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帝鄉佳氣鬱蔥蔥 第051章 戎鏑狄矢夜鳴鶻

「今日覺得如何?」

因為蛋痛而臉色很不好看的葉暢,在宣平坊老吳記酒樓之上,對著蕭白朗道。

蕭白朗臉上的笑容就一直沒有收斂過,今日是名利雙收,這等好事,他這輩子都未曾有。

隔出來的小包廂里,就只有葉暢與他,便是覃勤壽都不在這裡,釋善直則跟著蕭白朗的兄弟們在外吃喝,那呼喝喧嘩之聲,隔著門板,仍然可以清楚地傳入他們耳中。不但是蕭白朗沒有這樣風光過,他那些兄弟們,又幾曾如此風光過?

「若不是遇著十一郎,我蕭白朗哪能有今日?」蕭白朗將酒樽舉起:「我飲勝以敬,多謝十一郎!」

「若某有事要煩勞蕭五郎,不知能否答應?」葉暢開門見山地道。

「十一郎只管吩咐才是,若是眉頭皺一下,蕭某就不是人養的。」

蕭白朗慷慨應諾,葉暢也不著急,便將自己兄長葉曙之事細細說來。說到他死於咸宜公主駙馬楊洄的家僕楊富之手後,葉暢盯著蕭白朗:「我只想知道,為何我兄長會死,只想替他洗刷罪名……五郎,此事你要擔一些風險,但並無性命之憂,若是做得隱蔽,甚至……」

「十一郎不必多說,蕭某方才已經講了,無論何事,蕭某都擔下了!」

蕭白朗打斷了葉暢的話,他起身便道:「西市之中,某還識得一些兄弟,他們整日在街面上討生活,此事他們必然知曉。給我三日時間,必能帶回真相。」

旁人不敢說的事情,這些無賴遊俠敢說,而且他們是城狐社鼠,與各府各宅的僕人下役有著密切的聯繫,便是哪家主人昨夜裡睡了哪個丫環,哪家娘子偷了哪個馬夫,他們都能打聽出來。

這是一股不為人所注意的力量。

「唔,我就不與五郎說謝了。」葉暢眯起了眼:「除此之外,還有一事,僅憑今日之賽,五郎想要進入天子眼中,還相當難,我有一個建議,五郎可以與覃掌柜商議,辦長安聯賽。」

所謂長安聯賽,便是以長安的各坊為單位,每坊派一支足球隊,參與足球比賽。此次青龍寺上的足球賽最重要的作用,還是將足球的規則傳到長安各坊去,接下來只要有人造聲勢,說是要辦這樣的聯賽,再拿出百十貫充作聯賽獎賞,長安城中好玩好樂的游手無賴,只怕都會紛紛加入進來。

「每一次比賽,皆可收費,比如,每人出一文或是兩文,便可以到最好的位置去看,而不出錢者,只有到稍差的位置去看,這樣一來,每場比賽便可收個一兩貫錢。然後,還可以讓長安城諸多商家在球場中掛招牌廣而告之,每個招牌收費幾百文到一貫不等。再有,在球場外賣些小炒點心湯水之類……」

葉暢將自己的想法一一說出來,聽得蕭白朗眼睛瞪得越來越大,到得後來,幾乎要突出來一般!

按照葉暢的規劃,一場足球賽下來,最理想的狀態下,組織方便可收得數十貫錢。這錢不僅足夠維持比賽開支,還有巨大的利潤!此前長安城中也有蹴鞠與馬球比賽,但是卻誰都沒有想著將這種比賽當一種商品經營,人人想的只是好玩罷了,而葉暢卻給了蕭白朗一種全新的理念!

這種理念一出,也就意味著大唐的文化娛樂,將進入一個全新的階段。

長安城裡百萬人口,其中富庶者絕對不下萬戶,也就是有數萬人,而中等以上者,不下十萬戶,也就是有四五十萬人。這可是一個極為龐大的消費群體,在大眾娛樂還只是初起步的現在,這些人的消費能力,根本沒有得到充分釋放。葉暢說到這,自己心中也漸漸明晰起來。此前,他對自己在大唐能做什麼,自己的性子適合做什麼,都沒有什麼明確的目標,但現在,葉暢覺得找到了自己的方向。

「其中竟然有如此多的門道,若是能組成,每旬選休沐之日比賽,一年便是十萬貫的收益!」到得最後,蕭白朗已經完全傻掉了,滿腦子都是十萬貫的銅錢在砰砰亂跳。十萬貫!腰纏十萬貫,騎鶴下揚州,乃是此時人們的夢想!

