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朝登天子堂 第269章 劉瑾亮刀

戴義聽到秦堪這句話,不由睜大了眼睛。

他剛當上司禮監秉筆和東廠廠督,這些日子忙著接管權力,忙著拉攏屬下,朱厚照將批紅權交給了司禮監,內閣送來的票擬皆決於此,司禮監如今權勢熏天,作為司禮監僅次於掌印的秉筆太監,戴義可謂春風得意馬蹄疾,至於劉瑾,他除了逢迎應付,倒真沒怎麼注意過劉瑾的動作。

當然,能進司禮監的都不是蠢貨,聽到焦芳投靠劉瑾的消息後,戴義臉色漸漸變得更難看了。

「秦帥,焦芳投靠劉瑾,劉瑾不可能不給他好處,秦帥可知劉瑾打算給他多少?吏部尚書還是內閣大學士?」

秦堪淡淡道:「人往高處走,我大明素有吏部天官不入閣的規矩,焦老大人七十多歲,上進心還是很強烈的,一個吏部尚書怎麼滿足得了他?」

戴義嘆道:「執掌內廷已然令他權勢熏天了,如今多了一個內閣大學士在外廷與他遙相呼應,這大明的朝堂豈不是快姓劉了?以後雜家這日子可……」

秦堪笑道:「戴公公且寬心,再怎麼權勢滔天,朝堂之上,劉公公終究只能站著的。」

頓了頓,秦堪接著道:「劉瑾復開西廠,用不著等咱們出頭攔阻,朝堂的大臣們恐怕已在金殿上罵劉瑾十八代祖宗了,等著吧,又有熱鬧看了。」

戴義眼露期待之色,急切道:「大臣們鬧起來後,西廠是不是可以不開了?」

「想法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劉瑾初掌大權,有陛下的信任,內閣又有焦芳與他沆瀣一氣,怎會將那些鬧事的大臣放在眼裡?西廠復開已成定局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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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堪對復開西廠的態度表現得很平靜,穿越者扇過蝴蝶翅膀,但有些東西終究扇不走,比如復開西廠,便是正德朝歷史上真實發生過的,劉瑾只不過把時間提前了而已,哪怕過幾天劉瑾忽然說要開個內廠,秦堪也絲毫不會意外了,這個歷史上赫赫有名的權閹一旦掌握了內廷話語權,他的野心如同種在溫室土壤里的種子,漸漸開始生根,萌芽,長勢喜人。

當然,復開西廠也給秦堪敲了一記警鐘,從這個事情上,秦堪已察覺到劉瑾對他有了防備心,甚至嫉恨和敵視。一山不容二虎,同樣的道理,皇帝的寵信也只有那麼多,只能完全給一個人,多一個人分享便多一分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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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又開始不平靜了,因為宮裡忽然傳出來兩道旨意。

其一,晉原吏部左侍郎焦芳為武英殿大學士,晉原春坊大學士,詹事府少詹事楊廷和為文淵閣大學士,二人同入內閣。其二,上納劉瑾之議,復開西廠。

晉兩位大臣入內閣倒在眾臣意料之中,劉健和謝遷致仕後內閣空虛,只剩李東陽一人苦苦支撐。為平衡內外廷權力,分擔繁瑣政務國事,補充兩位大學士正是應有之義。只是焦芳在朝中人緣頗差,旨意上把焦芳晉入內閣,多少引起了一些大臣們的不滿,但總體來說還算能夠接受。

第二道旨意卻在朝堂里翻起了驚濤駭浪。

復開西廠?

滿朝誰不知道西廠的名聲多麼狼藉惡毒,成化年間憲宗皇帝沉迷道家丹術,整日後宮煉丹求仙,內有萬貴妃弄權,權閹汪直一手遮天,汪直所領西廠對大臣動輒下獄殺戮,朝堂一片烏煙瘴氣,幾乎重現了洪武時期的混亂景象,大臣們性命朝不保夕,無數忠臣死於西廠刑具之下。

如今復開西廠,同樣是皇帝不理政事,同樣是權閹一手遮天,與成化年間的政治局面何其相似。

劉瑾難道想效法汪直,將朝堂大臣們當成待宰殺的雞一般,想殺誰便殺誰嗎?

大臣們如同被點燃了引線的火藥桶似的,徹底爆發了。

朱厚照渾然不覺開個西廠的後果多麼嚴重,輕飄飄下了個聖旨便躲在宮裡樂滋滋地馴虎熬鷹斗狗耍蛐蛐兒去了,卻不知聖旨下達的當日,整個朝堂鬧翻了天。

秦堪沒猜錯,開西廠已嚴重觸犯了文官集團的底線,這事用不著他和戴義出頭阻攔,文官們會跟劉瑾拚命。

六部尚書和侍郎們憤怒了,六科十三道的御史和給事中們憤怒了,雪片般的參劾奏本飛向內閣,飛向司禮監,唯獨飛不到朱厚照的案頭,奏本到司禮監便打止了,劉瑾已將參劾奏本全部截留下來。

不僅京師,包括南京六部和都察院,以及各地知府巡撫總督等等也都上了奏本,劉瑾徹底激起了天下人的公憤。

天下官吏憤怒,劉瑾也憤怒了。

執掌司禮監後的第一個舉動便招來如此多的謾罵指責,堂堂大明內相難道是紙糊泥塑不成?

