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 黃沙百戰穿金甲 第374章 千萬軍中千萬膽

雖然不敢動手,可是眾人也不欲就此束手就擒,畢思琛就是一個先例,方才畢思琛不是放鬆了警惕,怎麼會這麼輕易被擒住。

那邊李晟看著葉暢,低聲對王羊兒道:「這廝當真奸詐……難道王公真不是他所害?」

「王公說不是,那應當就不是,要不然王公也不會讓我在他手下效力,他也不會讓我陞官……哦,蔡先生也在他手下,這次沒有來安西,留在了雲南,如今也主政一方了呢!」

李晟抿了一下嘴,多少有些羨慕。

王忠嗣當初麾下勇士如雲,李晟能從這些人中脫穎而出,得到王忠嗣的賞識,既是實力,亦是運氣。但王忠嗣之後,安思順取而代之,李晟跟隨哥舒翰轉到了隴右,雖然不能說冷落,卻總是不如當初陞官來得快。

現在就連王羊兒,也因為在雲南的戰功,而升為葉暢手下的節度府別將,為左右親隨了。

「葉中丞想要做什麼?」他又問道。

「不知道……」

他二人正說話間,那邊葉暢又道:「咱們都是大唐邊軍,天威軍在隴右與犬戎廝殺,你們在安西與突馳施等諸胡作戰,都是為大唐殺敵。我不忍大唐勇士與大唐勇士刀兵相見,況且,我為安西大都護、後軍總管,汝等皆我之部屬親信,還不引我去軍中,更待何時?」

他這樣說,讓畢思琛的部下面面相覷。

這些人雖然被畢思琛帶來,為其部下,但畢思琛為人姦猾自私,豈有什麼真正忠心的手下!現在葉暢要他們帶路,引入軍營之中,正合他們心意。

到了軍營里,自己兄弟人數多了,想來葉暢不會冒著引發嘩變的危險,再來與眾人算賬。

打著這樣主意,他們當中便有將官行禮,陪著笑道:「還請葉中丞讓天威軍的弟兄們讓開些道路。」

葉暢向李晟一示意,李晟當即下令,天威軍讓出一條道來,那些安西軍狼狽退出包圍圈,而畢思琛早被縛住,嘴巴也堵住,不讓他發號施令。

畢思琛「唔唔」地想要說什麼,葉暢就是不理睬,他原是想要檢發幾人立功,好轉移葉暢目標,讓自己脫身,但葉暢這般神情,讓他的心越來越涼了。

「這小賊好生陰險,他不讓自己說話,便是怕自己胡亂攀咬……安西軍中這般欺凌軍士百姓霸佔私產者,不在少數,他若是追究,便是與整個安西軍為敵,可若只是清算自己一人,那麼既威懾了全軍,又不致於引發嘩變……糟糕,我為何未能早想到這一點!」

越是想得明白,畢思琛便越覺得恐怖,但他卻無計可施,只能見著自己部下,引葉暢奔向軍營。

軍中早得了快馬報回來的消息,正在集結,準備出來奪人。見時見葉暢不但沒有擒人離開,反倒來到軍營之前,頓時嘩然。有與畢思琛有交情的,當下就嚷嚷道:「小賊小覷我安西軍,諸位,我等豈能任其欺凌?」

他們頓時抓著刀槍,擁了出來,數量足有千餘,比起葉暢手中的兵力就又要多出一倍來。李晟見此情形,頓時緊張起來,下令諸軍士張弩結陣,卻被葉暢一擺手止住。

「此輩亦大唐邊疆勇士,定然不敢嘩變。」葉暢平靜地道:「待我前去說明,他們自會解甲散去。」

「什麼?」李晟險些氣樂了,如果靠嘴巴有用,還要他帶天威軍來做什麼!想到葉暢身份干係重大,李晟拉住他的胳膊:「中丞不可以身試險,便是要遣人前去招降,也當令部下去!」

「汝等前去,十之八九要為彼輩所擒,唯有我去,方能自安。」葉暢一笑:「你在此坐鎮,不得我令,勿要輕舉妄動,看住畢思琛即可。羊兒,善直師,可敢與我前往?」

王羊兒頓時眼睛瞪得溜圓:「如何不敢?」

「你怎麼也這般,中丞乃朝廷重臣,若有個三長兩短,咱們可就都完了!」李晟拉住他埋怨道。

「莫非我們還勸得住他?反正也是一死,陪他去死便是!」王羊兒倒是看得開。

善直則沒有多說什麼,合什當先,葉暢隨後,王羊兒被拉住耽擱了會兒,掙脫李晟也跟了上去。

三人脫隊而出,迎著那些衝出軍營的安西軍而來,那些安西軍將士原本準備衝出廝殺的,見只有三人閑庭信步一般過來,一個個停住腳步,面面相覷。

「某乃葉暢是也,朝廷敕命為安西大都護、後軍總管,乃汝等之主官。某來軍中,汝等還不列陣而迎,卻這般圍堵,是何道理!」

到了軍前,葉暢面對著這千餘將士,神情不變,責備他們道。

安西軍更是莫名其妙:這廝是瘋了還是傻了,都這般情形,還要他們列隊相迎?

