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生死經罷恩仇泯 第142章 多情公子無情劍

那位沈郎君細細打量著艷婢魅娘,目光中有讚歎,也有惋惜。

葉暢還在躊躇要不要接受這件禮物——美少女誰不喜歡——沈郎君已經長嘆了。

「可惜,可惜。」

「沈郎君可惜什麼?」

「此婢資質不差,可惜可調教差了。」沈郎君指了一下李果:「李翁,汝乃俗人,奈何做這風雅之事,結果不倫不類吧?」

李果對這位沈郎君似乎有幾分忌憚,沒有直接接話,卻是對葉暢拱手:「葉郎君覺得滿意就行。」

葉暢卻有些為難。

送女婢之事,此時算是風雅之舉,若是葉暢拒絕,就是不給李果面子,旁人多半會說他不識抬舉。而且他這次來洛陽是為了打開局面,卻不是為了得罪人的。方才兩人才達成協議,此時拒絕對方的饋贈,豈不是明確地告訴對方,不想與對方進一步往來!

但收這女婢也不是好主意,這種女婢都是打小收養的,也不知李果對她灌輸了些什麼念頭,留在身邊,很有可能就是一個姦細。或許,她便奉命來竊取醉黃粱的所謂「秘方」。

不過只是略一頓,葉暢就想好了。

他有的是地方安頓這個魅娘,只要不讓她入卧龍谷久居,她根本不可能接觸到自己的核心機密。

「如此,某便拜謝李翁了。」葉暢拱手道。

見他收下自己的禮物,李果笑著又拱手,然後退回了牡丹樓。

沈郎君「嘖」了一聲,對葉暢道:「葉郎君既然收下了這件禮物,當真要好生待她,莫要讓她傷心難過——這世上的女郎,原本就是天地生出讓男子疼惜憐愛的,身為男兒,不可不知此事。」

這個觀點讓葉暢大覺有趣,看著沈郎君笑了起來:「還未請教沈郎君台甫,郎君又是如何認識某?」

「沈溪,字子振。」沈溪說到這,又補充了一句:「某實非唐人,乃渤海人士。」

「渤海國?」

葉暢愣了一下,這個沈溪,看上去倒像是大唐世族子弟,而且是那種最嬌養者。卻不曾想,他竟然來自渤海,並非大唐人物!

「家父之時,便來大唐,某生長於大唐,若非家父時時叮囑,幾乎以為自己是大唐人矣。」沈溪的話語里多少有些小遺憾之意。

這人坦率,讓葉暢大生好感。兩人重新見禮畢後,沈溪又解釋自己是如何認識他的:「方才葉郎君在酒樓時,某便在樓上,恰好見到葉郎君風姿不凡,有意結納,故此冒昧而見。」

「我見沈郎君卓卓然如神仙中人……」

兩人邊走邊說,葉暢身邊諸人離得有些近,沈溪微微覺得不快,他自己身邊諸人,甚至哪幾個艷婢,都被打發得遠了。

從北市往積德坊,葉暢沒有走原路,而是被沈溪領著先折向南,經安喜門豎街,到漕渠邊上,再順著漕渠東行。這沈溪常住於洛陽,對這裡甚為熟悉,每經一坊,便指點解說:此坊住有何等人物,某某名人曾居於此。

他雖未有詩才,但談吐之間,甚為儒雅,當真有世家大族子弟的風範。葉暢心中猶豫,此人看起來在洛陽城中有幾分影響,但不知他的背景究竟如何。初次相見,又不好探問。

順著漕渠,過了時邕坊,此時天色也漸昏暗,城中的凈街鼓已經開始敲響,周圍行人都是匆匆——在六百聲鼓響結束之前,若不能回到宿處,就只能露宿街頭了。葉暢正待與沈溪告辭,忽然間,便覺得有些不對勁。

在他們身前、身後,都是十餘人,雖然看上去並無什麼異樣,但葉暢本能地感覺到危險。

畢竟遇刺遇多了,這種事情的反應,就要快一些。

他向側一退,忙對沈溪說了一聲「讓開」,拉開了與沈溪的距離,生怕連累到這廝。結果他一退開,卻發現前後諸人,齊齊發喊,從懷中腰間掏出刀劍短刃,蜂擁而來!

迎著對方,葉暢與自己的夥伴們也全拔出了武器。

大唐之際,儒生皆佩劍,遊俠俱挾刀,因此,葉暢一行身上,並不缺少武器。

他們這武器一出,便聽到刺客中有人用生硬的唐語喝道:「不相干的人滾開!」

葉暢倒也是希望不相干的人讓開,免得束手束腳。他自己知道自己的實力,被善直訓練了一年,對付一個成年男子不成問題,但若對手是一個精通技擊的刺客勇士,自己那兩下子就有些不夠看了。

因此,善直一人突前,其餘人將葉暢護住,烏骨力更是緊隨在葉暢身側,隨時準備用自己的身體去掩護葉暢。

與沈溪已經拉開了兩三丈的距離,葉暢覺得,應該不會再連累他了。但是緊接著,他發現了異樣。

對方陣營中,只有不足十人,向著他們衝來,剩餘近二十人,全部撲向了沈溪!

