次葉暢再報復,他如何還會忍!

道人之所以做這種在他看來沒有什麼意義的事情,也就是想著葉暢與楊釗再度鬥起來。

就在那道人下令行動的同時,在一片營帳之中,那木屋小院里,齊亞德將蠟燭擎起,點著了自己睡的被子。

「將軍!」哈立德有些膽戰心驚地看著他這行動。

「去吧,出去,見到火起,你就大喊,放心,我不會死在這裡的,我還要看到你帶領大軍過來,殺死所有的無信者,奴役他們的男人,強佔他們的女人!」齊亞德象只蛇一般,嘶嘶地笑著。

哈立德一步步退出了木屋,退到了小院之外,再回頭望時,木屋裡已經開始向外冒著火舌了。

「著火了,著火了!」

他怕再等下去齊亞德真被燒死,當下大叫道。

幾乎就在他大喊的同時,周圍也是一片「著火了」、「走水了」的喊聲,哈立德愕然回望,發覺不知為什麼,唐軍軍營的數個地點,竟然也火光衝天!

「這……這……」

他不禁茫然失措,在齊亞德的計畫里,分明是點著他自己住的地方,然後乘亂再點著其餘營帳、木屋。此時正是冬天,齊亞德早就觀察過了,天乾物燥,容易起火,而且這裡的唐軍紮營,比起葉暢行軍紮營要疏忽得多,對於防火事宜,根本就是做個樣子。

屋子裡的齊亞德,看著火勢越來越大,臉上肌肉抽動著,很有些快意。

唐人的邊軍雖然厲害,可是在他們腹心之地,卻這麼虛弱,竟然讓這樣一群只有花花架子的人,來拱衛他們的都城。

哈立德會將唐國的虛實帶回大食去,自己的同胞教友兄弟們會捲土重來的,至於自己……

或許就此被火燒死,也是一個很好的結果,總不至於被唐人驅使為奴。

他琢磨著這個念頭時,突然間,門被推開,然後,奉他命令逃走的哈立德又風一般闖進來。

「該死,你怎麼還沒有走,再不走救火的人來了,你就走不脫了!」齊亞德暴怒,他指著哈立德大罵。

但哈立德拉著他就往屋外跑:「將軍,快看,快看,唐營著火了!」

「什麼?」齊亞德沒有聽明白,被拉出去之後,才看到,唐營的西北方向,幾處火勢,衝天而起。

「那是……草料!救不了了!」齊亞德想到自己看到的那些草垛,立刻做出了正確判斷。

那裡堆著這個馬場千餘匹馬的過冬乾草,這些乾草被燒著,想要撲滅,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看起來,那位娶了宰相女兒的年輕將軍,在唐國之中,也不是都被人支持啊。」齊亞德喃喃地道。

可惜,知道得太遲了。

「將軍,這是機會,唐軍都去救火了,這是我們脫身的機會!」哈立德拉著他,興奮地道。

「蠢貨,你快走,你只是一個親兵,唐人不會注意你,如果我逃走,立刻就到處都是搜捕的追兵了!」齊亞德推了他一把:「別忘了我的叮囑,快去,快去!」

「將軍!」

「快去,想辦法回去,我在唐國等著你!」

雖然哈立德還是不舍,但在齊亞德憤怒狠厲的目光下,他只能逃走。出了小院,看到原本應該有衛兵的警哨處都空無一人,忙著救火的唐軍,乘亂欲逃的俘虜,都亂成了一團。與那些俘虜不同,他早有準備,齊亞德甚至與他事先擬定了逃跑路線,因此,借著陰影與混亂,他很快來到了軍營邊緣,然後翻過柵欄,鑽入一片茂密的莽林之中。

馬場的東北角,藏在林中的袁晁與袁瑛目瞪口呆地看著營地。方才雲彩遮住了月亮,他們的注意力從遠處的軍營轉到了身邊的路上,因此分了會神,哪知道就這麼片刻的時間,軍營之中,竟然起了兩處火。

一處靠外圍,他們白天望了,大約是軍營囤放馬場草料的草料堆,另一處則在軍營裡面,應當是重要俘虜所在之地。

這兩處都是重要地方,竟然著了火……

「哈哈哈哈……」袁瑛大張的嘴巴里終於發出了笑聲,他搖頭著:「這就是大唐名將,這就是大唐精兵……兄長,咱們鄉里百姓,都不會犯這種蠢事吧?」

「不對,火起得有些蹊蹺,似乎不是失火,而是有人故意縱火。」袁晁也笑了起來。

無論是失火還是縱火,這麼短時間內,一把火燒成這模樣,都證明唐軍的外強中乾。

「用不著咱們親自動手了,看得著實爽快!」袁瑛興奮地道。

「嗯,想必明日,葉暢便要焦頭爛額了,他不是忙么,就讓他更忙一些……咦,這風向……這幾向不對!」

袁晁原本在嘲笑葉暢的,但看了一會兒,他神情大變。

時為冬日,刮西北風為主,而西北風在山谷中折了一下,變成了從西南吹向東北。故此那片火,並沒有完全沖著營帳而去,打了個轉兒,倒是沖著他們這邊山上來了。

他二人只顧著看熱鬧,當發覺不對勁時,一陣大風起來,火借風勢風助火威,瞬間形成了十餘丈的火舌,從草料場那邊直接就刮到了山腳,然後轟的一聲響,山腳處的松樹等易燒之木,轉眼就成了一個個火團。

風吹得這些火團,分出無數小火團,沖著他二人所在地飄了過來。

草料場之火變成了山火,那問題就大了。山火燃燒,往往是跳躍的,他二人見勢不妙,轉身就逃,可是山火就跟在他們身後,直到他們翻過兩處山樑跳過一段山溪,這才到了安全處,驚魂未定向著身後看去。

後邊的山上,全是火,倒是軍營里的草料場火已經被撲滅了。不過那邊還是亂糟糟的,看上去不但沒有什麼改變,反而更加不堪了。

「軍中俘虜乘機鬧事了。」袁晁判斷道。

「葉暢的麻煩就更大了,哈哈……」

兩人幸災樂禍歸幸災樂禍,但瞧那山火模樣,一時半會不會熄滅,甚至有可能燒到他們這邊來。就算沒有山火,想來天明之後,這裡也會大肆搜山,附近鄉民丁壯都會被徵發來。

因此,他們借著又出現的月光,悄然離開此處。

二人不緊不慢走了兩里地,然後選了一個方向,準備繞回長安,次日早上就可以進城。但隱約聽得旁邊有什麼聲音,袁晁拉住袁瑛,低聲道:「躲起來!」

二人躲到道旁,然後聽得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不一會兒,又有氣喘吁吁的聲音。他們心中一動,這樣的晚上,怎麼會有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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