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千四百一十九章 布局妥當

「轟隆!」

五月初五,入夏第一雷。

神京,皇城,大明宮。

紫宸上書房。

年不到五十,業已頭髮花白的張廷玉,雙目隱隱赤紅。

他手中拿著的,是江南各省呈上來的第一季度的稅賦財政報表……

數據驚人!

只第一季度,隆正二十四年,前三個月各省所收稅賦,竟已相當於去年半年的稅賦。

從過去三年的增長速度來看,他能想到今年會有一個大增幅,卻沒想到,增幅會如此之大。

更沒想到的是,在賈環倒行逆施之法,橫行江南之時,江南各省非但沒有處於水深火熱,民不聊生中,反而,反而欣欣向榮,興盛至斯!

而根據兩江、兩湖、兩廣總督、巡撫等各省大員的上奏,後面的情形,還要大好……

怎麼會這樣?

千百年來,儒家傳承,難道真的是錯的?

張廷玉承認,如今的文官大都太過腐朽混賬,但是……

前賢無數,在他們的年代,也沒有這樣國富民強啊。

哪朝哪代,朝廷會收到如此多的稅賦?

花出去的,竟沒有進的多,也沒有進的快……

這簡直……

不可理喻!

「啪!」

隱隱含怒的將手中摺子丟在桌几上,張廷玉面沉如水。

分管戶部的胡煒,臉色也不大好看。

儘管戶部的入賬又要多了許多,可說到底,他亦是儒教門人。

原本已經和張廷玉、陳西樵密謀,若是江南生變,無論如何,都要勸說太上皇,撥亂反正!

哪怕死諫!

可誰曾想……

他們不會懷疑江南各省的大員做假,因為這些大員,都是張廷玉一手挑選出來的。

可越是如此,越讓他們心裡不是滋味。

「叮叮噹、叮叮噹、鈴兒響叮噹……」

正在這時,在這億兆黎庶的主宰之地,一言可為天下法的神聖之所,竟響起了樂聲。

還非禮樂。

眾人側目看去,就見嘉德皇帝贏晝,正面色激動喜悅的擺弄著手中的一巴掌大的木盒。

樂聲,便是從他手中響起。

「皇上……」

贏祥頭疼的揉了揉眉心,喚了聲。

贏晝回過神,見眾人都看著他,一點不好意思都沒有,還分享喜悅道:「十三叔,你瞧這個,八音盒!

前些年賈環就有一個,是南面的商賈送他的,從西洋而來。

他寶貝的不得了,只給他老婆頑,竟碰也不讓朕碰。

沒想到,如今咱大秦也能做出來了!

十三叔您聽,這聲音多脆!