葉暢愣了。

對方的目標,竟然不是他,而是沈溪!

而且是在洛陽城中!

葉暢怎麼也想不到,在洛陽城中,還是大唐的統治非常穩固的天寶初年,竟然就有這樣光天化日執械明傷的事情。便是此前他遭遇的刺殺,或是暗夜,或是城外,絕對沒有人敢在城中行此不法之事!

一瞬間,他心念電轉,要不要救這沈溪。

沈溪的隨從都在數十步外,被刺客隔絕開來,只有六個艷婢離得稍近。葉暢身邊,釋善直與烏骨力這兩大戰力都靠得很近,再加上賈貓兒與其餘數名長安遊俠,雖然人數上比刺客還少,但阻他們一阻,等沈溪的隨從跟上還是做得到的。

必須救!

葉暢只想了很短的時間,便拿定了主意。

他來洛陽城,是廣結善緣而不是惹麻煩的,若是這沈溪就在他面前被人刺殺,他卻置之不理,沈溪是一般人倒還罷了,可是有一定背景的人物,豈容這等事情?

此後少不得要處處刁難他。

更何況,這群刺客雖然是以沈溪為主,卻並沒有放過他們,十多個人沖向沈溪,另一半人卻是奔著他們就來了。

而且,不救也不行,釋善直是個剛烈的脾氣,與葉暢一起遇刺了幾回,幾乎在發現對方是刺客的同時,就做出了反應。

腰間戒刀猛然出鞘,和尚怒喝一聲,便向著對方衝去。

與此同時,沈溪的隨從當中,亦有人狂奔而來,那人速度奇快,轉眼間,幾乎可以去另一世參加百米賽跑。他原本被刺客拉下數丈的,僅兩個呼吸間,他便已經追上一個刺客,手中不知哪兒來的,多出一柄彎月般的彎刀,狠狠便掠過刺客的頸脖。

「打吧。」葉暢這個時候有些悲憤地下令道。

自己為何總是碰到刺殺這一檔子的事情,好不容易沒有人刺殺自己了,結果還被人連累……

其實他知道,自盛唐到中唐,刺殺之風一直很盛行,湧現出許多高明的刺客。只不過沒有想到在洛陽城中,而且天色未完全晚下去,竟然也會有刺客。

戰鬥開始的突然,結束得也快。

善直的戰鬥力完全在刺客們意料之外,而沈溪身邊的那速度奇快者,亦能以一當三,再加上賈貓兒等人偷雞摸狗,對方一時間無法傷著沈溪,反倒被擊傷了數人。他們也果決,轉身呼哨一聲,然後開始飛奔,迅速跳入漕河中的一條船,轉眼間,便離開了。

留下幾名傷者,他們走時還補了刀,沒有一個活口!

葉暢眉頭頓時皺起,這些刺客對自己人都如此狠厲,絕不是普通的遊俠無賴,他們背後,當是有一股極大的勢力,約束著他們不得不如此!

他再看向沈溪,卻見方才雍容華貴的翩翩公子,此時已經「花容失色」,整個人都縮在地上顫抖。

「別殺我,別殺我!」葉暢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卻大叫起來。

「沒事了,沒事了。」葉暢苦笑,原來這位貴公子空有其表:「刺客已經逃了。」

沈溪這才抬起頭,發覺刺客果然走了,地上只留下幾具屍體,這才緩過勁來。他淚眼汪汪,掉頭看自己這邊,卻見他的婢女中有一個躺在地上,渾身是血,頓時尖叫著跑了過去。

「鹿鳴,鹿鳴,你怎麼了?」

卻是方才被刺客順手刺了一刀,其實並不致命,只不過她們哪見過這等情形,已經暈厥過去。

葉暢的注意力不在這受傷的婢女身上,而是看著沈溪隨從中方才奔得最快之人。

那人給人的印象最深處,便是一雙大腿極粗,難怪能跑得如此快。他身上也被砍傷,坐在地上不停喘氣,眼睛有些無奈地看著沈溪。

沈溪正忙著給那名為「鹿鳴」的艷婢包紮,根本沒有注意到他。

葉暢走過去,檢查了一下那人的傷口,幸好,也只是一些皮肉傷,休養些時日便好了。他讓人給那人包紮,那人感激地道:「小人謝過葉郎君了。」

口音稍稍有些怪異,而且相貌甚為醜陋,皮膚黝黑,滿臉橫肉,頭上還有疥癬。葉暢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壯士……不是唐人?」

「雜胡海客。」那人自嘲地一笑:「流落洛陽,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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