「這是最理想狀態下,實際上不可能達成,我估計,組成四級聯賽之後,每年的收益當在六萬貫左右。但這麼大的收益,權貴不覬覦是不可能的,因此還必須得到一些人的支持,比如說玉真公主。」

「玉真公主那邊,還要十一郎出面打點?」蕭白朗也明白這個道理,他手中有人,覃勤壽在有了摺扇的穩定收益後便有錢,而葉暢有智,現在他們缺的就是一個有權者了。

「我只備顧問,不直接介入此事。」葉暢搖了搖頭:「若有機會,我會與玉真公主提及此事,但是具體如何商量,利益如何分配,都是你們的事情。」

「十一郎為何如此,這可是十萬貫……便是四家平分,一年下來,十一郎總能得到萬貫以上!而且此乃長遠生意,可傳承子孫啊!」

「我志不在此。」

蕭白朗想了一下,恍然大悟:「也是,十一郎今後必是宰相之才,自然不能為這區區俗務所羈絆。」

「宰相?不,宰相亦非我之志。」葉暢笑眯眯地道。

「嘶!」蕭白朗倒吸了口冷氣,看著葉暢的眼神就有些恐懼了。

如果宰相都不能滿足葉暢,難道說……他的志向竟然是天子,是大明宮中的那張寶座?

「造反什麼的我也沒有興趣,我的志向……是總設計師啊。」葉暢哈哈大笑起來。

總設計師,決定大唐乃至華夏未來的道路與命運,豈不比當一個皇帝要更讓人激動?

「總設計師?此為何職也?」

「以後你就知曉了。」葉暢起身道:「家兄之事,便拜託你了,如今,我還要去拜謁賀公,今日之事,我有些過份了。」

蕭白朗並不知道葉暢為什麼說自己有些過份,但現在他對葉暢已經有一種發自心底的信任,當下恭敬將葉暢送下酒樓,葉暢走前還與那些光著腦袋大吃大嚼的傢伙們一一招呼,順便將心不甘情不願的善直也拉了出來。

「這麼急著走為何,還未吃夠啊。」

「和尚,天色都這麼晚,再不走便連路都看不清了。」

「反正就在這坊中,又不懼宵禁,便是吃到夜半三更也無妨啊。」

「話雖如此,今日傷了賀公,總得去道個歉吧。」

二人現在有一些默契,和尚雖憨,卻不傻,知道葉暢待身邊人是真好,因此哪怕葉暢不燒飯做菜,他也是賴在身邊。他們出了老吳記,經過覃勤壽的店鋪,向著賀知章府行去,因為已經夜深,巷子里除了他們再無人影,葉暢手中的燈籠昏黃的光芒,也只能照亮一點點地方。二人深一腳淺一腳,還得當心別踩到溝里去,正說話間,突然和尚猛然抓住葉暢,一把將他攬了過來。

「喂喂,和尚你這是什麼意思,便是想要娘兒們,也不該找我……」

葉暢只道是說不過他的和尚動手,嘴裡還開著玩笑,卻在這時,聽得一聲「嗡」響。

他手中的燈籠早被和尚奪去,一把擲出,就在這嗡響聲里,那燈籠逆飛回來,然後狠狠釘在巷子旁邊的牆壁之上!

借著燈籠的余火,葉暢看到,一根羽箭的箭尾在那邊劇烈顫抖。嗡嗡之聲,隨著尾羽的震顫發出,在這樣的夜裡,彷彿是遠處傳來厲鬼的哭聲。

葉暢的臉色頓時慘白,方才的腔調也立刻止住。

這一箭是沖他來的,若不是和尚反應靈敏,很早就判斷出有人襲擊,那麼這一箭將貫透他的胸口!

死亡,離他曾是如此之近,在來到這個時代之後,葉暢還是第一次感覺到自己遭受著致命威脅。他便有多出一千三百年的智慧與見識,在這人類最早發明的武器之一面前,仍然是不堪一擊。

葉暢畢竟不曾真正經歷過這種事情,因此,在最初時,他嚇得手足無措,根本不知該做什麼好。還是善直,一把將他按在牆上,同時飛起一腳,將燈籠踢滅。

周圍一瞬間暗了下來,然後又一聲弓弦響,葉暢隱約覺得有什麼東西貼著他的臉飛過去,牢牢扎在牆上。他終於反應過來,「啊」的一聲慘叫,叫得既響亮又短促,彷彿他中了致命一箭。

同時,他緊緊抓住了善直。

對方有弓箭,而且射術精湛,即使善直再驍勇善戰,也不可能在敵暗我明的情形下討得便宜。這個時候,最好的辦法,是讓對方自己接近過來。

善直聽得他慘叫,嚇了一大跳:「十一郎,你怎麼了?」

但葉暢伸手抓住他,用力在他手上按了按,和尚曉得葉暢必是有什麼鬼主意,反正知道他無礙就行,便也不出聲了。

遠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聲音很快就消失了,聽那動靜,絕對不只一人,應該是有七八人才對。

「噓。」葉暢輕聲說了一句,讓善直保持安靜,過了會兒,又聽到細碎的腳步聲,善直對葉暢更為佩服,雖然初時葉暢嚇壞了,但當他冷靜之後,對敵人的預判,當真是十分準確。

「摸黑走。」又待了一會兒,葉暢低聲道:「咱們速速去賀府。」

「是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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