就是忒黑心了,一個要二十兩銀子……」

張廷玉聞言,抽了抽嘴角。

他官居一品,食雙俸,一月也不過三百六十兩。

只能買十來個這個小玩意兒。

尋常莊戶人家,全家一年的吃用,也不過二十兩。

這還是不錯的人家了。

不過即使如此,張廷玉也能想到,這個八音盒……將會極快的風靡大秦。

尋常百姓受不起,可官員受得起,商賈受得起,大家閨秀們,更是受得起。

只此一項,那個人,不知又要賺多少金銀……

「西樵公,黑遼之地,現在如何了?」

拿這個皇帝無法,根本水火不進,反而會被他堵的有口難言,張廷玉索性不再對牛彈琴,問向陳西樵。

陳西樵聞言,輕嘆一口氣,面浮悲色,道:「不大好啊……」

「怎麼了?」

張廷玉急問道,眉頭一揚,沉聲道:「可是黑遼軍團行暴虐之事?」

聲音肅煞。

賈環兩度清洗江南,並蔓延天下,然而罵名大半被張廷玉招去,不是沒有原因的。

因為從明面上看,張廷玉就是最大的贏家。

之前不管因為地利還是理念,造成的名黨,在大清洗下,再不復存在。

如今天下九成督撫,皆出自張廷玉手中。

歷朝歷代,幾再無權重更勝於他之權臣。

真有如他般者,也必篡位。

如今,張廷玉雖不會篡位,但說話行事的氣度,卻也強橫了太多。

言出法隨的感覺,讓他可以俯視黑遼軍團。

調不動,卻可敲打。

陳西樵搖頭苦笑道:「黑遼軍團焉敢做耗?有那位的口信,誰也不會亂來。

只是……

那些高官大家,名門望族,沒一個願意種地啊。

如今,還在僵持著……」

對於流放之人的處置,便是安排入黑遼軍墾兵團農場中勞作。

賈環取其名曰:勞動改造。

其實也就是,種地。

沒有打壓,也不會優待。

種出的糧食,一半歸農場所有,上交農墾兵團。

一半歸他們自己所有。

其實與世間佃戶相仿,不同的是,佃戶是給地主家種地,而他們,則為朝廷種地。

不過即使如此,對於曾經連看一眼都覺得髒的高官士紳們而言,種地,也是絕不可接受的下賤事。

豈是清貴讀書人所能為?

耕讀傳家,是讓佃戶去耕,不是親自去耕。

張廷玉聞言,面色一滯,他沒想到,竟是如此……

「那,他們吃什麼?」

陳西樵搖頭笑道:「抄家時,並未抄沒各家內眷的嫁妝。

如今,他們多在典當自家妻女兒媳的嫁妝……」

言至此,陳西樵有些笑不下去了。

「哈哈哈哈!」

正這時,一直在一旁開心快樂頑耍的贏晝,忽然大笑起來。

倒唬了滿腹心事的眾人一跳。

大家側目看去,就見贏晝細眸中滿是譏諷,道:「到底全讓賈環猜中,他之前就說,若沒朝廷供養,那群人,連婦人都不如!

也是邪性了,都被抄家流放了,還端著大老爺的譜。

要朕看,就得給他們一點顏色看看!」

「陛下,這不妥吧……」

張廷玉等人聞言,全都變了臉色,忙勸道。

「不妥?」

贏晝譏諷的看著張廷玉,直呼其名道:「張廷玉,你有沒有看過下面呈上來的案宗?

那些人到底都做過什麼事,你不知道?

罷了罷了,朕懶得理會這些事。

只是提醒一下你,作為大秦首輔,太上皇和朕將大權交於你手中。

不是為了讓你護衛你的儒教的。

朕不是要滅儒,只是,真儒朕敬之,朕亦是儒家弟子。

可腐儒臭儒,靠女人嫁妝苟且而生的放屁儒生,這樣人的名字,朕不希望再在上書房聽到。

髒了朕的耳朵!」

說罷,嘉德皇帝贏晝,從龍椅上站起,又俯身,從御案上抱起了一堆……玩具,除卻那個八音盒外,還有發條小馬,發條青蛙,發條拉力車……

然後昂然離去!

……

「哈啊……」

「哈啊……」

「西湖美景,三月天哩!」

「春雨如酒,柳如煙哪!」

「噗嗤!」

「哈哈哈!」

杭州西湖,雷鋒塔下,斷橋之側。

一頁烏篷船,漂浮於湖水上。

搖擼的年輕人,仰天高唱著,自己面色陶醉……

船艙內,一個頭髮霜白的老人,由一貴婦服侍著喝茶,聽此狼音,齊齊笑了出來。

抿一口大紅袍,賞西湖美人景。

在聽那曲兒……

其實聽曲兒真的無所謂,主要是唱曲兒人把自己陶醉了,那副浪樣,實在好笑。

「有緣千里來相會……」

「噗!」

突然變成女聲,再加上滿身的騷氣,這變化實在太突然了,隆正帝一口茶水噴出,咳嗽了兩聲後,大罵道:「快給老子閉嘴!」

一旁董皇后已經笑的快跪坐不住了。

今日這艘扁舟烏篷上,只有三人。

賈環戴著船夫的斗笠,回頭叫屈道:「陛下,您講理不講理啊?

臣這又做船夫,又做唱小曲兒的,您不給賞銀也就罷了,怎還罵人?」

隆正帝細眸中帶著笑意,言語卻刻薄:「你看看你那德性!讓人看了去,非得連隔夜飯都吐出來不成!

不要一點臊,你唱就好生唱,怎唱成那樣?」

賈環理直氣壯道:「陛下,您難道就沒聽過戲?這叫旦角!」

隆正帝譏諷道:「旦角用的著扭腰晃臀,賣弄風騷嗎?」

「噗!」

「哈哈哈!」

「哎喲喂,真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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