太監胯下雖少了一道葷菜,可他卻不是吃素的。

面對大臣們的責難,劉瑾決定以硬碰硬,他要用皇帝的寵信和內閣焦芳的支持為籌碼,稱量一下大臣們的分量。

於是數日之後,在朝堂鋪天蓋地的責罵聲中,京師西城一座名叫「靈濟宮」的道觀前,沉寂了數十年之久的原西廠廠址悄然開始大興土木,西廠照常籌建,並廣招軍戶和良家子弟,甚至街頭城鎮潑皮無賴入廠為番子。

與此同時,數百騎快馬飛馳出京南下,他們奉了劉瑾的命令,捉拿責罵劉瑾最激烈最難聽的南京戶部主事戴銑,南京戶部給事中艾洪,南京都察院監察御史薄彥徽等二十一名官員。

大明舞台上粉墨登場未久的劉瑾,終於第一次向官員們亮出了屠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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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瑾再怎麼揮舞屠刀也不關秦堪的事,這件事擺明了是個麻煩,而且是個超級大麻煩,秦堪討厭麻煩,能躲多遠就躲多遠。

況且在秦堪的心裡,文官集團這幫人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劉瑾與文官們的衝突看在秦堪眼裡等同於狗咬狗的性質,秦堪沒忘記文官們對他通常也沒什麼好臉色的。

秦堪的心眼真的不大,可以說很小,沒有親手對文官們揮舞屠刀已經稱得上「溫潤如玉」了,當然,如果心眼兒更小的劉公公想拿文官們開刀,秦堪表示喜聞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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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瑾的亂劈風刀法擺出了架勢,秦堪視若不見,他在專心練兵。對他來說,這五百名少年才是他未來最堅實的班底。

一個白手起家的人,起家之後絕不會再讓自己手無寸鐵的。

朱厚照下了旨,將五百名少年納入錦衣衛,不歸兵部管轄,兵部劉大夏和戶部韓文兩位尚書很不滿,聯名向朱厚照上了奏本表示反對,結果朱厚照理都懶得理,那道奏本不知被扔進火盆點了還是扔進籠子被老虎撕了,奏本如同石沉大海沒了動靜。

劉大夏和韓文暴跳如雷,於是上奏繼續參劾,結果朱厚照充分體現了一位昏君該有的所有素質。不論上多少奏本,朱厚照一概不理,劉大夏和韓文終於死心了,無可奈何地看著秦堪在城外農莊整出一塊平地,建了一排平房,五百人的練兵營地悄然而生。

營地中央,葉近泉身穿皮甲,揮舞著鞭子,頗具女王風範地嚇唬著正在訓練的少年們。

經過這些日子大魚大肉的食補,少年們枯槁的身板終於恢複了強壯,臉色也恢複了紅潤,秦堪對少年們的伙食毫不吝嗇,只要求訓練必須刻苦,為了激勵他們,他甚至實行了末位受罰制,誰當天的訓練科目落到倒數五名便沒有晚飯,餓到天亮。

這個損主意頓時激發了少年們一顆蓬勃的想吃晚飯的心,他們千辛萬苦擠進這個營地就是為了能吃飽飯,誰也不會跟自己的肚皮過不去,於是訓練起來人人拚命,絕無偷懶耍滑的現象。

葉近泉對營地中央一些奇怪的訓練工具很不解,平衡木,鐵絲網,攀爬牆,負重背包……這些出自現代的新奇玩意兒完全顛覆了葉近泉的練兵理念。

好幾次提出疑問,秦堪只笑而不答,不是故作高深,而是連他自己也無法說出緣故,畢竟他肚裡的軍事理論只有半桶水晃蕩,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純粹照貓畫虎而已,後來葉近泉親自試了一下這些訓練工具後,終於恍然大悟,一迭聲地稱讚秦堪為練兵奇才。

心虛的秦堪一度以為葉近泉拐著彎兒罵他,但見葉近泉誇他的語氣比前世的房產中介還誠懇,遂悻悻放棄了報復他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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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沒有訓練科目,秦堪親自來到營地,和他一起來的還有兩門佛朗機炮。

是的,勇士營僅存的花大價錢買來的兩門佛朗機炮被秦堪弄來了,基本沒花代價,能被秦堪惦記上的東西不多,一旦惦記上了,通常都能到手。比如曾經他惦記上了紹興知府的女兒,又比如曾經他惦記上了王岳的腦袋……

御馬監張永不知這兩門炮的價值,於是樂得送了個人情,主管勇士營兵械庫的司庫不大樂意,刁難了一回前來接收佛朗機炮的校尉們,秦堪表現得很隨和,只下令把司庫拿入詔獄抽了幾鞭子,嘗了兩樣輕量級的刑具後,司庫便哭爹喊娘似的答應了把炮送過去。

有些官員小吏屬蠟燭的,不點不亮,這一點上秦堪和劉瑾的觀念是一致的,而且大家都有著點蠟燭的心得體會。

營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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