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頻年兵火動邊書 第299章 黃海浪底隱旋渦

葉暢此時沒有倒霉,卻是在暢快地笑著。

戰事緊急,有關此次北征的戰果,一直沒有完全的統計,直到現在,才算是將全部結果算了出來。

殺敵、奪地,這自不必說,讓葉暢非常歡喜的一個大收穫,乃是牲畜。

契丹人是游牧民族,他們全部家當都隨在身邊,葉暢先是在建安州城外端了契丹的大營,繳獲無數,又在安市城踹了瓦剌部的囤積,收穫更豐,總共加起來,得了馬匹四千一百餘匹,牛三千零九十頭,羊三萬餘只。這些牲畜,讓葉暢可以給全軍都換裝騎兵,而且農業生產所需要的大型牲畜,幾乎都得到解決。

建安州便有水草肥美的牧場,這些牛羊,大多被養在此處。不過為了避免此時幾乎無解的傳染病,所有牛羊和馬匹,並沒有聚在一塊,而是分散為十群,彼此隔離開來。

投降的奚人、室韋人等善於放牧的部族,也被葉暢挑選人手,重新分為十部,各自負責一塊牧場。王昌齡這位營田副使,先沒有管上糧食棉花種植事宜,倒是先管上了放牧。

他留在建安州,只是寫了一封信,托葉暢帶回旅順,準備搭乘冰凍封港之前最後一趟船回萊州,然後再送往洛陽劉晏處。

讓葉暢歡笑的第二個收穫,乃是貴金屬,也就是金銀。契丹人收刮所得,幾乎全部落入葉暢部,雖然在戰利品分配上,普通士兵可以保留部分,但大頭都還是落到了葉暢手中。這些金銀若拿到長安折算成銅錢,數額在五十萬貫以上。

所謂刀槍一響,黃金萬兩。打仗確實耗費錢糧,但若能象此次一般,短短的不到兩個月的時間裡完成整個戰事,同時又獲得如此收穫,那麼打仗反倒成了一條生財之道了。

今年冬日沒有去年冷,故此到了十一月底時,旅順都尚未完全封港,葉暢趕回旅順。他是滿心歡喜來的,但回到旅順的當日下午,他的心情便開始有些不快了。

一支他意料之外的艦隊出現在旅順港里,卻是大唐水師。

「他們如何來此?」召來留鎮的葉安,葉暢問道。

「他們說是聽聞海路不靖,有水賊出沒,故來旅順護衛。不過我私下裡探聽,知道他們是來想分這海道一杯羹的,背後依然是那位王翁。」葉安道:「看來他們也已經懷疑起傲來國了。」

葉暢眯著眼,王元寶在花費了大半年時間後,還是沒有死心啊。

傲來國只是他用來隱瞞玻璃生產的一個幌子,即使到現在,旅順的玻璃窯區仍然是禁區,全部所用工匠數量,也只有區區的三十人,出於保密考慮,葉暢也不準備將其規模立刻擴大。

「王元寶如何能調得動官兵,便是收買,也沒有那麼容易,必有權貴暗中支持……元公那邊,沒有消息?」

「元公那邊對此也是一無所知,他雖在登州為官,卻管不了水師,水師常駐於萊州。倒是卞平這廝,打探到了一些消息,說是王元寶得了京中駙馬楊洄之助,故此能調動水師之力。」

「楊洄……」

這個名字,葉暢聽到提起的不多。

倒不是他忘了兄長的仇恨,只是因為要對付楊洄實在不易,他現在雖然也算得李隆基信任,可真要在李隆基面前詆毀楊洄,卻是不易。

更莫提將楊洄弄死來。

故此,葉暢並沒有將報復楊洄放在最急切的位置,畢竟逝者逝矣,先要考慮好的,是還活著的人。

不過現在楊洄自己跳出來與他為敵,那就是主動將他的報復提前。

「我知道此事了,既然與這楊洄有關……咱們就做足一場戲吧。」葉暢道。

化名為江梅的梅妃,自從來到旅順之後,可謂事事皆順。她如今已經拜在駱守一名下,成了一位記名弟子,平日里修修道學學醫,偶爾在旅順周邊四處轉轉。

享受如今的自由悠閑的同時,她也時刻在關注著葉暢。讓她既鬆一口氣,又有些莫名其妙遺憾的是,葉暢卻從未主動來尋過她,甚至她上門拜見,葉暢也不是每次都親見。來見她的,更多時候是葉暢的那位「妹妹」響兒,而且話里話外,總是打聽她與葉暢的關係,讓江梅有些哭笑不得。

當戰事起來的時候,江梅亦是擔憂,她不希望自己的自由生活就此結束,然後便聽得葉暢親自督帥大軍北上抗擊契丹人。那個時候,她心中又莫名其妙多了些牽掛,每日都不忘在三清道祖面前為葉暢祈福,而響兒來祈福的次數也多了,兩人的關係稍稍有所改善。