而且這廝也太年輕了吧,看上去才二十齣頭的模樣,他真的就是那個葉暢,在遼東與雲南立下了赫赫戰功的大唐新一代軍神?

「擒了他,將他抓住!」有人在人群之後叫道。

這些軍士微微有些騷動,葉暢卻只是瞄了一眼,然後笑道:「我一人,再帶兩個隨從罷了,擒三人哪裡需要這麼許多勇士!朝廷敕命我為安西大都護、後軍總管,汝等還不列陣迎我,莫非要等我發怒不成?」

葉暢將朝廷搬出來,但語氣卻很輕鬆,並沒有多少挾皇命以自重的含義在其中。他越是和顏悅色,諸軍心裡就越發打鼓:敢這麼做,必定是有所倚仗的,這位葉中丞的倚仗究竟是什麼?

越是驚疑,眾人越不敢輕舉妄動,竟然真依葉暢所言,列好隊,左右一分,就將葉暢迎進軍營之中。

不僅是這些安西軍莫名其妙,跟著葉暢來的天威軍亦是莫名其妙,李晟的眼睛瞪得老大,若不是葉暢方才有吩咐,他幾乎忍不住要指揮軍士衝進去搶人了。

「汝等之中,誰人為首,上前說話。」葉暢入營之後,這些軍士跟著進來,葉暢見營前有一處土台,大約是檢閱之時主官所站的點將台,便站了上去,轉身道。

沒有人敢站出來,葉暢又笑了:「我不過三人,便是有意不利於汝等,又能何為,莫非安西軍中勇猛而有威望之輩,盡為高仙芝帶走了么?」

這一激將法,頓時激出一人,他排眾而出:「衛某可為首領,中丞欲治罪,自衛某始!」

葉暢看著這人,不由得愣了愣,因為這人也極是年輕,看不出是軍中宿將的模樣。聽他自稱姓衛,葉暢笑道:「先漢之時,威名揚於漠北者,有衛青、霍去病,去病雖勇,不恤士卒,遠遠不及衛青。君姓衛,勿讓前輩專美於前。」

這是以衛青比喻眼前這位年輕的低級將領,若換了不讀書的,未必知道葉暢話語中的勉勵之意,但這人少時曾兼學文武,後來仗劍安西從軍立功,聽得葉暢如此說,心裡頓生好感。

「多謝葉中丞,卑職衛伯玉,如今在軍中為別將。」

「衛伯玉……」葉暢盯著這個少年將官一眼,點了點頭,眼中露出欣賞之色:「好,好,我到龜茲已有七日,這七日里倒聽過三次你的名字,都是說你勇武過人,立志報國,這個名字,我記住了。」

衛伯玉心裡一喜,被葉暢記住,豈不意味著會被提拔?

他這個時候,倒沒有想到葉暢記住這個名字要事後報復。葉暢又道:「既是勇士,且立於我身側,為我護衛。」

衛伯玉當真握刀站到了葉暢身邊來,不過他的目光盯著善直與王羊兒,只要二人稍有異動,他就拔刀挾持葉暢。

只不過葉暢卻不給他這機會,於台上揚聲道:「我在安西已七日,每日里都在軍民之中打探,得知安西軍中大將畢思琛,貪暴不仁,橫行非法,多有欺凌部眾、私奪屯田之舉。我為安西大都護、後軍總管,奉天子之命,便宜行事,許以專諸之權。此獠壞我軍紀,中飽私囊,我欲抄其家資以還諸將士,誰有為畢思琛欺凌擄掠者,皆可報之——衛伯玉!」

站在他身後的衛伯玉一激靈,手緊握刀柄,應了一聲。

「我于軍中之事,不甚熟悉,今遣你點齊一百人馬,前去察抄畢思琛宅邸,並收容其私占之屯庄,所得物資,一應造冊,除去歸還其所奪之物外,其餘盡皆分與軍中將士……」

「啊!」不等葉暢說完,站在他面前的諸軍士就騷動起來。

大唐經營安西時間不短了,甚至從漢時起,駐安西的漢人就開始屯田耕種,象龜茲這樣的重鎮,更是有不少田莊。安西都護府徵發當地漢、胡民眾,耕作勞役,收穫的糧食充作軍資、官俸。但是各級主官,往往將這些田莊納入私囊,而底層的軍士,則多屬窮困。象畢思琛,在安西經營了十餘年,位高權重,當初連高仙芝私占的田莊他都能奪走,家財即使沒有百萬貫,一二十萬貫是少不了的。這一抄沒,分到大夥頭上,每人少不得要分個幾貫。

頓時眾人為畢思琛出頭的心思淡了大半,更有人想,畢思琛在此十餘年,也沒見著為眾夥伴弟兄謀得什麼好處,這位葉中丞一來,先分給大夥一份浮財——葉中丞可是比畢思琛會做人做事得多了!

「畢思琛經營日久,難免會有隱藏的田莊宅院財物,若有誰能舉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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