今日她正在寨子中,想要為即將到來的新年準備一些年貨,卻見著城頭的旗幟變了。她如今也知道,那面藍色的旗幟代表著葉暢本人,此旗出現,證明葉暢又回到了旅順。

「我怎麼半點消息都不曾知曉?」她心裡不免有些失落。

回到道觀之中,沒有多久,便聽聞響兒來了,她心情不快,不願意再陪這小姑娘玩猜謎語的把戲,正想借故推託,卻不料響兒直接跟在她的使女之後進來。

葉暢很早就在積利州頒布《禁以唐人為奴令》,故此在積利州,唐人賣身為奴婢是不合法的,但簽訂在官府備份的僱用協議則受到保護。江梅的使女荷兒、珍兒,便都是這樣來的。見到響兒就這番闖了進來,江梅瞪了跟在後邊的珍兒一眼,珍兒卻是一臉無辜。

她卻不敢阻止響兒。

「江家姐姐,快做準備,明日我兄長要來觀中!」響兒開口便嚇了江梅一大跳。

「你兄長……他來觀中做什麼?」

「祈福吧……他是這般說的,說是準備去傲來國,祈求道主保佑順風順水。」

「傲來國!」江梅眼前頓時一亮。

傲來國的鏡子,可是如今大唐舉國知名的寶物,今年一年,自旅順販至大唐的鏡子,也不超過五百面,而玻璃器數量,只有三千件。

物以稀為貴,數量雖少,但是價值卻高,五百面玻璃鏡售價便在五十萬貫以上,三千件玻璃器皿售價三十萬貫,二者相加,就是八十萬貫。若沒有這樣的暴利,也支撐不起葉暢在積利州鋪起的大攤子。

「可是製造寶鏡的傲來國?」荷兒便是荷花,她是個木訥少言的,沒有插嘴,但那珍兒卻眼前一亮,忍不住問道。

哪個姑娘家不希望自己的閨房裡擺放一面大的玻璃穿衣鏡!就算沒有大穿衣鏡,有個能照出半邊身子的妝台鏡也好,實在不成,巴掌大的掌鏡,亦可以讓姑娘們一整年都歡喜異常。

「正是那傲來國!」響兒道。

「響兒小姐乃是葉司馬妹妹,想必知道那傲來國在何方吧?」珍兒見響兒興緻高,小心地問道。

「我也不知道,兄長授我們地理科時,只教了新羅、日本、耽邏的位置,卻不肯告訴我傲來國的方位。」響兒撇了一下嘴:「全旅順,知道傲來國在何方的人,料想也不超過十個!」

「連響兒小姐都不知道?」那珍兒驚呼了一聲。

江梅微微皺了一下眉頭,這個珍兒平時都很伶俐,今天話也特多了一些。

她看了響兒一眼,有些懶懶地道:「我這道觀太小,擺不下葉司馬的排場,他為何不去藥王觀?」

葉暢請駱守一來此的條件之一,便是在旅順寨外山坡上建了座藥王觀別院。名為別院,實際上規模甚大,比起本院要大上一倍有餘。自從駱守一帶領弟子來此之後,這便成了他的大本營,一般的禮儀祭祀,葉暢也會安排在藥王觀中。

「港中有外來的船,整日就盯著咱們,故此兄長不欲驚動太多,藥王觀那裡,盯著的人太多了。」響兒有些得意地道:「所以讓我來與你說,做些準備,旁人想不到是我來通知此事呢!」

為這事來,江梅心裡怎麼也快活不起。

「好吧……那明日就來吧!」她懶懶地道:「不過我觀中人手少,莫來太多人,我們可招呼不過來。」

響兒見她一副興緻不高的模樣,也撇了撇嘴,懶得與她再說,轉身便離開。江梅打發走她之後,想了想,終究覺得,還是有不少話要與葉暢說的,故此招呼道:「荷兒,珍兒,將咱們梅花觀里外都打掃乾淨!」

只靠著兩個使女,是完成不了這件事情的,江梅自己也得動手。珍兒倒是勤快,掃來掃去,便掃到了門口,將個掃帚倒放在道觀前。

沒有多久,有個看上去是高句麗人的傢伙到了道觀前,見到他,珍兒便使了個眼色,兩人一先一後,到了道觀外新種的梅林當中。

「明日,葉暢來祭禮天地仙人,出海去傲來國。」兩人在梅林中相遇之後,珍兒飛快地說了這十七個字,然後便各自轉向,就像是偶遇一般。

那高句麗人離開梅花觀,急匆匆向都里行去。旅順寨中可沒有他這般閑的閑人,只有到了都里,還偶爾看得到他這般亂逛的。

沒一會兒,他便到了都里的舊碼頭處。

與旅順新建的碼頭相比,都里舊碼頭實在很寒酸,不過如今這邊也泊了不少船,其中甚至有大唐水師的樓船。

這種樓船,在大唐水師中僅小於鬥艦,船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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